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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雾,周雾,你这样会着凉的。”

    前半身烤着火盆很温暖,身后却是沁骨头的凉意,虎宇将周雾推醒,周雾迷迷糊糊坐起来,扫了一眼四周,节目组的人都醒了,吴尧趴在不远处的桌上,王姐正在喊他。

    身体酥麻,心跳得也很快,手指不易察觉般地颤抖着。

    一切都很正常,火盆里的暗红色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本应该是温馨的,此刻周雾却觉得十分骇人。

    吴尧醒了,周雾问他:“你刚刚是不是拍我了?”

    陷入深度睡眠,强行被叫气的吴尧还有些懵逼:“什么,什么拍你?”

    周雾见他这样,摇摇头。

    王姐递过来的热茶。

    王姐:“过一会就到吉时,你先吃一点东西喝点热的,要不我怕你冻僵。”

    周雾道过谢,啜了一口热茶,被冻僵的身体才逐渐复苏过来,他刚刚又做个梦吗?

    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周雾仔细回想刚刚的梦,吴尧走过来,盯着自己说“很好看”,开始自拍。

    那个人并不像是吴尧,眼神,姿势,神态都不对劲,而周雾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张照片。

    都说醒来后,梦境就会变得模糊,哪怕记得一小部分剧情,也很难记得梦中人物的脸。可是即使在梦中,周雾看不清那张脸,此刻回忆起来,却十分清晰。

    还有,声音。

    耳边似乎在残留着那个人的声音。

    对声音很敏感的周雾也可以称自己为声控党,他偏好知性的女音,深沉的男音,细细回忆,那在耳边的声音,隔着梦境和现实,让周雾浑身酥麻。

    吴尧凑了过来,眼神在周雾发白的脸色上掠过,问:“紧张不?”

    周雾又喝了一口热水,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也没有特别紧张,只想赶紧完成任务早点回家。

    他把想法说给吴尧听,吴尧也十分赞同。

    “对啊,我想念我那硬实又窄小的单人床,想念温暖的空调,还有……我想吃顿不辣的。”因为顿顿都有辣,吴尧都有些上火,隐隐觉得菊花一紧。

    周雾倒是吃饭的时候很注意,专挑不辣的吃,或者自己舀了汤涮一涮,把辣油涮掉,所以他还好,没有辣菊花。

    他倒是有点想念自己的宿舍的硬板床,和舍长老二的斗嘴声。

    周雾:“回去后有假吧?”

    王姐:“一般都给两天休息时候。”

    吴尧点头:“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晚上都腰酸背痛,就因为床太软和,睡惯了硬床,再睡软的简直是‘温柔一刀’。”

    这是什么鬼形容词。

    周雾却不同于他:“我觉得还挺舒服,就是有点大,翻身都下不来床。”

    吴尧笑:“所以咱们是变成每天醒来都在一百平方米大的床上。”

    周雾:“……?”

    吴尧看到周雾一脸懵,心里说,不是吧不是吧,不会连都没看过吧?这人是村通网,或者是电子产品白痴吗?

    事实上,是的,周雾很少看,娱乐活动一般是看看电影、听歌或者去游泳。

    “噗嗤,你看电影是吧?好多电影都是改编的,你知道不?”吴尧想给周雾上一课。

    周雾茫然摇头:“不知道。”

    吴尧细数一堆电影,挨个说出了原著,周雾听得云里雾里:“那我回头找你借书看。”

    吴尧:……

    “兄弟,网文实体还是少的,全都是电子版!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网文网站。”他指着一个绿色的app说,“这个是晋江文学网,你有空可以看看,还可以到作者下头撒娇卖萌打滚!”

    周雾汲取新知识,连连点头。

    有人往火盆里多加了几根炭,火盆变得旺盛起来,热度上来,把周雾脸烤得红红的。

    吴尧抓了抓周雾的胳膊掂量了一下,有点担心:“你这在外头得冻一俩小时呢,受得了吗?”

    “应该没事,冻习惯。”周雾摊手,“我体质一直都挺凉的。”

    “没考虑看看医生?你这是宫寒!”吴尧说。

    周雾听到什么奇怪的词汇,顿了两秒,然后拿起身边的东西就往吴尧身上砸:“你再说一遍,宫什么?”

    “哈哈哈,我说错了,顺口了顺口了!我意思你找老中医补补元气!”

    周雾哼了一声:“找过,没什么用还是一样。”

    这时候,边上丁诚说:“我认识几个国手,专门给大人物看的,用不用介绍给你?”

