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独孤如愿立在屋中。眼下已是晌午,早有下人端来饭菜,但他却没有一点胃口,任凭饭菜渐渐变凉。
他依稀记得,自己带着全族离京那天,也是下着大雨。他从未像那天那么狼狈过,满城的百姓,望着曾经地位显赫一时的独孤家族,像一条丧家犬一样,冒雨而行。
想到此处,年迈的他,皮肤渐渐松弛的拳头,再一次握紧。伴随着雷鸣电闪,滂沱落地的雨声,仍旧能听到他拳头骨骼的声音。
权力,究竟是怎样一个东西?怎地年纪越大,就越对权力心热眼红呢?
独孤如愿伫立良久,望着滂沱大雨发呆。远处的树,被狂风席卷,摇摇欲坠。可是任凭多大的风,树枝总是随着风摇摆,并无被风吹折。忽然,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逆来顺受。
“逆来顺受,呵呵……”独孤如愿发出一丝苦笑,笑声很轻微,但脸色却写满了无奈。这不失是一个好办法。是啊,当朝权贵逼得他告老还乡,隐居山林。任凭再大的狂风,自己只要顺着,跟狂风中摇曳的树枝不都一样么?
“饭菜冷了,你为何不吃?”忽然一个女子冷冰冰地问道。
独孤如愿豁然一惊,问道:“什么人?”
这时他已回过头来,只见椅上坐着一个女子,身穿白袍,但白色的袍子上却染满了血,脏秽不堪。她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上遮着白色面罩,看不清她的脸。他虽然未见过这个蒙面女子,却知道她是谁。
独孤如愿有些吃惊,但自己杀伐一生,随即又已镇定,问道:“你没走?”
“走?去哪?”
独孤如愿道:“逃命!”
“逃命?我为什么要逃命?”
独孤如愿沉吟片刻,又道:“你回来是要杀我?”
“我若要杀你,只怕你早已是个死人了!”蒙面姑娘淡淡说道。
这句话绝非是故意恐吓独孤如愿,他清楚地知道,如果眼前的女子要杀自己,的确像她所说那样。因为眼前的女子,就是楚瑶。
楚瑶之所以回来,便是要问清一件事,只是这件事,唯有独孤如愿可以解惑。
独孤如愿缓缓坐到椅上,脸上没有一丝害怕,神色从容,镇定自若,淡淡说道:“既然不是杀我,不知姑娘此行所为何事?”
楚瑶道:“圣元珠!”
独孤如愿微微一笑,道:“老夫不知圣元珠为何物。”
楚瑶道:“你不用装糊涂,你的宝贝女儿早已将圣元珠在你手中之事告知于我。”
独孤如愿脸色一变,随即又回复了先前的镇定,说道:“伽罗?你拿她怎么样了?”
楚瑶道:“也没怎么,只不过将她抓了起来,眼下让妖兽穷奇看守。”
独孤如愿豁然站起,道:“你……你……”
楚瑶淡淡地道:“妖兽穷奇的名头你大概听过吧?这畜生自小由我养大,我只须招一招手,它立时便能会意我的意图。只是这畜生只有一点不好,最喜欢吃人肉。”
独孤如愿听到此处,急忙开门,想要冲出。忽然,砰的一声,一柄长剑从他耳边刺入门口的木头上。他不禁一惊,又转过了身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楚瑶道:“独孤前辈,你为官半生,怎地连这点道理也不懂?旁人在你面前说话,你好歹也要听上一听啊,若是旁人说话,你心不在焉,那是对别人最大的不敬,你说是不是?”
独孤如愿吃惊的望着楚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戎马一生,素来军令如山,只要是自己说的话,手下无不尽数牢记于心,但凡有心不在焉者,他都要严惩。这时被楚瑶指责,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当下又道:“好,你说!”
楚瑶道:“穷奇那畜生虽然喜欢吃人肉,只是还有一个毛病,不知你知不知晓?”
独孤如愿耐着性子,道:“什么毛病?”
楚瑶道:“就是它吃人的时候,非要先从脚开始吃,将人头留到最后。”
独孤如愿毛骨悚然,虽然他听说过妖兽穷奇的传说,但这时却浑身直冒冷汗,仿佛看到独孤伽罗正在被穷奇吃掉一样,立时又转身便要开门。这时他猛然一拉,忽然只觉得一股大力,将门死死拽住一般,任凭他使出浑身力气,竟拉不动这扇门。他戎马一生,武艺超群,自战场杀敌,素来是所向披靡,如今竟拉不开这一扇小小的门,若是传将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楚瑶道:“独孤前辈,你武艺超群,但在我这样的修真之士眼中,就好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儿,拿着一柄宝剑。你明白我的意思?”
独孤如愿没有说话,只听楚瑶又道:“坐!”跟着又指了指另一张椅子。
独孤如愿缓缓坐下,冷冷的盯着楚瑶的面罩,仿若他充满愤怒的眼神,能够透过面罩一般。
楚瑶丝毫不理会他眼光中的恶毒,淡淡道:“你知道么?妖兽穷奇是最喜欢吃人肉的,尤其是人头!”
独孤如愿点头,道:“是,老夫有过耳闻。”
楚瑶道:“这就好像有的人一样,遇到喜欢吃的东西,有的喜欢将他留到最后吃,有的则喜欢先吃。而我,就是前者。”说到此处,不禁又嘻嘻笑出声来,接着道:“穷奇是我养大的,我什么性子,也将它驯服成了什么性子。”
独孤如愿道:“姑娘此行,便是将老夫当作你的食物,最喜欢吃的食物?”
楚瑶摇了摇头,道:“听说令爱与随国公小公爷定下了婚约,不日便会将她迎娶过府,是不是?”
独孤如愿疑道:“你怎知道?”
楚瑶并不回答,反而幽幽地道:“宇文护乃是当朝权臣,手握雄兵百万,只是他非要杀独孤氏满族不可,倘若独孤氏能和镇守一方的随国公结为儿女亲家,自然会达成联盟,以制衡宇文护。那时宇文护想要灭了独孤氏也是不能,是不是?”
独孤如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楚瑶道:“听说随国公的公子,自见到令爱之后,便一见钟情,朝思暮想,恨不得立时将她迎娶回随国公府。倘若那位小公爷忽然发现,自己朝思暮想的未婚妻,变成了死人。自己满怀憧憬的美好婚姻化为泡沫,不知该当怎样?”
独孤如愿冷道:“姑娘,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绕弯子!我独孤信这一辈子不是在沙场,便是在朝堂,别人但凡说一句话,我已猜出其意图。你绕了这么的大的圈子,究竟想说什么,尽管明说!老夫素来是,明人不说暗话!”
楚瑶道:“好,爽快!既然前辈打开天窗说亮话,小女子也只好敞开了说啦!”跟着一顿,又道:“圣元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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