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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蔡流风第一次看无奇盛装打?扮。

    先前虽看过她的女装,知道是多惊艳出色,但却想不到只换了一套衣裳跟发饰,他熟悉的这少女,突然间就也更多了另一种无法形容的好看。

    毕竟原先无奇在家里只是家常的衣物,也并没仔细上妆,今日阮夫人亲自督促,好好地把她“修理”了一番。

    只要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简直就是个美貌高贵教养绝佳、久藏于深宅的名门淑媛。

    蔡流风有点恍神,他竟不知自己是更喜欢现在的无奇,还是之前淡妆的她,还是“更”之前假扮少年的她。

    其实哪一个都叫他心生欢悦,哪一个都叫他无法割舍。

    可是又多想什么呢,不管哪一面,不管什么衣着,首饰,装扮,都已然是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啊。

    只不过因?为实在是过于貌美绝伦,让蔡流风又觉着不安。

    以前无奇是男装的时候他还能自然而然跟她相处,那时候他曾想过有朝一日她换回女装的情形,但是现在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却又患得患失起来,这么好的平平,眼见不是他能藏得住的那个女孩儿了,蔡流风担心自己真的……到最后只是可望而不可即。

    不过,也许不该这么想,毕竟今日阮夫人既然肯来,那事情便极有可能。

    至少父亲那边还是跟自己站在一处的。

    这刹那间,蔡流风几乎失神而忘了上前行礼,还是三江先打?了个招呼:“流风!”

    蔡流风回过神来,脸上有些略窘,他什么时候曾如此失态过?忙先向着阮夫人行礼:“太太您来了。未能及时出迎,还请恕罪。”

    阮夫人一笑点头道:“今日来的客人自然是多的,府内忙不过来也是有的,大公子很不必见外。”

    “是。”蔡流风答应,隐忍着看?向无奇,平静如?常似的:“小奇也来了。”

    无奇赶紧把已经有些熟练的屈膝礼向着蔡流风展示了一番,笑道:“给蔡大哥请安。”

    蔡流风一怔之下,差点忍不住笑了,见惯她的揖礼,忽然做女孩儿的姿态,实在叫他觉着又可爱又是好笑。

    阮夫人斜睨了无奇一眼,无奇会意地忙后退,又乖乖地对蔡流风道:“蔡大哥,这是秀秀表姐。”

    等秀秀也行了礼,蔡流风才亲自陪着他们进了二门,里头白夫人派了丫鬟嬷嬷来将众人接了过去。

    蔡流风站在原地,依旧呆呆地看着无奇窈窕翩然的背影。

    她好像也感?觉到了,跟着阮夫人走了会儿,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但目光相对,蔡流风竟有一瞬的窒息,仿佛做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给捉了现行。

    无奇却并没觉着怎么样,向着他扮了个鬼脸,便跳了两步跟着太太去了。

    一瞬间,蔡流风像是已经痴了,还是三江在旁边拍拍他的肩头:“流风?”

    蔡流风急忙转头:“啊、郝大哥。”

    三江刚才看?到无奇挤眉弄眼的扮丑,便感慨道:“你看?看?平平,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这么好的衣裳给她穿着真是糟蹋了。”

    蔡流风一笑:“大哥你说哪里话,我觉着、这样的衣裳也只配小奇穿着才好看。”话音刚落,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这是、太太叫人给小奇做的?”

    三江哪里在意这些,便随口说道:“这是自然,不然谁还有空给她弄这些去?”

    蔡流风方才只顾惊愕于无奇的好看,如?今定神,隐隐地觉着那套衣裙似乎太过于精致,看?着做工料子之类应该都是极上乘难得的。

    不过听三江这么说,蔡流风便一笑道:“好了,我先陪郝大哥到外厅去吧?”

    两人一块往前面去,郝三江便问道:“小石头还没有消息?”

