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岚满腹疑惑地上了马车,只听得马车夫甩了甩鞭子,“驾”地一声,往城门外驶去。
蒋贵家的这时才吁出一口气来,语气不免便有些尖酸刻薄:“看来夫人的教诲,二姑娘并未放在心上,这才刚出门多久,便又生出事端来!”
“蒋妈妈教训得是,”沈轻岚懒得跟她争辩,不冷不热应了一句:“下次我不会了。”
蒋贵家的吃了个软钉子,心头更是憋闷,却又挑不出理来,憋了半天,才道:“二姑娘也听见刚才那军爷的话了,说是最好别让鉞王殿下知道是您告的密,想必那公主与他之间必然有些龃龉,你这样冒冒失失回了话,还不知以后会惹出什么祸事!”
沈轻岚皱了皱眉,正想说话,车夫已在外面哈哈笑道:“妈妈若问这事,小的倒知道一些因果。”
行路无聊,沈轻岚也有了几分听八卦的兴致。
“哦,什么因果?”。
“咱们大齐跟北狄交战多年,半月前才在鉞王殿下带领下得了场大胜,鉞王殿下神勇盖世,不但手刃了北狄名将图勒,还一直打到了北狄国都之外,逼得北狄王乞降,向大齐自请为属国,并遣了使节团随鉞王进京,要将膝下独女绮萝公主嫁入大齐,永结两姓之好……”
“我当你要说些什么呢,这些事谁不知道?”蒋贵家的冷笑一声。
“妈妈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呢,绮萝公主进京之后,觐见圣上时竟当场立誓,说北狄女儿只嫁英雄,她若一定要嫁,便只愿嫁给战胜了北狄的鉞王殿下,”车夫越说越起劲:“咱们圣上自然是个宽宏的,闻言便道,若鉞王殿下首肯,便立即下旨赐婚!”
“然后呢?”沈轻岚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后面的发展她也猜到了,若那位鉞王殿下肯了,北狄公主至于像今天这样穷追不舍么?
“鉞王殿下自是不肯,”车夫道:“也是,咱们大齐女儿家一向贞静温顺,那公主虽貌若天仙,却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那等不知羞的话来,别说鉞王殿下,便是个寻常男子,又有谁敢要她?”
这公主明明很有个性好吗?这些所谓的大齐男子,实在不懂欣赏。
沈轻岚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车夫还在口若悬河:“……那绮萝公主自是不甘心,便日日追着鉞王殿下,一腔情意倒也难得,可鉞王殿下却不胜其烦,平日里都是能躲便躲,刚才那些将士便是怕得罪了鉞王殿下,才不敢泄露他的踪迹……鉞王殿下!”
最后这一声,仿佛公鸡被扯了脖子一样,瞬间高了八个度。
同时拉车的马儿一声长嘶,没有任何预兆地停了下来。
沈轻岚与蒋贵家的一时不防,双双撞到了马车壁上,连连惊呼。
“长富,你要死了,怎么赶的车!”蒋贵家的捂着头便骂开了。
却听见车夫在前面颤着嗓子,噗通一声跪下了:“鉞……鉞王殿下……”
沈轻岚听着不对,一伸手掀开了前面的车帘。
一匹身形高大的白马正不偏不倚拦在路中,不耐烦地喷着响鼻,周身白毛如雪一般,一根杂毛俱无,看着既矫健又漂亮。
沈轻岚不由自主想到了刚才绮罗公主说的那句话——鉞王殿下的马,名叫“雪意”,倒真是名副其实。
她正想到这里,便听到马上传来一个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姑娘只看马,不看人,难道我堂堂大齐鉞王,还不如一匹马好看?”
沈轻岚眯着眼睛,将目光困难地往上移了一点。
“对不起,你那边刚好背对着太阳……太刺眼了。”
她实话实说。
此刻落日已沉了下去,却还有最后一丝光从云层中透出来,恰好在那男子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只隐约能看出一个高大修长的轮廓来,面容却实在有些模糊不清了。
那男子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愣了一下之后,突然大笑起来。
她不过说了句实话,有这么好笑?
沈轻岚还在呆愣,冷不防身边蒋贵家的重重一扯,连拉带拽将她扯下了马车,连同那车夫一起跪在了地上,哭嚎起来。
“鉞王殿下恕罪,鉞王殿下恕罪啊!”
沈轻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顺着低下了头。
“恕罪?你们何罪之有?”
“是……是我们二姑娘,她年轻不懂事,擅自透露了您的行踪……”蒋贵家的筛糠一般抖着,险些连话都说不清了:“还望殿下宽恕……”
那男人“嗯”了一声:“是挺不懂事的。”
他手一挥,一道鞭影突然带着破空声呼啸而来,沈轻岚下意识地一躲,却还是晚了半步,鞭梢在她胸口“啪”地一声炸响,将她衣襟抽开了一半。
伴随着蒋贵家的一声惊叫,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色一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位鉞王殿下……刚才是用鞭子抽了她?
若自己没退那半步,那一鞭是不是已经抽到自己脸上了?
“你……”
没等她说话,鉞王已经再次一鞭子抽来,这一次,鞭梢对准了她怀里露出来的半个鹿皮袋,如蛇般灵活一卷,便将那袋子卷到了自己手里。
“泄露本王行踪倒也罢了,居然还敢用消息换赏钱?”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里面的金子传出哗哗的撞击声:“既是用本王的行踪换的赏钱,怎可没有本王的一份?”
沈轻岚顿时急了:“那是我的金子!”
那袋金子可不少,她原本从家里带的财物就不多,还指着这些意外之财做点大事呢,谁知道才美滋滋地捂了没多久,就到了别人手里!
“刚才姑娘不也说了,见者有份?”鉞王心情倒很不错:“怎么那些守门官分得,本王便分不得了?”
沈轻岚一怔,自己刚刚在城门里说的话,他怎么会知道?
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想必这鉞王出了城门之后便躲在了一旁,等绮罗公主和那十数随从往前追去之后,才又转了回来。
为了躲个妹子,至于这么机智嘛……
她万般不情愿,也只能道:“那,那就分你一半好了……”
“不,”那男人恶劣地笑了笑:“一半是本王的,另一半,则是罚你们妄议天家之事,一并没收。”
他斜睨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三人:“姑娘可有异议?”
沈轻岚差点哭出来,却只能咬了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