    周雾说好,感谢丁诚,说自己的身体有救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节目组的人全都起床,聚集在大厅内。

    按照原来的妆容,周雾补了个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确实有点古典的味道,可周雾甚至有点不敢直视。

    天上刚刚还有一轮明月,到三点时,全被乌云遮盖,整个山林间静悄悄,村子里的人也似乎全都消失。

    周雾还出门看了一眼,街道静悄悄黑漆漆,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可当时针即将走到四字时,一切都变了。

    红灯笼一路亮起,仿佛有人跑着按下它的开关,红色从山脚蔓延至山顶,厚厚的红绸加之红色的灯笼,仿佛真的如血水一般蔓延。

    宅院的门被敲得“哐哐”作响,周雾拿着捧花和蜡烛打开了大门。

    喜娘笑颜如花站在门口,她脸色凃得极白,嘴唇很红,笑起来又露出大白牙,显得十分诡异。

    紧跟着又进来几个村民,嘴上说着“快点快点”,推着周雾往外走。

    周雾“唉唉唉”着被强行推着往外拉。

    刚刚还悄无声息的街道顿时变得人声鼎沸,人不知道从哪儿全都冒出来了,站在自家门口抱着用篮子装着的花瓣。

    周雾被谁用力推了出去,一脚踏在厚重的红绸上,前方敲锣打鼓和吹喇叭的乐队看到领头伴郎来了,立刻开始奏乐。

    一声悠长响亮的喇叭声拉开了婚礼的序幕。

    明明是喜庆的奏乐,在这凌晨四点下,显得无比诡异,周雾深吸一口气,开始照着排练时那样,往前走去。

    月亮被遮得太严实,除了灯笼的红光,没有一丝其他的光亮。

    光滑的门把手倒影出拉长扭曲的人影,所有人的脸被映衬得红彤彤,建筑墙外也蒙上了一层迷蒙的红光。

    看着空荡荡的道路,仅有周雾穿着喜袍孤零零地走着,他虽然一米八,但是很消瘦,像是被夜晚冷风用力一吹就会被刮跑。

    吴尧用胳膊肘子顶了顶虎宇的手背:“新娘新郎呢?都干啥呢?空气和空气结婚呢?日空气呢?”

    虎宇白了他一眼,说:“等等看呗。”

    他刚这么说完,周雾走到了一扇门前,嘎吱一声,老旧的木门打开,红盖头的新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陆续续的,从巷口,从门里,走出了不少新娘子,他们都整齐划一地排好队走在周雾的身后。

    每个新娘都有一个喜婆扶着,这些喜婆,周雾也从未见过。

    一声清脆的儿童笑声从身后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小巷子里跑出了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雪白雪白的脸蛋,乌黑的短发扎成两个揪揪,他们冲到了周雾身后,将他拖拽的礼服尾巴抱了起来。

    吴尧这次用胳膊肘顶了顶丁诚:“哪儿来的小孩啊?你发现没,我们来了这么久,一个小孩都没。”

    的确,他们自从来这里后,老人、小孩、女人都很少看见,女人和老人偶有一两位,唯独小孩确实是一个没有。

    丁诚点点头:“确实很奇怪。”

    吴尧:“而且,新郎呢?”

    丁诚说:“要不是之前有照片,我还以为他们是自婚呢。”

    吴尧问号脸,自婚是什么玩意?

    喇叭一直吹着,敲锣打鼓声阵阵回荡在山林间,突然,喇叭声顿了一瞬,走在前面的喇叭手换了一个曲子。

    喜庆的喜乐突然变化,本来高昂的声调一落千丈,变得低沉婉转,古怪至极硬生生让本来就十分寒冷的温度又降了几度。

    周雾心里正古怪,怎么新郎还没有出来,鼻尖突然闻到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像是土腥味,又像是下雨过后的湿泥味。

    专心看着地下,以防止自己踩空或者被什么绊住的周雾听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也不算密密麻麻,但是挺多的,脚步很乱,不是训练有素,然后周雾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个从巷子、从门里走出来的人。

    让周雾喉头发干的是,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先盯着自己,而且他们每个人都上了妆容,比自己的妆还要白,偏偏没有盖住熬夜的黑眼前,涂了口红,是有点发黑的番茄色。

    而且目光怪异,说不上不舒服,幸好也就一瞬的功夫,他们各自去找自己的新娘。

    肩膀一沉,周雾肩背的肌肉紧缩,慌忙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端正的面孔冲他笑。

    但是周雾笑不出来。

    宋殊冲周雾打招呼:“辛苦了,冷吗?”

