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更将那夜在长生门,五叶及周不为、勾连城、莫老八等人要寻自己麻烦的事情,一一细说一遍。只听得顾听风及昆仑山十三太保连连称奇。
顾听风叹一口气,道:“想不到这些后辈不思修真之道,偏偏要走邪路。”
黄伯仁道:“顾前辈,其实这也怪五叶他们不得,要知道千年朱灵的确是几千年才能长成的灵药,三更兄弟服下千年朱灵,他的血自然可当做药方,待加以烧炼,炼成丹药,服用之后,真气必当大增。”
“大哥此言就不对了。”八臂神猿东郭胜说道,“怎们修真之人虽说真气最为紧要,可是将别人的性命视若无睹,那和魔界那些邪魔歪道,以人血练功之徒,又有什么分别?”
黄伯仁道:“二弟,咱们兄弟算不得好人,若是不认识三更兄弟,但得知三更兄弟服下千年朱灵,且又落入咱们手中,你说咱们兄弟十三人会不会要想方设法的将他的鲜血练至成丹药?”
东郭胜万没想到黄伯仁会当场问出这种话来,不禁一怔,沉吟片刻,又道:“倘若换作之前,我肯定会!但是眼下和三更兄弟是好朋友,这些无耻之事自然做不出来。”
苏见生附和道:“二哥此言有理。咱们昆仑山十三太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在江湖上更是臭名昭著,若是换作从前,三更兄弟落到咱们兄弟自然是有死无生了。”
黄伯仁拍手道:“这就是了,所以我说其实五叶他们和咱们想法一样,不过是想走条捷径罢了。但却说不上是大奸大恶之辈。”
柳三更听他替五叶推脱,不由得大怒,气道:“黄寨主,你这么说,是说五叶没有错了,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啦?”
黄伯仁眼见柳三更脸上怒气大现,不禁一愣,忙道:“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三更冷哼一声,道:“五叶老贼杀我师父青叶道长及古叶师伯,又残杀我长生门数十名师兄、师侄,这等以阴谋诡计卑鄙手段杀人真凶,难道还是对的吗?”
黄伯仁不知柳三更曾拜过青叶为师,这时听他说出,不禁暗暗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胡乱说话。
“五叶老贼扮作魔界妖人的模样,潜入长生观偷偷杀人,然后将这些事情全都推倒我身上,又说我是魔界的奸细,暗中勾结魔界,杀害了我师父及长生门所有弟子,他自己倒好,从龙虎山搬到长生山做起长生门的掌门人,对世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简直就是人面兽心,伪君子!”柳三更越说越气,乃至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咆哮。
黄伯仁自知说错了话,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顾听风道:“三更,练气的大忌是什么?”
柳三更一怔,低声说道:“怒。”
顾听风道:“什么是怒?”
“是愤、是气、是怨、是恨、是嗔、是躁、是圭、是狭隘。”柳三更一口气将自己从《气》书中学到的讲出。
顾听风道:“你既然想要报仇,当今之际,最紧要的就是练气。眼下你练气一年之余,就连这气之大忌也还抑制不住,谈何报仇雪恨,谈何修真问道,为师看你这副脾气,日后必成大害。”
这一番话直说得柳三更如醍醐灌顶,顿感心头豁亮,长舒一口气,朝着顾听风跪倒在地,道:“弟子一时冲动,险些走火入魔,多谢师父指点,救弟子逃出魔障。”
顾听风叹了一口气,道:“许瞎子将你托付给我,为师原本不想收你为徒,只因你体内有魔界邪气。可是你心地善良,绝非奸恶凶残之辈,为师更不想让你因此而坠入魔界。你只道为师是受不过许瞎子一激才收你做的徒弟么?”