    蔡流风道:“估摸着行程也该进京城地界了。”

    三江说道:“许久不见那两个小子了,倒是挺叫人挂念的。平平昨儿也还问起他们来呢。不过……他们先前形影不离,以后只怕不能够了。”

    蔡流风道:“是啊。不过,平平终究是女孩儿,以后在内宅好好地跟着太太,不必在外风风雨雨的却也叫人安心。”

    郝三江才笑道:“说的也是。”

    且说无奇跟着阮夫人一路到了蔡府后宅,此刻前来做客的公侯府女眷、各家诰命夫人已然济济一堂。

    丫鬟进内报说漕运司郝司长夫人跟两位姑娘到了,原本热闹的厅内顿时鸦默雀静。

    一双双眼睛均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厅门口,其中,之前跟郝府来往相识以及比郝四方官阶低的众家女眷便站了起来,但大多数却仍是按兵不动,毕竟跟蔡家来往的这些非富即贵,都是煊赫门第,郝四方虽是一司之长,官衔也不算很低了,可在这些人面前却还是一个资历尚浅。

    白夫人因是主人,象征性地起身往外迎了两步,便见阮夫人带了无奇跟秀秀缓步进门。

    这时侯在座的众位,多半都是因无奇之前女扮男装的事情而心里惊疑,恨不得一睹她的真容的,此刻当然机会大好。

    但眼睁睁地看着阮夫人在前,身后一左一右两名少女,右侧的那位倒也罢了,生得也算是中规中距,中上之姿,且气质不算上佳。

    但是左边的那个身形略显娇袅的,却叫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震了震!

    起初并没有很清楚地看清她的眉眼,只见很规矩地微低着头,但周身却像是有层隐隐地光华笼罩着,仿佛是从月宫内带了些许月光降落于人间。

    朦朦胧胧间,那清灵动人的眉眼也带有几许烟水濛濛,非但相貌绝美无可挑剔,且气质更是清绝出尘,简直叫人一见而为之倾心。

    刹那间众人心中惊啧于这少女的美貌,有之前跟郝府有往来见过无奇的才清楚,但那些没交际过的却实在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孩子,按理说能够抛头露面出去,自然不是那种美到令人一眼难忘的……

    而且这少女不但生得美貌气质绝佳,更加看?起来甚是乖巧,叫人一看?就心生疼爱之意,自然不会是那种敢于去女扮男装荒唐行事的。

    因?此此刻,竟有一多半没见过无奇的,认为秀秀才是真正的“郝无奇”。

    其中白夫人跟蔡二姑娘前几天才见过无奇,但此刻相见,彼此心中却也各自惊愕。

    二姑娘将?无奇飞快此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无奇仍是梳了个平平一般的双环髻,并没有很名贵的首饰,只在鬓边簪着淡粉色的一簇绒花桃儿,金丝挽的珍珠点缀中间,淡色翡翠叶子,在乌发间平添了无限可爱娇丽。

    蔡二姑娘的眼睛却望着那一袭考究的蝴蝶玉兰缂丝裙,心中竟暗暗地有些艳羡。

    她出身名门,从小锦衣玉食,所用的都是极好之物,也见惯许多珍奇异宝,本不

    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子,可是现在,却忍不住极为羡慕。

    可是羡慕归羡慕,却又有些恍惚不懂,到底是这套美轮美奂的衣裙成全了少女呢,还是这少女成全了这一套衣裙。

    其实她大概知道答案,只是不太愿意去承认。

    毕竟要本来就心高气傲的姑娘去承认自己不如?别的女孩儿,那实在比杀了她还难过。

    但蔡二姑娘心里虽然生出无限的念头,面上却还是和颜悦色的,蔡娟早站了起身,等到阮夫人带了无奇跟秀秀给白夫人见礼过后,才含笑看?着无奇柔声唤道:“妹妹。”

    “姐姐好。”无奇忙又行了个屈膝礼。

    “妹妹总算来了,”蔡二姑娘握着无奇的手:“我才跟章姐姐她们说起你,她们都等着一见呢。”

    直到此刻,在座的众家女眷才知道,原来这位看?着最不像的,竟才是真正的那敢闹天宫的头子。

    一时满座竟隐隐地哗然。

    等各位叙了礼,众家夫人重又落座,起初气氛还有些尴尬,毕竟原先来此之前,不少人对于无奇的举动是很看?不惯的,所以先入为主存了偏见。

    谁知如今目睹了无奇的样貌气质,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的美貌所动,一个个心中竟逐渐生出些许好感?,竟不像是先前那样抵触,甚至有人觉着,如?此乖巧可人的小姑娘,怎么会干出那样惊天动地的事儿,只怕……是误传吗?

