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吃过午饭的村民聚在老槐树的树荫下,有的打盹,有的喝茶,有的下棋,热闹不凡。
周天申背着小竹篓,路过林间铺子,看见里面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一身大红色衣物的小女孩正在啃一只大猪蹄,眼睛则是紧紧的盯着面前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瓷盘子的另一只猪蹄,生怕被人吃了去。
铁流喝过一盅酒,放下酒杯,向外看去,刚好和背着竹篓的少年对视,他连忙起身走到店铺外,把架子上的一个小竹筐从柜台后面提了出来,走出店铺,将竹筐放在两人中间,竹筐里面放着几种不算太过名贵的草药,还有一块儿橘黄色的石头。
石头表面流光溢彩,好似有一层薄纱,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有两只相拥而睡的黑色虫子。
周天申好奇的看了一眼。
铁流双臂环胸说道,“听王多沾说,你打算做一个修道者,我虽然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但是毕竟跟张医师在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期间也接触过一些名贵珍惜的草药,知道什么草药对修道者最好,也知道什么草药对即将步入修道者行列的凡人最好。这里有一株莲心蕊,两株苟药,和四颗璀果,都是对修道之前的淬体有帮助的,你看着捡几种,剩下的,我再卖给张医师。”
周天申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中年汉子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可又不好直接拒绝,他本就不是擅长拒绝的性子,前生如是这般,现在也还没有时间改掉,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寻找,而是紧盯着那颗橘黄色的石头,看似着迷般的说道,“铁伯伯,这颗石头你是在哪捡到的?”
铁流发现少年对石头表现出了不一般的兴趣,便想了想才回答,“这是金铁匠让我帮他找的,听说名字叫做‘蛟河琥珀’,原因其中有两只相拥的虫子,而且这种虫子与一般的修炼成精的窟兽不同,他们大多性情温和,虽有一身本领,但不愿意施展,更愿意像这样平淡无波的过此一生,很少有修炼成人形的。听金铁匠说,这种石头早已将虫子的一身精华吸取,运气好一些的,还会将虫子的灵智占为己有,成为自己的东西,赋予自己新的生命。如果把这种石头淬炼到铁器中,铁器差不多会到法器领域,不过这也要看...,打铁人的功力和其他材料的品阶。”
中年汉子顿了顿,把话说的更加通俗易懂,“用这种石头打造的铁器会更有灵性,要是将其镶嵌在一些法宝、灵器中,则可以为它们平添威力,而且还不用耗费主人心神。”
周天申了解到石头这么重要,便打消了向中年汉子讨要的念头,只是象征性的挑拣了两株苟药,顺便把竹篓里多余的野果,送给了铁流。
告别了中年汉子后,周天申来到树荫下,原先在早晨遇见的那位在树荫下打盹的老人,此时正怀里抱着一个西瓜,双眼紧紧的盯着摆放在地上的棋盘,身边的人不停的向他支招,他都充耳不闻,只是手指轻磕棋子,沉默不语。
看到周天申走过来,老人直接将棋子扔在棋盘上,打着哈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老人说道,“今天就先下到这里,明天继续。”
老人的对手是一位光着膀子,肩膀上放着一条灰色毛巾的庄稼汉,平日里空闲的的时候,最喜欢和老人下两局,可是从来都没有胜过,今天眼看着好不容易要赢老人一次,总算是要出了一口气的庄稼汉,喜上眉梢的刚放下决胜的黑色棋子,老人的撒豆成兵就来到了眼前,看着大好形势被毁于一旦的棋盘,庄稼汉欲哭无泪道,“寇先生,没您这么办事的,眼瞅着我都要赢了,您却给我来这么一手,您这是耍赖啊。”
周围人皆是一笑。
老人装聋作哑的站起身,对之前的所作所为只字不提,只是将怀中的西瓜放在地上,没来由的说了一句,“王广泉,你家的西瓜,不怎么甜啊。”
正在收拾残局的庄稼汉,一听到这话,突然感到一个头两个大,小声嘟囔着,“您老什么都好,就是爱装糊涂,前天您还说我家的西瓜是先阳地界最好吃的,今天就给我来这么一句。真是怕了你了。”
老人笑了笑,说道,“是嘛,不记得了。还有啊,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我可在家等着你呢。”
庄稼汉将棋盘夹在腋下,手里拿着棋盒,转身离去,说道,“知道了,您就请好吧。”
众人散去。
老人牵着那条与他相依为命的黑毛大狗,怀里抱着西瓜,走到少年身边,两人并肩而行,老人耸了耸鼻子,说道,“今天在山里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周天申随口说道,“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用来淬体的草药,还有一些瞧着好看的石头。”
老人捋着黑狗的后背,毛发柔顺,他说道,“听你爹说,你想修道,还想去中州的黄昭学院去学习?”
“嗯。”
少年点点头。
老人打着哈气说道,“多出去走动走动,总比一直窝在家里强,你爹最后要是不同意,或者拦着你不让你出去的话,你就来找我,我去给他讲道理。外面的世界不比村里,要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多想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迁怒他人或者自身,那是最没用的解决方式。”
少年双手紧握,背上的竹篓轻轻抖动着,“要是我没有做错什么呢?”
