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问得有些逾矩了。
但柔兰跟秀珠本也不是那起不知轻重的人,沈轻岚也不说破,只微微笑了笑:“柔兰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柔兰见她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心中倒是定了一定,也不说具体为什么,只笑道:“并没什么,闲着无事,想过来跟娘娘闲谈一阵子,解解闷而已。”
沈轻岚便让人上了茶来,又端了几盘小点心,笑眯眯地招呼她们喝茶吃点心,仿佛真信了她的话一样。
“昔日奴婢在江南老家时,曾听说过一个故事,”柔兰端起茶,却并不放到唇边,只用细白手指摩挲着青瓷的茶盏,慢慢道:“也是一对姐妹,姐姐貌美心善,嫁去了一个大户人家,妹妹便找了个借口住到了姐姐姐夫家,天长日久,竟跟自己姐夫歪缠起来……”
说到这里,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下沈轻岚的脸,见她神色无异,才又道:“后来被姐姐知道,两姐妹自然撕破了脸,耐不住姐夫愿意,也只得一抬小轿,将妹妹聘了进来当作侧室,那妹妹虽万般比不上姐姐,却心机深沉,竟比作为正室的姐姐还要受宠几分,姐姐虽后悔当日引狼入室,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守着一双儿女过活,心如槁木死灰,早早便去世了。”
沈轻岚轻轻抿了一口茶,才抬头问她:“柔兰姑娘的意思是,我庶妹沈玉梨来府上借住,是因为看上了钺王殿下,想要与我争夺夫君?”
这个“故事”的指向性实在太强了,几乎让人一听便知道她在说什么。
见柔兰一脸忐忑,沈轻岚语气又重了几分:“柔兰姑娘,你可知道,若我真信了你的话,我将怎样对待我这庶妹?就算我一点不信,这些话一旦传入别人耳中,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皱紧了眉,声音更严厉了:“我庶妹跟你不过第一次见面,想必也没什么恩仇怨怼,柔兰姑娘,你无凭无据,为何要说这些话来编排她?”
柔兰何曾见她这样声色俱厉过,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并不是存心要编排沈三姑娘,实在是……”
另一边,秀珠也慌慌张张跪了下来:“娘娘恕罪,柔兰姐姐不过是担心娘娘,才斗胆前来说了这些话,还请娘娘不要责罚!”
“我并不是要责罚你们,”沈轻岚垂了眸,示意她们先起来:“也不是要偏袒我庶妹,只是觉得,任何人说话,都得讲究个凭证才是,你们觉得呢?”
“娘娘,”柔兰仍跪在地上不愿起来,流着泪道:“奴婢并不是爱搬弄口舌说人是非的人,这次前来,也是犹豫了很久,下了很大决心,才敢前来跟娘娘说明,实不相瞒,方才奴婢说的故事,里面的姐姐便是奴婢娘亲……奴婢从小便天天见娘亲以泪洗面,以致忧思成疾早早没了,姨娘更是撺掇着父亲将奴婢卖进了教坊,娘娘性子宽和,对奴婢们犹如再生父母般,奴婢实在不愿见娘娘受了小人的算计……”
秀珠在一旁,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奴婢从小跟柔兰姐姐在一处,她说的的确都是真的,还请娘娘明鉴!”
沈轻岚没料到柔兰竟还有这样的往事,她也知道后宅之中这样的故事并不算少,只得叹了口气:“柔兰姑娘,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还是先起来吧。”
说着又示意秀珠:“还不快扶你姐姐起来,地上凉得很,当心受了冻。”
秀珠连忙将柔兰扶起来,柔兰坐到锦杌上,拿起帕子擦了擦泪。
“今日一见到沈三姑娘,本来还没觉得如何,只是无意间见她偷看娘娘的样子,又羡又妒,竟不像是个妹妹看姐姐的眼神,因此故意出言试探,让她住到我们旁边的院子里,她是官家小姐,奴婢们不过侍妾之流,若她真行得正的话,想必会言辞拒绝,可她竟高高兴兴应了下来,后来她与我们姐妹二人一同告退出去,半路上竟还假做无意地套话,问奴婢们恩宠如何,殿下为何没与奴婢们圆房,是不是因了王妃娘娘的缘故……”
“当时奴婢们就觉得这些话欠妥,”秀珠也接口道:“后来回去的路上,奴婢还与柔兰姐姐讨论了一番,都觉得沈三姑娘说这些话,其心可诛,本来身为姨妹,关心姐夫与侍妾的恩宠如何便已是不妥,何况那些话,还有挑拨奴婢们与娘娘关系之嫌,柔兰姐姐当时便说要来提醒娘娘,又觉得娘娘与沈三姑娘才是亲姐妹,娘娘必不会相信两个外人的话,才耽误了下来,后来回屋之后,柔兰姐姐又说起自己娘亲和姨娘的事情,才打定了主意,就算被娘娘责罚,也一定要来提醒一声,算是弥补了当年没法帮上自己娘亲的遗憾。”
“原来是这样,”沈轻岚语气也柔和下来:“是我错怪柔兰姑娘了。”
她叹了口气:“只是沈玉梨毕竟是我的庶妹,方才那些话,也不过是你们猜测之言,我也不可能凭着一面之词就将她赶走,只还是要谢谢你们的提醒,以后我会多加留意着,不会叫她钻了空子。”
顿了顿,又道:“我相信,殿下也不是那种轻易被人蛊惑的人。”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柔兰和秀珠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纷纷站起来行了礼,才告退出去。
屋里便只剩下了沈轻岚和绣云两人。
“也不知道雀儿还有多久回来?”沈轻岚将茶盏中剩下的茶一气喝完,抱怨道:“一早便说是殿下为她找的师傅来了,将她叫去了外院练武,怎么到现在还人影不见的,一个小姑娘家,是真要将她养成个将军不成?”
绣云一边收拾着小几上的残茶,一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娘娘,您怎么还有心思关心雀儿的事情?”
她直起身来:“您没听见方才柔兰和秀珠两位姑娘的话吗?”
“说沈玉梨要勾引殿下的事吗?”沈轻岚想了想,唇边反倒露出一丝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