“砰”地一声,庄太妃直接将刚递到手边的茶盏砸了出去。
“沈轻岚!”她站起身来,哆嗦着指向沈轻岚,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果真是你……”
“太妃娘娘,”沈轻岚叹气:“方才我没说出此事,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您何不先消消气,听这小宫女继续说下去?”
她笃定的态度让庄太妃稍稍平静了一些。
“继续说吧!”沈轻岚回头看向小宫女:“后来呢?”
“后来……”小宫女低着头:“奴婢不敢多看,转身想走,就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再然后,就看见您趴在秋公子身边,使劲压他的胸口……再后来,太妃娘娘他们都来了,奴婢害怕得很,只好躲了起来……”
她手指紧紧攥着裙角,脸上就差没写着“明明你就是凶手”几个字了。
“也就是说,你从头到尾,只看到我跟秋小公子吵嘴,以及我救治他的场面?”沈轻岚只觉得头疼万分:“秋小公子到底如何落水,你也一概不知?”
她心中着急,语气自然便带了几分严厉,那小宫女身子一抖,脸色苍白惊恐,几乎要伏到地下去了。
“好了!你心中有鬼,威吓一个小孩子做什么?”庄太妃重重坐下,死死盯了沈轻岚半晌,才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杨姑姑,将这孩子带下去,问问是哪个宫里的,想办法调过来。”
小宫女面无人色地被几名宫人带了下去。
“您要对这小宫女做什么?”沈轻岚问。
“做什么?自然是想办法叫她闭嘴!”庄太妃哼了一声:“否则,再让她出去大声嚷嚷,让所有人都知道本宫的儿媳意图谋害侄儿么?”
沈轻岚知道庄太妃不是恶毒嗜杀之人,对这小宫女的处境倒没什么担心,只是听这语气——
“太妃娘娘是已经认定,我便是推秋定北入水的凶手了?”
庄太妃怔了怔,语气也缓和了一些:“难道不是?本宫知道北儿从小娇惯了些,因着他父母的缘故,也没多少人忍心教导责怪,因此说起话来是有些讨人嫌,我也听人禀报过多次,说你在宫中跟他遇上几次,多有龃龉,但你前几次应对都有分寸,怎么这次便当真动起手来?他再顽劣,也不过是个孩子,又无父无母的,你何其忍心?”
沈轻岚气急:“太妃娘娘怎么不想想,若真是我动的手,动手之后为何不赶紧逃离,还要让绣云去叫太医,自己还留在这是非之地?”
“若不是如此,你以为本宫会这样轻轻放过你?”庄太妃冷笑:“方才你那举动,燕随说你是在救治,本宫也姑且信了,那些做下恶事的人,也不是生来便会作恶的,作恶之后心中会有悔恨也是正常,只是我儿身边却不能有你这样心思不纯的女子,前些日子本宫好话说尽,叫你自请下堂,你仍是不听不理,这次本宫也顾不得了,你若识相便好,若还是执迷不悟,休怪本宫不讲情面!”
“怎么个不讲情面?”屋外突然传来一丝带着笑意的声音:“谁又惹咱们的庄太妃娘娘生气呢?”
庄太妃一惊,一名宫人已慌慌张张掀了帘子禀告:“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与此同时,屋外一个尖利的声音高声唱道:“太后娘娘驾到!”
庄太妃脸上惊疑不定,却不得不离了座位,出门相迎。
还未走出两步,姜太后已笑盈盈扶着两名大宫女进了屋,身后浩浩荡荡一群宫人内侍。
“许久没来庄妹妹这边坐坐,怎么一见面便要打要杀的,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罢看向一旁的沈轻岚。
庄太妃不卑不亢地行了礼,才道:“太后见笑了,不过臣妾的一点家务事而已,不敢惊动太后垂询。”
燕随是姜太后的嫡亲外孙,方才带着孩子进来,很明显是要去凤阳宫给姜太后请安的,如今姜太后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了,说跟燕随没关系,庄太妃是万万不信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狠狠剜了一眼那惹祸的儿媳。
“家务事倒还罢了,”姜太后到主座上坐了,仿佛不经意间提起一般:“只是庄妹妹将哀家宫中一名洒扫的宫人扣留在此,不知是何用意呢?”
那小宫女竟是凤阳宫中的。
庄太妃也没料到事情如此巧合,抬眼望去,只见刚刚被带出去的小宫女又被重新带了回来,正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口。
“你说说看,方才庄太妃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太后接过杨姑姑奉上的热茶,却不急着喝,只淡淡揭开杯盖,吹了一口。
她从燕随那边,想必早已知道了事情原委,此刻故意问出来,不过寻个由头而已。
小宫女自然不敢欺瞒,一五一十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长禧宫中一时屏声敛息。
“如此说来,竟是钺王妃与秋定北犯下口角,一时激怒将这孩子推进了水中?”
听完小宫女的言辞,姜太后挑高了眉,一脸震惊。
又去内室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秋定北,才又回转来。
“这可了不得,哀家在这宫中数十年,骇人听闻的事也听过不下数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身为皇妃,竟能做出如此不顾伦常的恶毒之举!”她紧紧盯着下首的沈轻岚,眼角中却露出幸灾乐祸的快意:“庄妹妹,你这可就错了,这事有关国法家律,可不能算什么家务事!”
沈轻岚深吸了一口气。
燕随错了。
如果这件事果真是他传到姜太后耳中的话——
他应该是以为,姜太后既看不惯庄太妃和钺王萧轶,便绝不会做出让他们称心如意的事情,如今庄太妃要为难自己,她若是还存了看好戏的心思,就定会从庄太妃手中将自己保下来,就像当初,自己与萧轶的赐婚便是她一力促成一般,再者,婚事既然是姜太后所赐,哪怕为了她自己的颜面,也绝不会允许这中间出什么纰漏。
前些日子,秋梦寒归齐,所有人都沸沸扬扬地传言着,庄太妃和萧轶会弃了自己,改迎秋梦寒入王府,燕随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以为,哪怕为了打破庄太妃和萧轶这个美梦,姜太后也会站在自己这边。
然而他会这样想,姜太后也知道他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