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寅大感惊讶,急忙又转头看了黄一刀一眼,只见他伏案而睡,任酒店大厅再怎么嘈杂,也吵不醒他。
楚瑶笑道:“你们听这厅内喧闹无比,他身有公事,仍能睡得这般安稳,却不是装睡又是什么?”
柳三更道:“好啊,原来也是个贪官!他既然知道姓金的去通风报信,却坐视不理,定然是和他们同流合污,我瞧抢夺朝贡之事,他也有嫌疑!”
楚瑶摇了摇头,道:“他未必参与其中,但却是故意让金麟去通风报信。”柳三更道:“这么说来,他是想将姓金的和那姓洪的一网打尽?”
楚瑶又摇了摇头,道:“不是。”
柳三更这就不大懂了,问道:“那究竟是为什么?既然他和姓洪的不是一伙儿,却任由姓金的那厮去告密,似这等捕头,要他何用,倒不如一剑杀了的干净!”他素来眼里揉不得沙子,嫉恶如仇,此时撞见,便想着为民除害。
楚瑶笑道:“你呀你,我方才不是说的清楚的很嘛……”但见柳三更和仓寅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这才又缓缓说道:“我问你们两个,昨夜那十余人的武功如何?”
仓寅道:“他们挑着重担,尚能奔行如飞,显然武功不弱。”
柳三更道:“虽算不上一流高手,但寻常武夫,便是十个也敌不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人。”
楚瑶道:“是啊,这些人都是江湖人士,武功高明,身手不凡,但县衙内捕头呢?武功又怎样?”
柳三更一怔,道:“习武之人一向傲慢,自不会甘居做朝廷的鹰犬,武功高强之辈或许会投身高官贵族的府上,图个安稳。但若是在一座小小的县衙内做个捕头,只怕不会。所以嘛,这些捕头想必武功一般。”
楚瑶道:“只怕连一般的武夫都不如,而是差劲之至,甚至不会武功。”柳三更点头道:“不错。”
楚瑶又道:“这些捕头大多武功差劲的很,你猜他们去围剿一群武林高手,胜算如何?”柳三更沉吟片刻,道:“常言道好虎架不住群狼,这些高手虽多,但如果捕头人多势众,拼到最后,孰胜孰负,犹未可知。”
楚瑶又道:“是啊,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可是你要是其中一个捕头,武功又差劲的很,忽然让你去抓一些江湖上的大盗,你去么?”
柳三更朗声道:“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即便明知是死,我也会去!”
楚瑶嘿嘿冷笑几声,她知道柳三更性烈如火,既然这般说,便敢这样做,当下又道:“我再问你,倘若你爹爹是其中一个捕头,你愿意他去剿匪么?”柳三更一怔,悻悻地摇了摇头,道:“不会。”
楚瑶道:“这就是了,这些捕头各个都有孩子、父母要照顾,他们身入公门,不过也是图个安稳,能吃一口饱饭罢了。你要他们去跟这些江洋大盗拼命,而且这些江洋大盗武功极高,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你觉得他们敢不敢去?”
柳三更不由得又是一怔,仓寅接口道:“我要是其中一个捕头,说什么也不肯去。可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己。不去也没办法,那只好求神拜佛,自求多福了。”
楚瑶道:“对啊,捕头也不想去抓这些亡命天涯的强盗,生怕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强盗自然也不想被他们抓了去,所以啊,金麟去通风报信,乃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又有什么不对呢?”
柳三更和仓寅听到此处,不由得恍然大悟,齐声道:“原来如此。”
楚瑶道:“金麟通风报信,姓洪的闻讯而逃,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江湖上人人都会称赞金麟重情重义,而黄一刀大可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金麟身上,说他是私通强盗的同伙,他也好回去交差了,他手下的众捕头也平安无事了,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柳三更道:“这样说来,这位黄捕头是要金麟做替死鬼了?”
