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更一想到将重回昆仑山,心中又是欢喜,又略有些矛盾。欢喜的是自己师门大仇不日将报;矛盾的是报仇之后,又须秉承师父之命,前往魔界当奸细。想到此处,不禁又觉得自己不曾混迹江湖,却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这时他酒劲上涌,渐渐困倦,当下卧倒在地上,片刻间便已睡着。
这几日来,他和楚瑶在宇文护的府上除了吃便是睡觉,偶尔在宇文护偌大的花园中漫步赏景。
直到第三日午时,宇文护派人来请柳三更二人前堂用餐。进入堂内,只见一个白发老者,身穿一件道袍,但这道袍却是一件大红的颜色,显得与道袍格格不入。
这红袍老者正是独孤黎邪的师叔红叶道长,虽然时隔多年,柳三更仍然记得他的容貌,但见他仍旧和从前一样,满脸凶恶神态,若非他身披道袍,旁人只以为他是个拦路抢劫的强盗魁首一般。
只见红叶大大咧咧的坐在主席上,也不理会宇文护,“修远、黎邪,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可打听到你们师父的消息?”
独孤黎邪、陈修远二人躬身行礼,道:“打听到了,打听到了。”
“哦?他在哪?”红叶立时正了正身,一脸关切。
独孤黎邪笑道:“师叔,你老人家不远万里而来,先稍作歇息,待吃过饭后,师侄再向你禀告!”
“你师父一日寻不见,我便没胃口吃饭。”红叶摆了摆手,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师叔,这位是我的义弟,杨四替杨兄弟。”独孤黎邪笑着伸手摊向柳三更,“贤弟,这位是我的师叔,法号红叶道长。”
红叶看了一眼柳三更夫妇,随即眼珠一转,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态,“吃饭,吃饭。”
宇文护笑道:“红叶道长还是这般急脾气。”
红叶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大将军,老道我是埋进黄土半截的人,性子也就索性不改啦!”
“好好好,红叶道长还是这般豁达!”宇文护大笑几声,“知晓道长今日莅临,早已备好了素菜。”
红叶道:“唉……难怪大将军如此费心。你说说这修真炼道之人有什么好的,非但要戒荤、戒酒,还要戒色。倘若不戒,便难入正道。可是如今也已老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却还是不敢大开这三荤五戒。”
“道长道法高深,长命百岁,说这些丧气话作甚?”柳三更插口说道。
红叶冷冷的哼了一声,白眼一翻,瞪了柳三更一眼,便不再说话。
独孤黎邪恐柳三更心中不悦,急忙道:“贤弟,我师叔就这性子,你别介意。快请坐,请坐,弟妹也一块儿坐罢。”
“大将军,有道是好酒好菜,怎地今日连酒也不让喝啦?”柳三更笑着朝宇文护道。
“今日得知红叶道长前来,是以席上无酒,杨师傅且将就将就。”宇文护一脸正经,意思再明白不过,今日的主要客人是红叶。
“哼哼……”柳三更冷哼几声,一副不屑的神态,“他不喝便是,哪有不准别人喝酒的道理!”
“砰!”
红叶在桌上一拍,桌上三十余副碗筷纷纷跳起,跟着又齐齐落在桌上,“小子,想喝酒须凭本事,就凭你这胎毛还没长齐的小杂种,也配跟大将军讨酒喝?”
红叶虽是修行的道士,说起话来却是满口污秽之言。
柳三更怒道:“拍桌子吗?谁不会?”说罢,一掌也已按在桌上,砰的一声,桌上的碗筷也均跳了起来,又齐齐的落在原处。这一手功夫和红叶不相上下,显是力道拿捏的非常精准。当即又冷笑一声,“大哥,你知道小弟平日最讨厌的是什么人吗?”
