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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像是一个梦

    沈轻岚死死抱住马脖子,拼命坚持着不让自己掉下去,偏偏那黑马身为大宛汗血宝马,平时只用来拉车,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发泄,如今一跑起来便如脱缰的野狗一般,卯足了精神撒欢,沈轻岚又不懂驾驭,只觉得一路风驰电掣,沿途田地树木如飞一般向后退去,又急又怕,几乎要哭出来。

    也不知跑了多远,那黑马也累了,见身上人始终毫无动静,速度也就慢了,一路溜溜达达,最后才停了下来,自顾自低头啃食路边的野草去了。

    沈轻岚心惊胆战地趴在马背上歇了半晌,见黑马再没有发疯的迹象,这才鼓起勇气爬下来,脚尖一接触到实地,顿时两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燕随与那名暗卫一路循着马蹄追过来,身下栗马虽然也是良驹,比起大宛汗血马却又差得远了,眼见着离平溪村竟越来越远,一路上也越来越荒凉,路上尽是齐腰深的枯黄杂草,直到前面拐过一片坡地,才见那黑马正停在坡上,沈轻岚背对着自己,坐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

    燕随也不知她受伤了没有,想了想,下马让暗卫先隐在一旁,自己才走了过去。

    “林姑娘?”

    沈轻岚蓦然转过头来,见到是他,忍不住一阵惊喜:“阿彦?”

    燕随一向自诩沉稳,如今却出了这样一个岔子,害得自己喜欢的女子受到这样大惊吓,心中已然悔之不及,声音便更加温柔了几分:“林姑娘可受伤了?”

    沈轻岚摇摇头:“并没有。”

    她仍旧坐在那边不动,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兴奋:“阿彦,你过来。”

    燕随心中一动,慢慢走上前去。

    沈轻岚伸手往下方一指:“你看!”

    燕随见她看起来的确不像受伤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她身边,低头向她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便怔住了。

    他们此刻正在一个山坡上,坡下原来是一座山谷,此刻万物凋零的初冬,谷中竟开满了漫山遍野的粉色石竹花,一眼望去如云似霞,极艳丽又极壮观,微风拂来,空气中便氤氲着浮动的暗香,如同身处世外仙境一般。

    “真美,”沈轻岚喃喃着:“简直像是一个梦。”

    在马上颠簸许久,她头发有些凌乱,连那枚银发簪都歪到了一边,但眼眸却亮如星子,唇边噙着个清丽愉悦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番惊吓早成了过眼云烟,丝毫不值得在意一般。

    燕随转过脸去,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啊。”

    像是一个梦。

    “今日这顿惊吓算是值了,”沈轻岚笑着,眉间却渐渐染上忧愁:“可知这世间诸多美景,再多诗书绘画描述,也不如亲眼一观,可惜……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不会再有了。”

    她想到回京之后,自己便要嫁入豪门,做一个陌生男人的妾,从此以后,就算是将军府的大门,怕也再难出得一次。

    燕随沉默半晌,突然轻轻探出手去,将沈轻岚头上歪掉的银簪扶正了。

    “谁说没有机会?”他缓慢,却又认真地开口:“这地方又不会长脚,只要记住来路,想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沈轻岚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忙退开两步,强自镇定:“阿彦既然记住了来路,咱们就快回去吧,雀儿他们肯定都等急了,我不想让她太担心。”

    燕随笑了笑,转身便去牵马。

    将两匹马牵来之后,却看见沈轻岚正在地上抠土。

    “林姑娘这是做什么?”

    沈轻岚捡起一块石头放进荷包:“做个纪念罢了。”

    抬头看见两匹马儿,脸上顿时有些犹豫。

    燕随还以为她刚刚受了惊吓不敢再骑:“我们来时路实在太远,若不骑马,恐怕要走到天黑去,这匹母马倒是温顺,林姑娘便骑这匹吧。”

    沈轻岚却摇了摇头:“我不是为这个——你方才是骑马找过来的吗?”

    燕随一怔:“是啊。”

    “你素日有心疾,前些日子还受伤落水,怎么能骑马?”沈轻岚皱紧了眉:“你该去村子里随意找个人帮忙才是,怎么能自己过来!”

    燕随本来也不会骑马,否则方才也不会招来暗卫帮忙,但此刻在沈轻岚面前又怎能露怯,见她关心自己,脸上便露出个温和的微笑来:“不妨事,我平日里看他们骑马也看得多了,该知道的都知道,话说回来,家里管得严,若不是这次意外,我还得不着这骑马的机会呢!咱们骑慢一点就是了。”

    沈轻岚犹豫了半晌,也知道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应了,自己却又去拉那匹黑马:“我还是骑这个,好歹一起待了这半日,也该磨出点感情了!”

    燕随知道她是为着自己,只得应下来,又千叮万嘱教了她驭马的方法,如何前进停止,自己也亲自试了一回,两人才慢慢骑着马溜达回去。

    刚走到一半,天色便暗了下来,路上却又遇见了雀儿云华两个,原来二人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肯留在原地等候,一路找过来,见两人都安全返回,这才双双松了口气。

    到了村口,四人告了别,沈轻岚便拉着雀儿匆匆往庄子里赶——这次玩得有些大了,蒋贵家的不借机恶整她一次才怪。

    到了庄子外面,她却又冷静下来。

    罢了,蒋贵家的连那样阴毒的计策都能想出来,自己做没做什么又有什么区别,反正她再对自己不满,也不能明面上对做得太过分,大不了回京之后告自己一状,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好了。

    打定了破罐子破摔的主意之后,沈轻岚将头发妆束理了一理,挺起胸便向前走。

    还未走到门口,已看到庄子内灯火通明,隐约看得到三三两两的人影,正在疑惑,雀儿已认出一名跑到近前的妇人:“蔡大娘?”

    那妇人抬眼一看,顿时惊喜地喊出了声:“二姑娘回来了!”

    原来这些人是在找自己?

    沈轻岚心头有些虚,还没来得及说话,蒋贵家的已急匆匆扑了出来:“我的姑娘诶,可把老奴担心坏了!”

    声音浮夸而谄媚。

    沈轻岚只觉得她吃错了药,面上勉强一笑:“今日走得远了些,不慎迷了路,让大家担心了,都散了吧,忙活一天还要替我操心,实在过意不去。”

    蒋贵家的还要絮叨什么,沈轻岚已转过了脸:“雀儿,我们……”

    话音未落,人群中突然奔出两名穿红着绿的丫头来:“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