柳三更大惊,暗道:“原来师父并非中了许瞎子的激将法,而是恐我因此坠了魔道,才收我为徒的!”想到此处,不由得大为感动,忙又磕头道:“师父大恩,弟子永世难忘。”
顾听风袍袖一挥,道:“起来吧,不必一直跪着啦。”
柳三更只觉一股极其柔和的内力,将自己扶起,知道这是师父所发,道一声:“谢过师父。”这才站起。
顾听风朝着黄伯仁等人摆了摆手,道:“你们下山去罢,除了每日送饭之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可上山。”
黄伯仁等人忙躬身行礼,道:“是,晚辈等人遵命。”说罢便一齐退出山洞,直到山洞之外,才扭过了身形,下山去了。
顾听风道:“从今日起,你在山洞中面壁思过,不必再修真问道。这《功》术一书,直到你心中清静后,为师再亲自指点。”说着便已站起。
柳三更忙道:“师父,弟子已将《气》术一书练了一遍,虽说不上精通,但自知已熟知**了。”
“你心中始终不能宁静,满怀怨愤之气,即便学会再多武功,也是有害无益。”顾听风淡淡说道。
柳三更道:“可是……可是弟子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啊……”
顾听风道:“等到你真的做出错事,便是为师也阻止不了你了。方才你暴躁如雷,一副要与黄伯仁拼命的架势,已证明你心中魔气大增,离入魔不远矣。”
柳三更方才不过是情绪激动,绝没有要和黄伯仁拼命的念头,可能是他言语过激,以至于被人误解。这时眼见师父责罚自己面壁思过,心中却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事情,而是师父小题大做。
顾听风道:“以你现在的这点微末道行,黄伯仁若想杀你,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情。你方才将他羞辱一通,若是换作平时,早已是惹祸上身,性命忧矣。”
“弟子知道,黄伯仁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不肯和弟子撕破脸皮的。”柳三更悻悻说道,“他寄人篱下,又知道不是师父的敌手,所以不敢得罪我。”
顾听风道:“便是借给黄伯仁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为师一根汗毛。”顿了一顿,声音稍有些平缓,说道:“为师责罚你,并非因为黄伯仁,而是要磨你的性子。你性格暴躁,又自以为是,旁人若是和你意见稍有不同,你都要争辩到底,讨论一个究竟,于你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先不说黄伯仁等十三人都是恶名昭著的强盗,单说他结义兄弟十三人,为何偏偏他是大哥,其余的兄弟,为什么又事事都听从他的号令?”
柳三更道:“说明黄伯仁武功最高,他们十三人中武功是最高的。所以,东郭胜也好,苏见生也罢,他们都听黄伯仁的话。”
顾听风摇了摇头,道:“三更,你年纪还小,为师便是说与你听,你也不懂。即便是他武功高强,难道还能胜过为师不成?别说是为师,放眼江湖,武功能胜过黄伯仁的没有八百也有一千,难道东郭胜和苏见生不能听从别人号令,偏偏要和他为伍,那是为何?”
柳三更思索片刻,道:“那是江湖义气。”
顾听风不禁大笑,摸着柳三更的头,柔声道:“好孩子,这不是江湖义气,而是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柳三更有些不明白了。
顾听风道:“你觉得黄伯仁为人如何?”他不答柳三更,反而又问。
“唔……”柳三更思索片刻,道:“黄伯仁看似一个草莽大汉,一脸凶恶,其实心地还是挺善良的。”
“就这些?”顾听风笑着说道。
“他仗义疏财……”柳三更叫道,“我和许先生刚到昆仑山的酒馆时,店小二张嘴便要纹银五百两,是黄伯仁替我们付的酒钱。”
顾听风点了点头,道:“他为什么要替你们结账?”
柳三更道:“许先生曾对他们十三人有救命之恩,所以他为了报答许先生,所以……”
顾听风摇了摇头,道:“不对。”
柳三更道:“不是吗?如果他不是报答许先生救命之恩,那又是为什么?”
顾听风道:“这就是黄伯仁的为人的方法。凡是住在昆仑山中的江湖中人,全都是受了许瞎子嘱托,躲避于此。为什么别人见了许瞎子假装不识,偏偏他黄伯仁要站出来充当英雄好汉?你若是将他理解成江湖义气,那就大错特错了。黄伯仁之所以能居十三太保之首,是因为他有独特的做事风格,可以做到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不敢得罪的模样,且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别人感激。”
柳三更点了点头,说道:“这样说来,黄伯仁很懂得为人处世,所以为人圆滑。”
顾听风道:“所以为师罚你面壁思过,好好控制自己的臭脾气。日后遇事便不会再惊慌失措,暴躁如雷。”
柳三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朋友很少,而且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都不怎么喜欢自己。原来他从小就嫉恶如仇,只要遇见不平的事情,或者看不顺眼的事情,就会指责出来,而且从不给别人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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