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寅被柳三更提着后领,直入云端,只觉心脏嗖的一下,提到嗓子眼一般,耳畔风声大作,早已吓得心惊肉跳了。但他从来没有飞到天上过,这时竟也忍不住睁开眼向脚下望去,但见月光之下,万里河山,似乎被罩上一层薄纱淡雾,朦朦胧胧间,竟有一种说不尽的美。
正当仓寅沉迷之际,柳三更忽然又是一沉,这般猛地一坠,仓寅忍不住“啊”了一声,一颗心也跟着直向下沉。
紧跟着柳三更又是一顿,竟不再下坠,而是向前疾行,仓寅一颗心这才又回到先前的状态,忍不住道:“柳大哥,原来你还会飞呀。”
柳三更笑道:“这不是飞……”
仓寅道:“我见师父身凌半空时,须要脚下踩剑,方能御剑飞行。而你却用不着御剑,便可以在这浩瀚宇宙之中,穿行自如。”
柳三更道:“这是腾空术……最耗真气……”说话间,已然落到地上。又道:“仓寅兄弟,我累了,须调息运气片刻,这片竹林极为清静,你只须守护片刻便可。”
仓寅点了点头,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山下灯火辉煌,正是离恨谷,说道:“柳大哥,你放心调息。”心中却想你武功这般高,还怕他们追上来不成?
其实他哪里知道,柳三更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方才力战五位香主,早已累得筋疲力尽,还险些命丧楚半掌那对金钹之下,若不是他真气浑厚,意念坚韧,能及时将天涯剑召唤护身,只怕当时便已丧命了。更何况,昆仑惊天手不知何时越发耗费真气了,每使一次,便觉得丹田之内空空如也,再提真气时,竟发现真气如抽丝一般。
要知道,昆仑惊天手及腾空术,均是当世最耗费真气的神功。若没有雄厚无尽的真气支撑,便不能施展这两门功夫。今夜柳三更对敌五大香主,只能施展这两门功夫,是以此时,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疲软乏力,就连运功打坐也懒得耗神了。
柳三更向竹林走了几步,只觉得头晕眼胀,脚步踉跄几下,心想:“楚半掌等人见识了我的厉害,只怕也不敢追上来了。”想到此时,当下趺坐在地,心中默念顾听风所授的真气口诀,双手放在膝盖上,捏着法决。
忽然,只觉得天旋地转,耳听得一个声音大笑不止,他抬头望去,只见整片竹林的竹叶,在月光之下,仿佛变成了红色,蓦然间,无数鲜血顺着竹竿向下滑落,遍野之中,已然变成了一片血海。柳三更急忙挤了一下眼,随即又睁开,忽听得“哗啦”一声雷鸣,一条青龙从天空坠落,张着血盆大口朝着自己扑来。那青龙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已冲到悬崖边侧,一头将边缘的十余根竹子撞折,张嘴便咬向柳三更。柳三更此时已然看清,不由得暗叫糟糕,这条青龙正是昆仑山瑶池之中的青龙,他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身来,双手一伸,想要将青龙的嘴撑开。但这一下用力过猛,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只觉眼前一黑,便已昏死过去。
仓寅眼见柳三更先前还趺坐在地,立时又站起身来手脚狂舞,心中诧异,连忙叫道:“柳大哥,你怎么啦?”但柳三更哪里听得见,只见他双手一探,左手按住自己的头,右手抓住自己胸口膻中穴。这膻中穴乃人体人脉至关紧要的穴道,此时仓寅被抓,不禁啊的叫了一声,身子一软便欲瘫倒,正在此时,柳三更忽然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倏地全吐到仓寅嘴里。
这股血力道极猛,一下冲入仓寅喉咙深处,他只觉得血腥刺鼻,想要吐出,但苦于没有力气,此时鲜血顺着嗓子眼儿流入腹中。于此同时,柳三更身子一软,便已松开了双手,晕倒在地。
仓寅叫道:“柳大哥,柳大哥……”急忙又蹲下身子去探他鼻息,只觉呼吸正常,这才放心。但一想到方才柳三更吐的一大口鲜血,便又怎不住担心起来。
忽听得一人道:“楚香主,你确定那小子受了伤?”