    周雾眼神有点晃:“还可以,你……今天结婚?”

    周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其实他手哆嗦得不行。

    宋殊点点头,突然有点羞涩起来:“是啊。”

    周雾看他这个模样,心里有点复杂,随口问:“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宋殊说:“告诉你,你给我包红包吗?”

    穷人周雾:……尼玛。

    宋殊哈哈大笑,说:“我去啦。”

    周雾盯着宋殊跑回去的背影,红色灯笼的光芒下,他身上打了一层红色的薄光,走动的同时,不见脚底下的阴影。

    嘶。

    本来就已经很凉的双手,现在已经没有了感觉。原本拿着蜡烛的手心还有点温度,可现在出冷汗,发凉。

    他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回头去看,因为宋殊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婚礼步行的过程十分安静,没有听到新娘和新郎的交流,静悄悄地只有大量的脚步声。

    心好慌的周雾回头去看吴尧他们,他们正跟在队伍的后面,离着不远,看到这样,他稍微放心了一点,继续往前走。

    虽然继续走着,可是刚刚回了头瞄一眼的周雾,差不多看到了大部分人的脸,他在里面竟然没有找到眼熟的面孔。

    一个都没有————除了宋殊。

    其实还有几个伴郎,他们分别走在中段,后半段和最后,手里都拿着蜡烛,好像在指引着什么似的。

    站在门口的村民冲着走来的周雾撒花,他们好歹有点人气,让周雾稍微缓和点,只是很快,他就在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采芳。

    她白皙的脸庞抹着胭脂,

    她笑着把花撒向周雾,然后在周雾经过时候,冲着僵硬白着脸的周雾说:“我就说小哥哥年纪正合适吧。”

    周雾转过头想去问她,到底是什么合适,合适做伴郎吗?

    可等周雾经过她,再回头时,门前已经没有人了。

    一阵风吹了过来,周雾刘海有点长了,遮了一点眼睛,他用胳膊卷住捧花,想去撩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夹太紧,捧花从胳膊缝隙里拱出来,掉落在地,他立刻蹲下去捡。

    这么一蹲,周雾就停了下来,后头的人还在继续走着,就有人走到了他跟前。

    周雾赶紧捡起,要起身,捡花的手顿在了后面这对新人的脚边。

    没看到脚。

    新娘子裙子长,没露出腿,新郎这边,是长衫,长度差一点点末过脚面的那种,站着看不见,但是蹲下来就能看见。

    可是,周雾没有看到……

    是不是残疾人?

    周雾下意识去看他另外一只脚。

    也没有。

    锵锵锵————

    敲锣打鼓的声音将蹲在原地的周雾拉回了神,整个人绷紧了肌肉,强自镇定起身,结果一抬头,就见到那新郎低头看着周雾。

    白森森的牙齿配上有点发黑的唇色,咧开嘴,笑了。

    腿软了的周雾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脑中一片空白,这时旁边的村民提醒他快走,他才小跑了两步,回到最前面。

    这些村民难道都看不到吗?

    他斜眼去看,站在门口的村民一个个洋溢着喜庆的笑容,脸上的笑容带出了厚厚的褶子。

    凌晨四点,红灯笼,没脚、没影子的新郎。

    赶紧结束吧!

    周雾不敢往后头看,心里盘算等会一结束就让节目组跟着下山,就算没车,他们可以徒步到上车的地方,然后再做打算。

    前方,已经可以看得到终点了。

    其实周雾到这里,任务已经完成,说是接下来有流水席,但是这个情况,周雾拍马也不敢吃,站定下来,他转头就想走。

    还没往回走一步,后头的新郎新娘一阵拥挤地推搡进门,周雾心慌地回头看了一眼节目组,想逆人流过去和他们商量事儿,结果肩头被身旁的人一带,直接进到了门内。

    周雾转头一看,是呲牙笑的宋殊。

    “尝尝我们这里的客家菜吧,好吃得很!”