    过了片刻,陆陆续续也有来跟阮夫人攀谈的内眷。

    此后又到了几家夫人,眼见将?要到入席的时候了,却又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这竟是当初无奇在秋浦查办的荫廷侯的遗孀黄夫人。

    因?为荫廷侯犯的乃是谋逆,黄夫人是蒙皇恩特赦,所以此刻已经不能以侯府遗孀自居了,但她黄家毕竟还有些势力,且她手中也自有产业,故而也不曾落魄。

    她是两天前进京的,如?今寄居在一位亲戚家中。

    因?当?初她跟白夫人也算是认得的,先前特意过来拜会过,白夫人虽因为荫廷侯出事之故有些瞧不上,不过人家既然巴巴地来了自然要给几分面子,所以也口头上也说了今日寿宴之事,请她前来。

    见黄夫人进内,白夫人只很慢地站起身,并没有往外迎。

    黄夫人带了女儿上前行礼道贺,白夫人带着两三分笑意,道:“你才进京,难为如?此盛情,且请落座待会儿开席。”

    说了这句,忽然看向阮夫人道:“对了,我记得,你跟郝家夫人也是认识的吧?”

    “啊、是。”黄夫人回身,果然看见了阮夫人在座,当?下便走前几步,含笑欠身道:“想不到一别经年,居然在这里跟姐姐又见面了。”

    阮夫人也起身还礼,无奇跟秀秀见状只得跟着站起。

    黄夫人的目光转动看向无奇,笑道:“这孩子,却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阮夫人眼神微变,只淡淡道:“您说笑了。”

    这时侯蔡府的嬷嬷上前回禀来客之事,白夫人点点头,笑道:“好了,旧话慢慢地再叙,看?时辰也快到了,大家先入席吧。”

    于是起身往设宴厅而去,还未出厅门,就听到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外厅也开了席。

    蔡府的列席很是讲究,公侯内眷以及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等在内厅,外间中厅内却是三品及以下的各家夫人,西厅却是各家的小姐们,但也是按照品级而排列坐席的。

    阮夫人这一桌有几个跟郝家有过来往的,大家都是聪明人,面上相处自然融洽不提。

    只不过夫人心里不免惦记无奇,毕竟这是无奇第一次以女孩儿的身份出来交际,虽然事先曾教导过她各种礼仪,可到底怕她当众闹出笑话来。

    但阮夫人却是多虑了,无奇那桌上,左边便是秀秀,同桌的都是四品官的女眷,有两个之前跟无奇认识的,已经开始忍不住悄悄地同她说话,问长问短。

    虽然大家有意避讳着不提之前的事情,不过一旦说起来不免会有口滑的时候,无奇只当听不见,只管吃吃喝喝,又跟秀秀品评哪一道菜好,叫她尝尝。

    虽然她自己也是第一次以姑娘的身份出席这等场合,但无奇却又知道,这对秀秀而言更是生疏的,她心里想着自己该照应秀秀,所以一点也不怯场。

    渐渐地秀秀也抛去了先前的畏缩胆怯之意,不管别人如?何,无奇跟秀秀却甚是自在。

    但是不管是他们这一桌还是别的桌上,时不时地便有惊奇或者诧异的眼神投向无奇,有的细看?她的容貌,有的品评她的打?扮,形形色色。

    一时三刻吃了中饭,便又去看?戏,此刻各家的姑娘们略有熟络,便同相识的人三三两两前往。

    秀秀因?之前才进府的时候面对那么多贵宦夫人,很是紧张,刚才又放开吃了些东西,此刻竟有些肚子疼。

    无奇便叫了个小丫鬟过来领路,一块儿陪她先往后而去。

    一路秀秀低低说道:“真是羞死人了,偏偏这个时候闹起来。”