仓寅不禁大惊,这声音正是刑狱司香主皮啸天。
紧跟着听见楚半掌道:“我这乾坤大阴阳钹端得是厉害无比,常人若是听了,非要手舞足蹈,半柱香之内必然七窍流血而死。柳三更虽然真气浑厚,但他不曾留神,先前已着了我的道,只怕此时他五脏六腑早已给震得颠三倒四啦……”
只听苦大通道:“楚香主,你这乾坤大阴阳钹我是知道的,那是令师古月长老的成名神技,只是你功力如何,那就尚且不知了,依我看柳三更那小子武功实在太高,咱们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楚半掌道:“苦兄弟,不是兄弟说你,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楚某自幼跟随恩师学艺,虽说不及恩师之一二,但对付柳三更那小子却还绰绰有余。”
苦大通道:“楚香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柳三更剑法超神,方才只是一眨眼间,我和皮香主便被他各刺一剑,幸好他未下毒手,要不然我二人今日就交了粮本儿啦!”
仓寅听得众人说话声就在不远处,心想此处挨着悬崖,莫非他们是在半空中说话?当下也不敢抬头去看,悄摸着伏下身子。他和柳三更所在之处,正好有十余根竹子掩映,月光也照不进来,周围是一片漆黑,料想楚半掌等人即便站在跟前,只要自己不出声,便不会被察觉。
“楚香主,你是说那小子躲进竹林里面了?”侯尚书淡淡地问了一句。他此时已到了仓寅方才站得位置,向竹林望去,只见里面漆黑一片,在黑夜中更加显得死气沉沉。
未等楚半掌说话,只听皮啸天道:“依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今日无端在离恨谷闹事,明日传进魔尊耳朵里,咱们几个非要受罚不可……”
蓝铁花叹一口气,道:“魔尊最恨咱们魔界中人互相残杀了,他若是知道,定是勃然大怒!”
苦大通道:“唉……魔尊近年来拉拢不少正道上的人物,说什么用以大计,我看他的心啊,离咱们魔界的弟兄们越来越远啦……”
“诸位香主,你们一口一个‘魔尊’,一口一个‘魔界’,可是不想活了?”楚半掌忽然纠正道。
皮啸天惭愧一笑,道:“唉……咱们从小便‘魔尊魔尊’的叫,圣尊继位以来,非要将称呼改了,这一时半会儿哪里改得过来?”
楚半掌道:“圣尊继位已十几年啦,你还当作一时半会儿?我看你这脑袋是想搬家啦。”
皮啸天吐一吐舌头,道:“没那么严重,圣尊又不是顺风耳,怎么会听得见?今日在场的就咱们五人,咱们五人又都是患难与共的好兄弟,自然不会在圣尊面前告我的状啦,是不是?”
楚半掌笑道:“那是当然,皮香主眼下是为圣尊扫奸除恶,咱们岂会落井下石呢?诸位香主你们说对不对呀?”
众人齐道:“不错。”
楚半掌又道:“大伙儿想必都知道,大公子和我自幼关系匪浅,今夜的事情,我定是要向他禀告的,他既然吩咐了要取柳三更的命,咱们为人臣子的,便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是不是?”
众人一怔,心道:“好啊,你是先礼后兵,眼下又拿大公子来压我们啊。”
皮啸天自知第一个说错了话,忙道:“是,是,大公子吩咐什么便是什么,咱们哪敢不遵命?”
楚半掌一正神色,眼见方才还纷纷惫懒的几位香主,此时均有些害怕自己告密,对自己的话又唯命是从了,心中不禁暗喜,说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分开找寻,倘若一经发现柳三更那小子的踪迹,立时放信号出来。”
众人齐道一声是,当下分散四方,各自找寻去了。
仓寅眼见众人的身影蓦地里消失不见,原本紧绷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刚舒舒服服的长吐一口气,忽见一道人影落在悬崖边上,正是楚半掌,他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楚半掌转过身来,冷笑道:“出来吧,我早就知道你藏在这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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