    新郎新娘到了前头去,这时候有人在后头把礼堂的门关了,周雾牙齿打颤:“我其实不是很饿,就是有点冷,身上还沉……”

    这里灯光很暗,光源都来自红灯笼和蜡烛,周雾怕得要命,刚刚太紧张身上的重量被忽略掉,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疼,几乎要被身上的金饰和礼服压垮,他半立着,靠着墙面垂眼让自己休息一下。

    紧跟着他又不知道被谁往前一推,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张凳子上。

    鼻尖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周雾抬眼一看,满桌子的大菜,红烧猪手,三线卤蛋,红枣甜汤,乳鸽汤,王八汤,八宝饭……

    “饿了吧,快吃呀,我等了一天,就等这顿呢。”

    这声音耳熟,他侧头看去,居然是采俞,对方正看着佳肴准备开动。

    终于见到一个熟人,周雾差点喜极而泣:“那个,咱们吃完就能走吗?你走的时候喊上我吧!”

    采俞此刻已经拿起大鸡腿:“嗯?可以啊,我喊你,快吃啊,都要凉了!”

    周雾没心情吃,但是的确是饿了,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噜噜叫了一声,他看了一眼采俞,对方吃好喝好啥事儿没有,他不禁问:“你就没觉得你们这儿婚礼很怪异吗?比如……比如脚什么的……”

    “什么?什么脚,你要吃猪脚吗?”采俞给他夹了一个大猪脚,“是挺怪异的,之前那次我没在村里,今年一看,我直呼好家伙,排场这么大,好吃的这么多,去年我亏大了!”

    周雾:……

    这人本质就是个逗比吃货,周雾不打算和他说这些事了。

    周雾觉得干坐在席位上也不是办法,看着转到自己前面的菜,周雾没忍住,夹了块一看就好很吃的红烧肉,结果这一夹,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

    看得周雾是莫名其妙,放在嘴边没动。

    “吃啊,这块瘦得一看就很好吃。”采俞说。

    像是投喂什么动物似的,坐在这桌子的人,仿佛都在心急,吃啊,这么大一块红烧肉,肯定满嘴肉香。

    鼻尖传来肉香,周雾没管那么多,抵不住肉的诱惑,把肉都塞到了嘴里,快速咀嚼吞了下去。

    看到周雾吃下去,身边就传来意义不明讨论声:“肯定很好吃,很香啊,对啊,他很香。”

    周雾:?

    自己吃一口不就知道了吗?

    采俞嘴里塞着食物:“嗯嗯,很香,很香。”

    周雾:……

    你是猪吗?

    周雾囫囵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汤,感觉肚子没那么饿后,就开始想着怎么出去。

    “来来来,敬酒啦,都满上。”

    现场有人招呼着敬酒,周雾连忙把面前的杯子扣了下来,生怕喝酒。

    但是他这人性格有一点不好,不太会拒绝,轻易就让几人围着他劝了酒。

    “唔,不行,喝不下了,要满出来了。”酒从口腔辣的到胃里。

    他酒量不太好,几杯就容易醉醺醺。

    被连灌了好几杯后,轮到新郎敬酒,周雾害怕得什么都不敢看,只好一个劲儿把被瞅着杯子,来者不拒。

    本来酒量不好的周雾已经有些迷糊糊,宋殊走了过来,看到软绵绵的周雾已经醉倒在桌上,一边的耳珠红彤彤,他拿起酒杯说:“轮到我啦!干了!”

    眼前开始发黑的周雾摇头拒绝,但是免不了被劝酒,他只得说:“那……这是最后一杯!”

    这一杯下肚,他彻底不行,软趴趴地倒在桌面上,身体发着烫,软得像是一块年糕。

    身后传来了忽近忽远的笑声,周雾四处去看,突然肩膀被人抓住,腰被托了起来,下巴也被捉住,似乎有目光在他脸上流转,一个年迈的女声说:“哎呀,咱们的新娘子怎么喝醉啦?”

    什么,什么新娘子?

    眼前发黑、发昏,动弹不得,周雾感觉自个被拎了起来走,几双手抬着他,他什么都没办法抗拒,就被推进了一个房间。

    这一推,他像是跌进瑰丽绮丽的奇幻世界,一切变得扭曲起来。

    “吉时到了吗?”身边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外头传话:“吉时到了吗?”

    更外头传话:“吉时到了吗?”

    “还没有,再等会!”那声音充满喜庆,但是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喝懵了的周雾感觉像是在海上漂浮,一上一下,随着海浪沉浮,耳边的走过的人,听到的声音,传到他脑子都会慢半拍。

    什么吉时?

    作者有话要说:  某鬼:搓搓手,老婆老婆老婆。

    某雾已喝傻:呵呵呵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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