    无奇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人有三急嘛,你只管去。”

    秀秀又叮嘱:“你务必等着我,他们这院子好大,我怕我迷路找不到你跟太太了。”

    无奇笑道:“这也怕?随便叫个人带你去戏园子便是了。放心,我自然等在这里。”

    秀秀跟着小丫鬟进了屋子,无奇坐在栏杆上看?院子里的景致,过了片刻,忽然看到院门口人影一晃,竟有些眼熟。

    “那是……?”无奇诧异,忙翻身下了栏杆向外走去。

    走到院门口,转头向旁边看去,那道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无奇皱着眉,正在疑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却见迎面三三两两地有几个女孩儿说说笑笑地走了来。

    原来这几个女孩子正要去更衣补妆,路过此处。

    无奇见来的人多,正要先回去等秀秀,其中一人却道:“郝家妹妹且慢。”

    无奇闻声止步,那女孩儿笑道:“郝家妹妹,我们听说你先前所做的事情,倒有一大半是不相信的,你之前真的、假扮男人,还在吏部当过官儿的吗?你亲自跟我们说一声,也解了我们心里疑惑。”

    几个女孩子有好奇看?着她的,也有抿着嘴偷笑的。

    无奇飒然笑道:“没错儿,我确实女扮男装还当?过官,非但当?过官,还破了好几宗奇案呢。这自然是千真万确的,各位姐姐大概也有所耳闻吧。”

    为首的女孩怔了怔,眼睛眨了几眨,女扮男装这对他们而言自然是有些惊世骇俗不容许的,本以为问起无奇的话,她自然也是有些羞愧难当,没想到竟是这样洒脱自在毫不讳言的样子。

    一时众人都愣住了。

    可就在此

    刻,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冷笑道:“还是不要大言不惭了,到底是破了几宗奇案呢,还是好好地把人弄得家破离散的,还未可知。”

    大家回头,却见走来竟是黄夫人之女庞华。

    无奇见是荫廷侯之女,知道她自然没好话,却并不恼,只回头看秀秀出来了没有。

    她可不想在这里舌战群儒,何况这庞华本来是侯爷之女,如?今成了寄人篱下者,这女孩心里自然有气,无奇并不想跟她计较。

    谁知她是大度不理会,庞华却只当她是胆怯心虚,便又道:“若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自然该安安分分地在闺阁里学些纺线针织之类的,那才是正经。外头的事儿自然是男人们去做,你不守妇道,却还大言不惭,实在是太过不知羞耻。”

    其他几个女子闻言,面面厮觑,这些人里倒有一半从小读着《女德》长大的,甚至有的还对于这本典籍倒背如?流,所以庞华的话虽辛辣,对他们而言却的确有理。

    无奇听庞华说的难听了,倒是不能置之不理。

    当?下看?向庞姑娘,淡淡道:“路不平有人踩,难道还要论踩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何况,谁规定女子就该只去纺织针线?姑娘的眼界未免太浅了!而且,若是规规矩矩的好人,自然不至于落到我的手里,但若是作奸犯科的歹恶之徒,那自然是律法无情!纵然是家破人亡,难道不是他自己造孽在先吗?”

    庞华的脸气的通红:“你、你竟然敢这般……”

    无奇心想:“我本来觉着你可怜所以不想为难,只是你自己凑上来挑衅,那就由不得我不还手了。”

    庞华无言以对,旁边礼部杜侍郎府的小姐心头一转,笑吟吟地看着无奇道:“郝家妹妹果然是好气势,我们都不能及……只是你这般能为,如?今只能如我们一般,倒是屈才了。”

    无奇听她话中带刺,便哼了声不加理会。

    杜姑娘跟旁边几家小姐对视一眼,有人便偷偷地笑,忽然另一人说道:“不过,郝家妹妹,不知你身上的衣裙是在何处所做的?看?起来倒是极上乘的针线,料子也是难得。”

