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p>
大雪。</p>
女子终于从黑暗的角落中走出。</p>
远处山头熹微的光辉照耀过来，让徐小楼终于看到那张半个多月没见的俏脸。</p>
看到之后，内心便是生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p>
这种情绪在心中酝酿沉淀到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恐惧。</p>
那张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不过，在某些细节的地方，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p>
轮廓似乎变得有点硬朗，细眉变得有些粗重，鼻梁似乎也高挺了一些。</p>
最令徐小楼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对方竟然……秃顶了！</p>
……</p>
没错，就是秃顶。</p>
光洁的额头在阳光下显露出来，发际线几乎要蔓延到头顶，原本一头乌黑的秀发现在就如一片干涸土地上的枯草，零零散散，微微露出头皮。</p>
女子笑了。再没有往日那种自信，也再没有往日那种冷漠，或者清淡。</p>
这一笑，非常苦涩。</p>
微风吹进山洞，将她稀疏的长发吹拂飘起。</p>
站在洞口的徐小楼终于才回过神，嗓音沙哑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p>
……</p>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风声停了，风也停了。只留下雪花不停飘落在地面的声音。</p>
李玥玟的身形终于不再稳定，肩膀微微颤抖，尽管她神情依然还是那般的平静，但眼角却是泛起微微的皱纹。</p>
她哭了。</p>
泪水流落脸颊。</p>
于是，生平不见不得女子哭泣的徐小楼，内心不安起来。</p>
“这，这是看书看得？”内心不安了好久，他终于再次开口。然而开口说的话，却是一句废话。读书会秃头，过度用脑会秃头，甚至经常熬夜，也会秃头。只不过，这才过去半个月的时间，就让原本拥有一头靓丽秀发的女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这未免就太秃然了……</p>
女子脸颊带泪，摇头，表示自己不知。</p>
她真的很害怕。</p>
她在半个多月前，发现自己开始掉头发，一掉就是一大把。脸颊的轮廓开始渐渐变化，这些她都是知道的。</p>
这是一个令她非常绝望的发现。</p>
绝望，是因为她无法去制止这个改变。</p>
头发一天的一天的掉，头顶一点一点的变秃，任何一位普通女子发现自己身上的这个改变，都会着急到想要疯掉。</p>
李玥玟不是普通女子，但同样是一位爱美的女子。</p>
女子爱美，是天性。</p>
故而当她发现自己无法去改变这个事实的时候，就会变得愈加绝望。</p>
所以，她渐渐变得自闭起来。</p>
……</p>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p>
李玥玟不再遮遮掩掩，终于在徐小楼的劝说下，把桌子搬到洞口，搬到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开始读书。</p>
没错，她还要读。</p>
因为她相信，自己在书里，一定能找到答案。</p>
这些时日以来，天空飘雪不断。</p>
远处的山头已经化作雪/峰，每天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上面，都能映照出一层晶莹的光亮。</p>
徐小楼坐在洞口前，任由雪花飘在头顶，肩膀上，仿佛要把他覆盖成一个雪人。</p>
他双手通红，捧着书，眼神专注。就这样随着洞中的女子一起看书。</p>
两人的表情都很恰静。</p>
甚至两人翻书的动作都好似保持一致。</p>
突然，徐小楼眼睛发亮，猛然站起身。雪片从身上，从头上，从肩膀上簌簌而落。</p>
他满脸惊喜，转过身，指着手中的书，对身后的女子说道：“喂，这上面说，只要修炼到第五境界，人就可以自由改换自己的容貌。”</p>
李玥玟抬起头。</p>
女子的头发几乎已经掉光了，脸庞也愈加硬朗，好似男子。</p>
她点头说：“嗯，我知道。”</p>
……</p>
修行者一旦突破第五境，就可以控制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包括脸。</p>
打个比方，就是先前他们曾遇到过的剑神李砡。实际年龄最少要已百年起步，但容貌却保持在二十来岁的模样，丝毫看不出老相。</p>
所以说，若是李玥玟能突破到第五境，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掉头发，什么容貌变化的烦扰。</p>
但，前提是要突破第五境。</p>
李玥玟蹙起眉头，脸上浮现浓重的担忧神色。</p>
她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境界提升飞快，或者说，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不停被施加养料的土地……”</p>
说到这，她摇了摇头。</p>
她不知该怎么去描绘这种感觉了。</p>
土地。</p>
不停被施肥的土地。</p>
徐小楼听到这个比喻，愣了片刻，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p>
在洧水村里，一片土地，或者说一片农田被施肥，自然是指望它来年会有更为丰盛的丰收。</p>
徐小楼这段日子也一直在修炼。</p>
这片小世界里的天气元气十分充沛，自然也是非常适合修炼。</p>
他的境界虽不说一日千里，但比起在外面，比起以往的二十来年，速度足足提升了十几倍。</p>
在他惊喜的同时，也感受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p>
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好似在故意朝这边聚拢。</p>
准确来说，是朝这座佛像，朝这座山洞里故意聚拢。</p>
它们仿佛受到某种吸引，疯狂的，并且有序地朝李玥玟所在的山洞内涌入。</p>
有这般浓郁的天地元气，自然修炼速度就飞升的很快。</p>
李玥玟说道：“短短时间内，我已经在第四境界的初境稳固，并且开始朝第五境界提升。但随着修为的提升，我却越来越紧张了，我总觉得……等我突破到第五境的时候，会发生非常不好的事情。这种感觉很糟糕。”</p>
徐小楼低头沉吟了好久。</p>
李玥玟叹了口气，不再言语，继续低头看书。</p>
……</p>
就这样，冬去春来。</p>
两人在这片世界里，安静度过了第一个冬天。</p>
待到山野遍地生花，青草从冻土中悄悄冒出嫩芽的时候，李玥玟的修为，突破到第四境界的中境。</p>
这么快的修炼速度，若是让尘世中那些所谓的门派天才，所谓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见到，准要羞愧到捂脸，再也没脸提及天才二字。</p>
然而，两人却都没有丝毫的开心。</p>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徐小楼每天都在观察着女子的改变。</p>
女子的头发已经全部脱落，像是一位在尘世尼姑庵里悟佛修禅的尼姑。</p>
让徐小楼内心愈加不安的是，这女子的脸庞，在这三个月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p>
他惊恐的意识到，李玥玟的面庞，竟是渐渐朝着一个曾经很熟悉的面孔在改变。</p>
那个面孔，是一个男子的面孔。</p>
那个面孔，来自雪山雷城一禅寺。</p>
那个面孔，曾留给徐小楼一辈子都惊叹羡慕的画面。</p>
那是一禅寺小和尚，李玄心的面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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