楚瑶道:“那可未必,这件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在官场可没人知晓,即便是黄一刀知道是金麟告密,他也会假装不知。何况他是故意让金麟去通风报信的,定然也绝不会去抓金麟。”
柳三更哦了一声,显是不信。楚瑶又道:“黄一刀去抓强盗,结果强盗事听到风声,早已收拾了东西跑了,他们大可趁机回去禀告郡守,就说强盗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江湖之大,又去哪里抓人?这样一来,大伙儿都交了差,即便交不了差,也怪罪不到他们头上,怪之怪强盗们太精明了。”
柳三更和仓寅听楚瑶稍作分析,有理有据,不禁连连点头。只听楚瑶又道:“黄一刀和金麟二人,一个是白道上人物,一个是黑道上的人物,两人自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而已,又怎会去捅破这这一层窗户纸呢?”
此时,酒店之中的客人渐渐少了,也不再是先前那般嘈杂了。黄一刀忽然醒了过来,复又坐起,睡眼朦胧的看了一眼四周,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楚瑶和柳三更等人身上。只见他缓缓站起,伸了一下懒腰,又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的要走,忽然脚步一滑,撞向柳三更那一张桌子。
柳三更抱着杜影,见黄一刀忽然跌了过来,急忙身子一侧,右脚疾出,点向黄一刀胸口,想要将他支住。但就在此时,只见一条软鞭已卷住黄一刀的腰,轻轻一扯,黄一刀立时便已站稳。
“多……多谢!”黄一刀舌头似乎都已经大了,显是酒醉未醒的模样。于此同时,身子又是一晃,脚下一个踉跄,便要摔倒。但他毕竟是一个捕头,多少会些武功,这时急忙一手搭在桌上,这才站稳。
楚瑶道:“这位兄台想是喝醉了,倒不如坐下歇息一会儿。”
黄一刀道:“不必,不必。”说着抬起了手。待他手掌离开桌面,只见桌面上俨然留下一个手掌印,入木半寸。柳三更和楚瑶见状,都忍不住暗赞一声好功夫。此人无声无息的便在桌子上按下一个手印,显然是内家高手。
只听黄一刀道:“姑娘与这几位兄弟都是明白人,大伙儿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姓黄的感激不尽!”说着便又拱了手,但仍是装作一副醉酒的模样。他这番话出口,柳三更和仓寅就是再傻,也知道黄一刀是什么意思了,显是告诉他们几人,今日的事情他们既然已经猜出来,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但若是说好话,又恐怕他们不听,所以只好露一手真功夫,好让柳三更等人心中明白,自己若是说漏了此事,便和这桌子一个下场。
楚瑶嘿嘿冷笑一声,道:“我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别人若是求我,我或许尚可成全,倘若威胁我,嘿嘿……我可不怕!”
黄一刀听楚瑶这番话不卑不亢,话中有话,不禁暗暗吃了一惊,他干捕头已二十余年,一向会相面,但见楚瑶神色自如,气质不凡,不禁失口问道:“敢问姑娘怎生称呼?”其实这句话可谓是无礼之至,要知道一个男人冒然问一个女子芳名,倒有些轻薄之意了。
仓寅哼了一声,道:“放肆!就凭你也配问郡主的大名?”眼下正值乱世,别说是郡主,就是皇帝也是一抓一大把,黄一刀方才虽是装睡,听到仓寅一直称呼楚瑶“郡主”,但他自然也不会将一个郡主放在眼里。
楚瑶淡淡地道:“我姓楚。”
黄一刀脸色一变,惊道:“是……楚姑娘……得罪,得罪……”说着急忙躬身行了一礼,楚瑶道:“黄捕头不必客气。”
黄一刀忙道:“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原宥则个,黄某告辞了。”
楚瑶点了点头,道:“黄捕头好俊的功夫。”说着朝仓寅使了眼色。仓寅立时会意,只见他右手在桌上一拍,长剑立时跃起,紧跟着寒光一闪,长剑已然归鞘。
黄一刀胸前三枚衣扣噗的一声,便已齐刷刷的裂开,跌落在地。仓寅露这一手功夫,显是告诉他,自己若想杀他,那是轻而易举。黄一刀脸色大变,惊恐之色,显而易见。
楚瑶道:“我等路过此地,不过是瞧个热闹,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莫怪。”
黄一刀忙道:“不怪,不怪。在下……在下告辞了……”说罢又躬身行了一礼,仓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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