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林氏生病倒确实是真的,不过是因为华姨娘临产在即,却闹出一堆幺蛾子来,沈文渊急怒交加之下,竟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自己结发嫡妻,暗地里对她发了好一通不阴不阳的脾气,林氏一气之下便“病倒”了。
这个病,三分是气出来的的,还有七分,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必有什么问题,因此表明态度,不愿再趟这趟浑水的缘故。
只可惜她聪明一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生了个情商为零的女儿,在华姨娘的刻意引导下,主动踏进了这趟浑水。
沈静墨心思倒简单得很,她看不惯沈轻岚,恰好华姨娘想将自己女儿塞进钺王府,两个不喜欢的人狗咬狗,她自然乐见其成,况且自己又不会真的参与,不过推波助澜一把而已,到时候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何乐而不为?
沈轻岚虽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也明白,沈文渊如今的一妻一妾,妾室快要临盆,正妻便恰巧生病,其中想必有许多热闹可看,但将心思动到了自己头上来,就有些孰不可忍了。
“看样子,夫人是不知道这事了。”她看着沈静墨的表情,淡淡笑了笑。
“正是因为娘亲要静养的缘故,父亲才将此事交给我安排,”沈静墨觉得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没好气道:“若叫她知道了,岂不又平添几分烦恼?”
“大姐姐说的是,这事若让夫人知道了,不知该有多烦恼呢!”沈轻岚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开口:“只可惜大姐姐身为夫人的嫡女,竟完全没学会夫人的做事方法吗?”
没等沈静墨反驳,她已静静开口:“若夫人知道此事的话,想必会比大姐姐此刻处理得更加稳妥。”
“你!”沈静墨听这话又有些不客气了,心中也冒起了火:“你怎么知道我娘亲会如何处理?”
“很简单啊,”沈轻岚笑着看了看低着头不吭声的沈玉梨:“夫人在平溪村不是有个庄子么?请三妹妹过去住一段时间不就得了,也好过让她跑到已出嫁的姐姐处住着,说起来实在有些没规矩。”
沈玉梨猛地抬起头来,眼眶慢慢红了:“二姐姐……你好狠的心,就为这事,竟要将我赶去庄子上么?”
“三妹妹误会了,什么赶不赶的,我早已嫁为人妇,如何能插手娘家的事情,”沈轻岚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指桑骂槐一般:“何况那庄子我也住过,风景清幽,又方便得很。”
“二妹妹是在怪我娘亲,曾将你发落到庄子上的事么?”沈静墨也恼了:“不过区区一件小事,二妹妹不允便也罢了,连些陈年旧账都搬出来清算了,我实在是看错了你——枉我以为,当初在家中时,你和三妹妹两个更好呢!”
“罢了,”沈玉梨清泪涟涟地站起身来:“大姐姐也别再为说我说话了,咱们还是走吧,是我福薄,不配住在二姐姐府中……”
见两人走到了门口,沈轻岚才叹了口气。
“三妹妹,你可想清楚了,真要住到王府中来?”
沈玉梨眼中闪出一抹喜色,却还是怯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怎么,钺王妃娘娘终于想通了?”沈静墨冷笑。
她只觉得自己倒霉至极,明明知道沈轻岚不好相与,还偏偏要送上门来让她羞辱一通,横竖这件事成与不成,她自己也得不到半点好处……
不,还是有好处的,她此刻真想看看,有一天沈玉梨成了钺王侧妃,跟沈轻岚一起分享同一个夫君时,这贱丫头脸上的神情。
那想必是精彩至极的。
“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若再不同意,你们不还一出门便骂我狼心狗肺啊!”沈轻岚微笑着:“毕竟大姐姐也说了,夫人是为我们的婚事才累病了,若不想着分担一点,岂不是不知好歹?”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沈静墨面上不虞,心头却暗喜。
“我何时说我不同意了?”沈轻岚反问:“我不过觉得,若让夫人来处理,想必有更好的办法而已。”
她摊了摊手:“不过,三妹妹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钺王殿下平时虽住在听荷院,偶尔却也会过来瞧瞧,你可得注意回避,别到时候冲撞了殿下事小,对妹妹名节有损才是大事。”
说来说去,她果然担心的还是这个。
沈静墨在心头冷笑一声。
若你知道,沈玉梨本就是为此而来,怕是该担心得睡不着觉了吧?
沈玉梨脸颊飞红,只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妹妹不过为了寻一处清净地方住两天,自然不敢冲撞殿下。”
事情既然已经成了,沈静墨心头放松下来,才有心思品尝面前据说是御赐的月露香片。
“这茶果然好,入口虽有些涩,回甘却特别得很,如兰似桂,果然如月下清露一般。”
“大姐姐果然不愧是才女,形容得恰到好处,”沈轻岚笑道:“我喝茶只看渴与不渴,解不了其中意味,再好的茶入了口,也不过比白水多了几分味道而已。”
沈静墨先是自得,随后却突然有了几分怅然。
从前未嫁时,也曾与靖云哥哥谈诗品茗,嫁人之后,本以为今生总算是得偿所愿,却突然发现,从前学的那些诗啊词的,没有半分用处,整日除了操心油盐酱醋,公婆叔姑,便是与那几房小妾斗智斗勇,偏偏自己还老处于下风——她不认为是自己太笨,只觉得是贱妾太可恨,一个个都不知廉耻,只懂得在男人身上使功夫。
想到这里,她难得对沈轻岚多了一分同情心来。
“你……到时候给三妹妹安排个偏僻点的院子也就罢了,”她挣扎半晌,还是说出了口:“待华姨娘临盆完毕,一切就好了。”
沈玉梨一怔。
沈轻岚却不动声色地朝她看了看。
“大姐姐不用担心,”她笑了笑:“我自然知道的。”
她知道?她知道什么?知道自己亲姐妹过来,是来与她争抢夫君的么?
沈静墨突然觉得这茶水再香醇,喝在口中也只尝得出一股苦涩来,勉强闲话了几句,便急急忙忙地告辞了。
“莲香,”回将军府的路上,她忍不住喃喃问自己丫鬟:“我这样帮着华姨娘和沈玉梨,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