    说起这个话题,简直比说起无奇女扮男装的事儿还让在场的姑娘们感兴趣,毕竟自打无奇露面,盯着她衣裙看?的,只怕十有八/九。

    毕竟对闺中的姑娘们而言,衣裙跟首饰,就像是宝剑之于一个侠士一样至关重要。

    众人听有人问起来,也都忙竖起耳朵。

    无奇没想到这些人的兴趣转变的这样快速,低头看?看?身上的裙子:“这个、这个……咳,这是家母帮我做的,具体在何处我也不知。”

    无奇本想说是“一位朋友所赠”,可话到嘴边又想到,倘若说了这句,这些人自然要问是何人所赠,而且又是什么样的“朋友”会送她衣裙?到时候只怕解释不清,一念至此手心都微微出汗。

    不过这一句回答显然也没让众家姑娘满意:“到底要有个裁缝铺子的名号,或者布庄、或者成衣店……难道姑娘是怕说出来后我们也上赶着去做,抢了你的风头不成?”

    无奇目瞪口呆,她本是不怕跟人吵架的,刚才面对庞华的时候也自镇定自若,可如今大家竟一本正经说起胭脂水粉衣裳布料这些琐碎,她心里实在觉着可笑,竟不能答。

    正在发愣,谁知其中一位却是白夫人娘家的亲戚,倒是有几分见识,她打量着无奇的裙子,迟疑着说道:“我瞧着这不是外头能买到的,看?着……倒像是宫中的手笔。”

    一石激起千层浪,“什么?”在场的众人都震惊起来,瞪大了眼睛,目光无一例外地在无奇身上逡巡。

    无奇突然有点想要落荒而逃,正好秀秀从房内走了出来,无奇一眼看见,便道:“表姐,我先回去啦你快来!”说着往外便走。

    谁知那几个女孩儿正在琢磨这套衣裙的出处,看?无奇这样慌里慌张的,其中一人便义正词严地呵斥道:“站住,这身衣裙看?着确实像是宫中御制的,你却是从哪里弄来的?”

    先前宫内出过失窃之事,自那之后,宫中的规矩是但凡私自偷往外拿东西的,便是死罪。

    以郝四方的身份,这自然绝不可能是宫内的赏赐,而且也从未听说过宫内有给郝家什么赏赐。

    偏偏无奇又是遮遮掩掩的态度,所以这些人越发起疑。

    其中庞华便趁机说道:“她连女扮男装都做的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也许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从宫内偷了出来的。”

    无奇正皱眉,忽然听到一个清越的声音道:“你说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

    话音未落,从前方廊下便缓缓走出一人。

    朱红色的连廊,而他一身银白蟒袍,玉带束腰,戴镶美玉的忠靖冠,纵然是丹青妙手也画不出来的绝色容颜。

    从他一现身,庭院之中便似万籁俱寂,之前唧唧喳喳的众家女孩子,突然间像是蟠桃园里给施展了定身法的仙女们,一个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顾定定地转动眼珠呆看?。

    赵景藩走了四五步便停了下来,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费公公跟蔡流风、蔡家二姑娘,后面才是王府的内侍众人。

    见众人皆如?泥胎木塑般,蔡流风皱着眉,对旁边的二姑娘使了个眼色。

    蔡二姑娘先向着瑞王行礼,才又走下台阶,低低地对众人道:“在这里吵闹什么?王爷在这里,还不赶紧行礼?”

    在场的众家姑娘,一个个都是高门大户出身,教养自然绝佳,本来是绝不可能失礼的。

    但是在看到瑞王现身的刹那,一个个却都恍然失神,如?痴如醉。

    素日只听闻瑞王相貌绝美,但也不曾亲眼见过,如?今突然看到真人现身,端静华贵,玉容丹唇,星眸乍暖乍寒,虽并未看向众人,但又仿佛一览无余。

    几位小姐,有的脸红心跳不知所措,有的呼吸急促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都只顾痴痴贪看?瑞王的容色,哪里还记得什么行礼。

