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沈轻岚才微喘着抬起头来。
“殿下你无赖!”她压低了声音控诉:“明明说好只……只亲一下的!”
虽然船娘在另一头,并且很有职业道德地装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是觉得羞赧不已:“这里还有人呢,丫头们也都在湖边,若被她们看到……”
“阿岚若觉得吃亏,大可再亲回来,”萧轶比她想象的还要无赖:“本王又不是那起小气之人,绝不说半个不字。”
“小气”的沈轻岚憋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无力地败下阵来。
“行了行了,殿下还是说故事吧,”她有气无力地开口:“那位苏赫将军,究竟犯的是什么忤逆之罪?”
萧轶偷香成功,也见好就收:“这个说起来,就更有意思了——大约是自恃功高,他竟胆大包天,与北狄王新纳的宠妃有了私情。”
“咦?”
听了半天英雄崛起的故事,没想到末了竟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起来,这故事走向顿时让沈轻岚身子一震,催促道:“然后呢?”
“原本北狄王姬妾众多,赐一两个给得力的属下也不是什么问题,偏偏这苏赫也愚笨得很,竟偷偷与那宠妃有了孩子,北狄王一开始竟也毫不知情,还给了那孩子公主的名分,导致私情败露时,一切已无可挽回,就算为了自己的面子,北狄王也得处置了他与那宠妃,更何况其中还有不少有心人推波助澜。”
“有心人?”沈轻岚想了想,恍然大悟:“听说北狄那边阶层严明,军中将领大多是贵族出身,这位苏赫将军出身奴籍,又爬升得这样快,想必也碍了不少人的眼吧。”
“聪明,”萧轶毫不吝啬地夸了自己小王妃一句,接着却又道:“原本对这故事,我也并没怎么在意,直到昨夜,才又特意前去打听了一番,才得知这件事中,还另有蹊跷。”
“据说私情败露前,那位宠妃已事先察觉到不妙,竟寻了个岔子,将那私生女偷偷给了苏赫将军,让他连夜逃离了北狄境内,等北狄王挥刀闯入她殿中时,只看到宠妃自尽的尸首。”
“这等丑事,传出去也颜面无光,因此北狄王只对外宣称苏赫将军忤逆犯上,被当场处置,却将他出逃的事情一直秘而不宣,只私下派人追杀而已。”
说完这段话,萧轶突然转向雀儿所在的棠木舫,若有深意地看了过去。
沈轻岚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在听故事,突然瞥见萧轶的眼神,一怔之下,心头突然有了个不太好的联想:“殿下,你……不会怀疑雀儿就是故事里的私生女吧?”
萧轶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昨夜我派人追踪酒楼里那群北狄人,你猜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沈轻岚还沉浸在雀儿身份可能不一般的想法中,说话都有些结巴。
萧轶看了她一眼,反手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腕:“他们也在追查我们。”
“啊?”
“你不是说,那天我醉酒之后神志不清,是雀儿当众将我扛上马车的?”萧轶道:“能徒手将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单手扛走,这份力气,怕也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那些北狄人追查我们,想必是发现了雀儿的不同。”
“既然跟北狄扯上了关系,那查起来就方便许多,毕竟在北狄跟天生神力有关的,也就多年前的苏赫将军而已,因此我才多做了一件事,查了查苏赫将军的事情,却发现无论是年龄还是其他方面,雀儿确实很符合那位私生女的特征。”
沈轻岚很不想相信,脑海中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另一件事来:“雀儿之前身形肥胖,丑陋不堪,据穆军医说,是中了一种名为‘香消’的毒,而且,而且这毒,大概率是被她亲近之人所下,难道说,是苏赫将军想要掩饰自己女儿北狄人的容貌,才故意为自己女儿下了这毒?”
“穆军医?”萧轶一听就笑了:“巧了,穆军医年轻之时曾在北狄游历过,还跟北狄王宫打过交道,也难怪他识得此毒。”
不光识得此毒,这毒还是他跟自己朋友一起研制的好吗?这样说来,那时候穆军医朋友所谓的替某位贵人制药之事,难道就是故事里那位宠妃?
“可是雀儿解毒之后的容貌,也并不像北狄人啊?”沈轻岚回想着绮罗公主充满异域风情的相貌,又想了想雀儿的五官:“虽说雀儿长相轮廓也有些许深邃,可跟真正的北狄人比起来,还差得远哪。”
“这就更不难解释了,”萧轶道:“苏赫将军出身奴籍,父亲是奴隶,母亲却是从我大齐边境掳走的女奴,也就是说,他有一半是大齐人,这也是他当初为何逃往大齐境内的缘故,而给自己女儿下毒,想必是怕女儿继承母亲的容貌,在大齐会无法生存,却没想到,女儿大部分像了自己祖母。”
“如果这些是真的,”沈轻岚看了看不远处一无所知的单纯丫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那我们要不要告诉雀儿?”
“如果你是雀儿,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萧轶反问她。
沈轻岚低了头:“自然是想的,就算知道之后会痛苦,我也想要清醒地痛苦,而不是一无所知,浑浑噩噩过这一生。”
萧轶撑起身来,摸了摸她头发:“要不要她知道,由你决定,只是提醒一句,那些人既然已注意到雀儿的存在,后续必然还会发生其他事,我虽命人将他们行踪监视起来,却不能肯定在这之前有没有半丝风声走漏,那些人行踪诡秘,想必在这里另有图谋,眼下并不是打草惊蛇的好时机,所以我暂时也不能动他们,雀儿的事,她早些知道,也好早做防范。”
很明显,他是倾向于告诉雀儿。
沈轻岚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
“不说这些啦,”她伸手将萧轶从自己膝上推开:“殿下不是说来陪我采花?”
她一指前方几朵又大又香的粉红荷花:“我要那朵、那朵还有那朵,殿下快帮我采过来呀!”
本王只说陪你游湖看花,何时说过要陪你采花?
这句话只在萧轶心中打了个转,看着面前少女绯红晶莹的脸颊,又实在说不出口,只得叹口气,认命地当起了“采花贼”。
没过多久,沈轻岚的花皂铺子便挂起了“夏日限量款:清韵荷香皂”的牌子,这当然又是后话了。
游完了湖,拉着一大船新鲜荷花满载而归之后,已是晚膳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