老人停下脚步,转身站立在一颗柳树下,“不是自己的原因,那就一定是因为别人,到那时,你要是打得过就打,要是打不过,别人也打算息事宁人的时候,退一步就什么都好说了。”
“可对方要是不打算退步呢?”
少年继续追问。
黑毛大狗冲着少年龇牙咧嘴,凶光毕露。
老人拍打着大狗的脑袋,笑道,“那就跟他们干,都是爹娘生的,谁又能高过谁,就算拼着自己粉身碎骨,也要让对方吃点苦头,也让他们瞧瞧,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们才可以欺负别人,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但是有一点,那就是千万不要冲动,等你丧失理智的时候,往往就是你死到临头的时候。”
少年低着头,沉默片刻后,最后懵懂的点点头。
老人说道,“小安时这一点就做的不错,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老人跳到大狗的后背上,拍去衣服上的灰尘,自语道,“明天小安时就要回来了,可是天香镇要后天才能解禁。”
大狗背着老人渐行渐远。
经过一个拐角,大狗驮着老人走进巷子里,老人与沿途遇见的农夫们打着招呼,通常农夫们都会把从自家地里摘来的瓜果蔬菜,送给老人,老人一直都是来之不拒。巷子的最深处有一栋老宅子,是老人的住处,因为村中最具威名的老人住在这里,村民便将这条巷子取名为‘老寇巷’。
老人从狗背上下来,推开老旧的房门,将怀里的蔬菜放在院子里,从厨房提来一桶水和一个木盆,将洗好的蔬菜放在木盆里,拿过一根黄瓜,老人小咬一口,清脆可口,躺在每家每户都会有那么一个的躺椅上,黑狗窝在老人脚边,两只前爪之间,也夹着一根黄瓜。
老人摸着大狗的脑袋,自说自话,“是不是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哼,可比我年轻的时候差远了,可惜啊,生不逢时,占着这么好的东西却不自知,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悲哀。”
周天申背着竹篓,快步跑回家里,刚迈过门槛,就看到一个背着红木盒子的目盲青年,手里牵着一个圆脸男孩,男孩的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两人走出自家庭院。
周前坐在院中,向少年招手道,“过来让我看看,你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少年走上前,把竹篓里的东西倒在中年人的脚边,把竹篓放回原处,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面条和一小碟咸菜,蹲在一旁大口吃着。
中年人粗略的看了一眼,啧啧称奇道,“竟然被你找到了五竹草和夜红,现如今这两种草药可是抢手货啊。”
大概的数了数,中年人有些皱眉,“你要是真的想成为修道者,这些东西还远远不够,别说最考验耐心和韧力,同样也是最困难的人境,恐怕连第一关淬体都做不到。”
少年喝尽最后一口面汤,把碗和盘子放在一起,疑惑道,“爹,你也懂修道?”
中年人轻声笑道,“之前和你蒙叔叔在一起聊过,他是这方面的精通者,我只能算是一个门外汉,不过大致的过程还算是略知一二。”
中年人想了想,不确定道,“这样吧,后天天香镇有展览大会,那里一定会搭建起很多临时店铺,平常很难遇见的东西比比皆是,你去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到一些实惠,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少年同样不确定道,“我自己去?”
中年人没好气道,“村子距离天香镇只有几十里路,仙娣都敢一个人去,你不敢?要是这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吧,就别再想去什么黄昭学院了。”
虽说自己是重生到这个世界,前后年龄加起来,恐怕比眼前的中年人还要大,但是现在的自己毕竟只有七岁的外貌,按照实际情况来看,这个年龄应该还是懵懂无知的,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响,一向推崇沉稳、冷静的周天申心头莫名涌现出一股豪气。
他把碗用力的摔在地上,豪气冲天道,“我去就我去。”
中年人惊呆了。
他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瓷片,双目圆睁,惊恐不已,“这可是你娘最宝贵的瓷碗,是她的陪嫁啊,谁让你用它盛面条的,现在还把它打碎了,你就等着你娘回来收拾你吧。”
“啊?那怎么办?”
傍晚,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周天申一瘸一拐的来到林间铺子外,想买一些治疗跌打肿胀的药膏,发现医馆已经开门。
他走进医馆,冲着背对着他的灰衣青年喊道,“张医师,麻烦给我一些消肿的药膏,我牙疼的厉害。”
三阳医馆的主人是一个叫做张云安的医师,是五年前来到的老槐村,那时他背着药箱,满身泥泞的跑到老槐树下避雨,雨停后,无处安身的他在村民的帮助下开了这家医馆,平时主要诊治一些村民们的跌打扭伤,偶尔有一些过路人在山里遇到窟兽袭击后,也都会交由他医治。这么一来二去的,张医师也算是打出了名声,而天香镇附近的居民一旦遇到其他医师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也都会来老槐村找他医治,而他也是在那时遇到了一生所爱之人。
这些都只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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