    而且细看?,就算是如今最最稳重的蔡二姑娘,双颊还是绯红着的。

    听了蔡娟的话,众人才总算如?梦初醒,这才纷纷敛神行礼:“参见王爷千岁……”

    如?此简单一句,给众人说的高低起伏,莺莺呖呖。

    无奇听在耳中,只觉着这哪里是什么秋日萧瑟,反而像是春意正浓,什么雀儿鸟儿都思着春唱跳了起来。

    她不由回头看向这些女孩子们,感?慨这些家伙们也不过是些见色起意表里不一之辈,刚才还忙着对自己口诛笔伐,恨不得把“妇道”“女德”两个字写?在脑门上,可现在在瑞王跟前却都驯顺温柔小鸟可人了。

    不过,想自己当?初却也是跟她们一样,见了瑞王便如见天人,倒是没资格去管别人。

    赵景藩对无奇使了个眼色。

    无奇碰见这个眼神,瓜田李下,而且蔡流风

    跟二姑娘也都在,只当看?不见的。

    谁知赵景藩见她无动于衷,便淡淡道:“平平,你过来。”

    这还带公然点名的?

    无奇愁眉苦脸,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敢明晃晃地抗命,便应了声,挪步走到他的跟前。

    瑞王明眸含笑,一眼不眨地看着她道:“这一套穿着果然好看?。”

    无奇心头一窜,不知他想做什么,嘴里勉勉强强道:“多谢王爷夸赞。”

    瑞王却又说道:“如?何,本王没送错吧?”

    蔡流风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脸色不知不觉中已然雪白。

    果然……这竟然是他送的。

    瑞王肯破格行事,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但无奇竟然肯穿他送的衣裳……

    这意味着什么?

    望着近在咫尺的无奇,蔡流风缓缓地握紧了双手。

    为什么,面对自己跟对瑞王,竟是这样不同呢。

    而瑞王这一句不高不低,但在场这些人自然能够听到,一个个似大梦初醒甚是惊慌,这才知道原来这套衣裙竟是瑞王所送!

    可是,瑞王为什么要送给郝无奇一套衣裙?

    无奇心头发慌,见赵景藩自己说破了,不由轻声唤道:“王爷……”

    瑞王笑道:“怎么没戴那套首饰?嫌不好吗?”

    他这虽然是对着她说的,但简直等于对在场所有人说明了。

    而且口吻如此的亲密不避嫌疑……

    这简直是在对天下人明告:他瑞王殿下赵景藩跟郝无奇,关系非同一般。

    蔡流风垂眸,心好像给绑上了石块,随着向深潭里迅速坠去。

    连无奇身后的蔡二姑娘也雪了脸。

    二姑娘攥紧了粉拳,斗胆看?向瑞王面上,却见瑞王只顾望着他跟前的无奇,就好像眼中只她一个,如?此而已。

    蔡娟心惊肉跳。

    宫内曾经想让她成为“瑞王妃”,对于蔡家这种门第来说,这种消息自然不会一丝不透。

    蔡二姑娘对于瑞王,却也早就芳心期许。

    她跟别的女孩儿不同,因?跟成安公主关系不错,所以时常进宫,也曾经见过瑞王几回。

    虽然不能宣之于口,但心中,瑞王赵景藩,早就是她的春闺梦里人了。

    所以在听说宫中有意让她嫁给瑞王,二姑娘只当上天眷顾,自己竟然会美梦成真。

    可是,如?今……

    她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下唇!

    无奇窘红了脸,咬了咬牙小声道:“很好,多谢王爷美意,臣女怎敢嫌弃。”

    瑞王仍是含笑望着她,点点头温声道:“你喜欢就好。”

    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温柔过,曾经几乎不知温柔为何物,但在无奇面前却会无师自通。

    当?然,跟“温柔”一并无师自通的,大概就是那无时不在的“醋意”。

    瑞王往后淡淡瞥了蔡流风一眼,像是要瞧瞧蔡流风的反应。

    他看?出蔡家大公子虽看着稳重端方如初,实则有些神不守舍了。

    很好,就该立刻让蔡流风知道,平平是自己的,别指望着可以跟他抢!

