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轶虽然亲口承认了此事,庄太妃却还是有些疑虑。
“你说得话可当真?”她目光转向一旁低头跪着的沈轻岚:“女子贞洁可是大事,唉,当时本宫怎么竟没想到这个……”
杨姑姑凑上前,轻声道:“娘娘若为这个,倒也好办,去尚宫局找个积年的老嬷嬷来,验上一验不就知道了。”
庄太妃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办法。”
两人说话虽轻,却完全没有避忌在场的其他人,沈轻岚只觉得一股血往脑子里直冲,握紧了拳头,差点便要骂出声来。
元帕的事情本已让她深感耻辱,想到身处的封建环境,也不得不暂且忍受下来,但杨姑姑这叫人来验身的提议,就实在令她忍无可忍了。
“太妃娘娘……”她霍然抬起头来,正要说话,一旁的萧轶却开了口。
“母妃不可,”他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住了沈轻岚气怒交加的小脸:“母妃说得对,既已娶了人家,现在嫌弃也来不及了,反正圆房也是迟早的事,何必现在做得这样难看,反伤了夫妻感情。”
庄太妃不料自己儿子居然会拒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当真是娶了媳妇,便将娘亲不放在眼中了么?她既然没做过不齿的事情,又何必怕验身?”
萧轶态度坚决:“总之,儿子绝不同意此事。”
杨姑姑见母子俩险些要吵起来,忙上前劝慰:“十一殿下,娘娘也是为了你好,你怕伤了夫妻感情,怎不担心伤了母子间的感情?”
沈轻岚在一旁咬了咬牙,突然开口道:“殿下!”
萧轶回头看她,却听她缓缓道:“我愿意验身。”
“沈轻岚,”萧轶沉声道:“你不必如此,母妃不过气急了才说这样话,你不用当真。”
庄太妃横了自己儿子一眼,第一次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子。
沈轻岚面容平静地垂着眸:“殿下,既然庄太妃娘娘心有疑虑,为人子媳,自然要以尊长的意愿为先,况且验身的也是宫里的嬷嬷,身份自然与别个不同,并不算委屈了轻岚。”
庄太妃点了点头:“你既有这个觉悟,看起来倒也是个好的,杨姑姑,你这便去尚宫局唤一个嬷嬷过来,记得要嘴紧一些的,万不可透露半点风声。”
杨姑姑应了一声,赶紧便出去了。
庄太妃这才道:“你先起来吧。”
沈轻岚一进来便一直跪在地上,此刻腿脚早已酸麻,只是强忍着而已,听见庄太妃这句话,咬着牙用手撑着想站起来,萧轶虽背对着她站在面前,却像脑后长了双眼睛一般,突然将手向后一伸。
沈轻岚咬了咬唇,到底还是不忍拂他好意,悄悄将小手放进他大掌中,一用力站了起来。
庄太妃低着头喝茶,只当没看见面前儿子儿媳的小动作。
没过多久,杨姑姑果然便领了个鬓发已白的老嬷嬷进来。
那嬷嬷显然在路上已经得知了自己的任务,一进来向庄太妃和萧轶先磕头问了安,一双锐利的目光便在沈轻岚身上打了个转。
两人进了内室,不到一盏茶功夫便又出来,老嬷嬷便向庄太妃点了点头,又跟杨姑姑悄声说了两句。
杨姑姑脸上现出喜色来,忙拿了个荷包递给那嬷嬷,道着谢将她送走了。
庄太妃见了这情景,哪里还有不知道的,脸色便又和缓了许多。
一场风波,到这里才算是结束了。
当下杨姑姑便出去叫了宫女,将早已备好的茶送进来,萧轶和沈轻岚便按着规矩敬了茶,估摸着皇帝这时也下了朝,这才告退离开。
出了长禧宫的门,沈轻岚才长出了一口气。
自古婆媳关系难,自己这位婆婆身为太妃,身份尊贵,又比寻常人家的婆婆更难对付一些,她苦着脸,不由自主便说出一句心里话来。
“幸亏庄太妃娘娘是住在宫里,否则天天这么折腾一次,谁受得住啊!”
萧轶立刻看了她一眼。
沈轻岚自觉失言,连忙捂住了嘴。
“方才便想提醒你,幸亏母妃只顾着其他事情,没注意到这方面来,”他轻描淡写道:“茶都敬了,你还叫她庄太妃?”
沈轻岚顿时红了脸。
“殿下……”
她一开始的确是忘记了,想起来之后,一想到庄太妃对自己的态度,又实在不甘心叫她一声母妃。
仿佛这样一叫,自己跟面前这男人便成了真真正正的夫妻一般。
“更何况,母妃也没你想的那样糟糕,”萧轶轻咳一声:“她不过怨着太后跟皇上一声不响便定下了我的婚事,作为生母,她竟连半点话语权也没有而已。”
顿了顿又道:“我母妃其实人很好的,往后你便知道了。”
沈轻岚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话实在太熟悉了,哪个做儿子的不是跟媳妇这么说的?
只是她没胆子反驳而已。
一路走来,很快便到了皇帝歇息的御书房,早有内侍过来,恭敬地迎了两人过去。
“皇上一下朝便念着这事,问了奴婢好几次了,又念着庄太妃想必有话要跟钺王和钺王妃说,吩咐了不许打扰,如今可算等到二位了。”
萧轶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块金子扔了过去:“黄公公辛苦了。”
黄公公连忙一甩拂尘接住金子,笑容殷勤中带着些夸张:“哎哟,多谢钺王赏赐,奴婢哪里算得上什么辛苦!”
进了御书房,庆安帝果然早已等着,见两人一进去,便笑容满面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萧轶便带着沈轻岚谢了恩,说了几句话又出来,去奉先殿祭拜了祖宗,去宗人府上了玉牒,沈轻岚不料还有这样多花头,几圈跑下来,累得一双腿直打颤,萧轶倒是体贴,便让她带了人先回去,自己转身又去了庆安帝处。
庆安帝似乎早已知道他还会回去,早让人备了茶,又赐了座,才叹了一声:“难为十一弟了,成婚这样的大事,竟还要你操劳这些,想必王妃也吓到了吧?”
“皇上言重了,这本就是为人臣子的分内事,”萧轶也不忸怩,径直便道:“若不是成婚这样的大事,怕还引不出那刺客来。”
庆安帝点了点头:“只可惜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便被他服毒自尽了。”
两人交谈的,竟是昨夜萧轶洞房中遇刺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