独孤黎邪眼见柳三更跟自己的师叔排起桌子来,早已慌了神,唯恐红叶一怒之下将柳三更杀了,自己岂不是要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下不来台。日后若是传出去,独孤黎邪的师叔杀了自己的结义兄弟,自己岂不是要成为江湖中的笑柄。但这时听得柳三更问起自己,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素来聪明伶俐,知道自己若是搭了柳三更的腔,柳三更立时便会说是自己的师叔。那时自己里外不是人,更不知该帮谁。当下心念电转,脸露为难之色。
“杨师傅,杨师傅,快吃饭吧,晚上老夫定当为你准备一些好酒,保你大饱口福。”宇文护一旁做着和事佬,笑吟吟地说道。
“在下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倚老卖老,自以为是的老家伙!”柳三更见独孤黎邪不敢搭腔,当即也不理会宇文护,“就因为你比别人多活了几岁,就了不起的很么?依我看来,这年龄都活在了狗身上!”
“杨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老夫倚老卖老,自以为是?”宇文护立时板起脸来,满脸怒气。
只见他话音刚落,立时从他背后飘出四人,皆是身穿白衣的女子,行动之快,犹如鬼魅一般。
这一下变故极快,别说柳三更和楚瑶大吃一惊,就连红叶也是吃了一惊。这四名女子不知是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身法之快,自己竟然没能看清。
红叶冷笑道:“大将军,这小子不是说你,那是指桑骂槐老道来着!”
柳三更道:“在下就是骂你,又指什么桑骂什么槐啦?”
“放肆!”陈修远大怒,立时便已站起。
“四替!”独孤黎邪忽然厉声叫道,“这是我师叔,难道你一点面子也不给为兄么?”他眼见红叶与柳三更剑拔弩张,立时可能便要一场大战,急忙厉声何止柳三更。
红叶猿臂一伸,挡在独孤黎邪和陈修远身前,“好师侄,这小子甚是狂妄,今日若是不教训教训他,日后却要坠了咱们长生门的面子啦!”
柳三更道:“想打架么?我还能怕了你不成?”
一旁的楚瑶劝道:“四替,你快少说两句,别惹红叶师叔不高兴啦,快快赔礼!”她暗暗为柳三更担心,唯恐两人立时打一场架,柳三更不是敌手。毕竟红叶已有百余年的修为,道法高深,真气浑厚,柳三更初出茅庐焉是其敌手?
但柳三更性子本就倔强,自红叶进来先是看自己不起,后又冷语相对,早就不服了,这时岂能听得进楚瑶的劝解?
有人说,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也就是说:古时候被人称作豪杰的志士,一定是具有过人的节操,有一般人所无法忍受的度量。有勇无谋的人被羞辱刁难,一定会拔起剑,挺身上前搏斗,这不足够被称为勇士。然而天下真正具有豪杰气概的人,那是遇到突发的情形毫不惊慌,当没有任何原因而受到别人侮辱时,也不愤怒。这是因为他们胸怀极大的抱负和志向。
红叶冷笑道:“就凭你?”说罢,一掌拍在桌上。
只见他面前的筷子倏然而起,疾射向柳三更的双眼。
这桌子不过半丈方圆,两人虽是对面而坐,但距离实在太近,筷子说来便来,夹杂着嗖嗖风声。
独孤黎邪大叫:“师叔手下留……”
未等他说完,筷子已距柳三更不足半寸,眼见非要刺穿他双眼不可。
忽然,那两根筷子顿在半空,离柳三更的双眼仅仅半寸的距离,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去!”柳三更大喝一声,两根筷子倏然一反,疾回而去,径直朝着红叶射去。
“兄弟且慢!”独孤黎邪大叫。
红叶袍袖一挥,一股劲风扇出,只见两根筷子嗖嗖从一旁的陈修远头顶穿过。
噗噗两声。
但见两根筷子深深插入堂内的柱子中,将近一半。
从红叶拍桌子到柳三更已无形罡气逼回筷子,再到红叶挥袖,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虽然只是短短一招,但在座之人已然知晓,他二人功力悉敌,旗鼓相当。
红叶暗道:“好小子,想不到年纪轻轻真气如此浑厚,今日老子若是不教训教训你,日后却不知该如何狂妄自大了。”言念及此,当下喝道:“找死!”
只见他袍袖一挥,立时风卷残云一般,桌上的饭菜尽数而起,噼里啪啦的向柳三更及楚瑶身上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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