    瑞王微微一笑,这才往栏杆前走了一步,淡声道:“本王送一套衣裙给人,料想不必昭告天下。而你们不知究竟就对她出言不逊,这是一过,另外,先前郝无奇在吏部公干,是本王特许了的,且皇上也都并未追究,自然也容不得任何人说三道四!”

    众女听到这里,一个个战战兢兢,纷纷跪倒在地:“王爷恕罪!”

    连蔡二姑娘也随之木然跪倒。秀秀本来才出院子,猛地看到瑞王,也已经看?的魂魄离体,见大家都跪倒,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跪了。

    无奇没想到赵景藩竟会这般替自己出头,站在旁边愣住了,又见众人跪倒,忙道:“王爷……此事、不过是误会罢了!很不必……”

    瑞王抬手制止了她,哼了声道:“既然郝无奇替你们求情,且今日又是蔡尚书的寿,本王自不会如?何,只盼众位以后且都谨记本分,休要贪图一时口舌之快。”

    众人这才纷纷道:“是,谢王爷恩典、臣女等谨记在心,不敢再犯。”

    直到此刻,蔡流风才淡淡道:“王爷,还是请到外间入席吧?家父跟众位可正恭候王驾。”

    瑞王“嗯”了声,含笑说道:“有劳蔡郎中了。”

    目的达到,赵景藩有几分得意。

    原先他本是才来,但却不肯入席,反而要先一见无奇。

    这个要求提的很直白。

    蔡流风觉着侥幸的是,赵景藩只是跟他说了,而不是公然地在外厅嚷嚷的人尽皆知。

    幸亏无奇先前女扮男装,瑞王跟她很有“交情”,所以暂时可以用瑞王有“公干”要跟无奇一见来搪塞过去。

    可是经过刚才赵景藩的那一番话,这个解释只怕可以无疾而终了。

    明明是风和日丽,蔡流风心中却已经雷霆电闪。

    他可以无视赵景藩的破格逾矩甚至死缠烂打?,但他竟无法面对无奇……她接受了瑞王的心意了吗?

    鼻端有些发酸,心头却似有火烧。

    蔡流风竟无法再看?无奇一眼,只垂着眸子要陪瑞王往前厅去。

    可就在这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尖叫,那叫声甚是凄厉骇人,就算是太阳底下,仍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除了瑞王跟蔡流风还面不改色,在场众人都惊了一跳。

    蔡流风往前一步,听出声音来自于后院。

    当?即忙叫了一个丫鬟,让去看?看?发生何事,又回头对二姑娘使了个眼色

    蔡二姑娘会意,赶紧对众家小姐做了个手势,低声道:“各位请先随我回席。”

    众人不敢再耽搁搅扰,悄悄地从墙根边上退避而去。

    剩下蔡流风定了定神:“王爷……”

    正要请瑞王先走,谁知瑞王眉心微蹙,喃喃道:“良辰美景的……总不会有什么大煞风景之事吧。”

    蔡流风心想:“王爷您的出现本来就是大煞风景。却说这种话。”

    他鼓起勇气看?向无奇,却见无奇怔怔地望着丫鬟离开的方向,脸上竟满是忧虑之色。

    正在这时,那去打?听的丫鬟气急败坏的跑了回来:“大爷,大爷出事了!快……快……”

    蔡流风心头一凛,忙紧走几步:“不要着急,且说到底发生何事。”

    “是、”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眼神恍惚,叫道:“死、死人了!”

    “什么?”蔡流风大惊,蔡府向来安然无事,怎么会突然间出这种事,而且还偏在今日?

    赵景藩在旁听的分明,倒是不觉着惊愕,似笑非笑道:“有意思,还真让本王说中了。”

    蔡流风听出他的幸灾乐祸,眉头一皱。

    正要问那丫鬟是谁死了,忽然却是无奇疾步上前,她一把抓住那丫鬟,颤声问道:“是、是谁死了?”

    原来,此刻无奇心中想到的是之前惊鸿一瞥、在门口极快闪过的那道影子。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分明是自己的母亲,阮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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