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轶抬头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轻岚似乎在他凤眸中看到了一丝怆然。
没等她确认,萧轶已经垂下眸,用力抹了一把脸。
“沈二姑娘,”他含糊不清地开口:“你走吧。”
沈轻岚看他摇摇欲坠地靠在石椅上,仿佛下一刻便要摔下去一样,抿了抿唇,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扶一把。
但一想到他方才的举动,她还是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远远地福了一福之后,沈轻岚转身便走。
恰巧一阵风来,卷着纷纷扬扬的梅花瓣从凉亭中穿过,将她的披风吹得高高扬起,沈轻岚只觉得一阵寒意挟着馥郁梅香袭来,禁不住轻轻“啊”了一声,赶紧裹紧了自己的披风。
临下去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亭中的男人。
萧轶单手撑在石桌上,衣袍半敞,头上身上都是梅花瓣,头上金冠也不知掉到了哪里,一头墨黑长发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又生得实在好看,身姿挺拔隽美,哪怕只是这样懒懒散散坐着,这画面也美得让人心生惊艳。
刚受了一场惊吓,沈轻岚倒没什么色心欣赏他俊美模样,心理斗争了半天,还是走过去,将身上披风解下来,搭在了他身上。
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将要嫁给面前的男人,她可不想一场风寒,自己便要从新妇变成寡妇。
虽然看这男人的体格,怎么也不像一场风寒就能病死的模样,但好歹心意到了就行。
没了披风的沈轻岚只觉得周身一阵寒意,连忙跺了跺脚,提起裙子又高一脚矮一脚下了白石山。
绣云跟之前那小丫鬟仍等在山下,见她这样快下来,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
“二姑娘!”绣云上前扶了她,却见她身上少了件披风,顿时一愣:“您的披风……”
沈轻岚摆了摆手:“咱们先回花厅。”
“沈二姑娘,”那小丫鬟看了看她,又朝着白石山顶的亭子看了看,犹豫着问:“不知我家王爷如何了?”
“他醉了,”沈轻岚提起这个便气不打一处来:“你赶紧多叫几个人上去伺候吧。”
小丫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怎么又醉了……”
话刚出口,又意识到不妥,忙捂住了嘴。
沈轻岚却立刻听出了不对,顿时头皮一炸。
不会吧?什么叫又?难道这位钺王殿下还是个酒鬼不成?
“你们王爷……”她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喝醉之后,不会打人吧?”
嫁个酒鬼倒也罢了,若是酒鬼还家暴的话,她可就真要哭了,这古代又不像现代,还能求助一下妇联,上法院离个婚什么的。
“那倒不会,”小丫鬟知道自己在未来王妃面前说错了话,连忙急着要为自家王爷澄清:“殿下酒量不太好,素来都不怎么饮酒,只偶尔放松一下,也不曾听说过酒后打人的事情……”
目光在沈轻岚身上睃了一下,又期期艾艾道:“难道,难道殿下对沈二姑娘无礼了?”
沈轻岚想起之前萧轶的举动,脸上顿时一红。
他倒的确是做了些无礼的事,可这样的话自己怎么好说出来,只能轻咳了一声:“没有。”
“那便好,”小丫鬟松了口气:“殿下醉得快,醒得也快,沈二姑娘不必忧心。”
面前的姑娘是殿下指了婚的未婚妻,方才又明显将自己身上披风给了殿下,小丫鬟便理所当然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未来夫君。
沈轻岚也不解释,只淡淡“嗯”了一声,想到跟这小丫鬟也聊了好几句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忙行了一礼:“奴婢名叫雁儿,是殿下从北境之地带回来的侍女。”
钺王萧轶为了对抗北狄,曾在北境驻扎了五年,身边有几个侍女也是正常。
“雁儿?”沈轻岚微微一笑:“这名字很好,倒跟我身边的雀儿是一对儿。”
雁儿见她笑了,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沈二姑娘身边的雀儿姐姐,想必比奴婢能干多了。”
“她可远不及你,”沈轻岚谦虚了一下,听花厅那边突然传出来一阵笑声,忙道:“我先过去了,你上去照顾你家王爷吧!”
雁儿点了点头,又行了一礼,才目送着她俩离开了。
沈轻岚跟绣云身影刚消失在花厅门口,一名身着轻甲的侍卫便提着个食盒快步赶了过来。
“少辛!”雁儿连忙低声喊他:“你方才去了哪里?怎么沈二姑娘说殿下又醉了?”
被称作少辛的侍卫一怔:“沈二姑娘还在上面?”
“刚刚才走,”雁儿去看他手上食盒:“你手上是什么?”
少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殿下非要喝酒,我劝不住,只能先去厨下要了点醒酒汤……”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白石山上走。
“你也真是,明知道殿下酒量浅,又特地召见了沈二姑娘过来,怎么还不劝着些?”雁儿抱怨着:“方才沈二姑娘从亭子上下来,整个脸都红红的,也不知殿下醉了之后做了什么事……”
“这有什么,殿下与沈二姑娘是未婚夫妻,殿下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做了什么也不算出格。”少辛明显与雁儿关系极为熟稔,闻言促狭一笑,突然又想起什么:“你方才见到沈二姑娘了,觉得怎样,可配得上咱们殿下?”
雁儿回想起那张如春雪初绽般澄澈明媚的脸,微微有些失神:“殿下曾说她模样儿生得极好,倒确确实实是个美人胎子,说话也和气,倒不像传闻中那般……”
后面那半句话不好说出口,雁儿便转了话锋:“也不知是真的和气,还是藏得好,只盼望以后她嫁了进来,咱们殿下也能有个身边人说说话,也不用每次一遇到大雪便触景生情,自顾自饮酒消愁。”
少辛想起那年大雪中发生的事情,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愿吧……”
沈轻岚带着绣云回了花厅,刚一进门,便听到永宁公主在上面道:“既是赏梅宴,宴已有了,怎能没有梅花?恰巧今日雪也晴了,咱们都去园子里逛着玩去,痛痛快快赏一赏这难得的冰雪寒梅。”
众女自然是笑着说好,宣平侯府的崔含烟又学着她说话:“既是赏梅宴,宴也有了,梅花也有了,怎能没有诗画歌赋唱和?诸位姐妹都是有才之人,今日永宁公主开了口,姐妹们可不许藏拙,安安心心大展所才,好让她心服口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