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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苛政猛于虎

    此时日影西垂,山谷中一片沉寂,那如同狗吠的声音再度响起,在空荡荡的山谷中久久不能消弭,听着令人为之悚然。

    “哈!”

    柳三更只觉肩膀被人一拍,登时打了一个哆嗦,口中忍不住叫了一声,急忙转过头来。

    “哈哈……我就知道会吓你一跳。”

    独孤伽罗一脸欢喜,看着脸色骤变的柳三更大笑不止。

    “你……吓死我了!”柳三更挺了挺胸膛,又装作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啊,是吗?你死了吗?”独孤伽罗伸出两根手指,去他鼻间探气,“我就说嘛,你昏迷半个月不吃不喝都没死,单凭我吓你一跳,还能吓死你不成?”

    山间清风徐来,拂过独孤伽罗的衣畔,淡青色的衣袂微微摆动,两根青葱般的纤指似乎散发幽幽清香,柳三更心神一荡,再忍不住,伸嘴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

    “啊……你干么!”独孤伽罗忍大叫一声,清丽的脸蛋儿上早已布满一片红晕。

    柳三更自觉失态,怔了一怔,笑道:“我闻着你手上有香气,以为是甜的呢,想尝尝啊。”

    独孤伽罗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你以后再这样轻薄,我再也不理你啦!”

    柳三更低头“哦”了一声。

    正在这时,那狗吠之声又已响起。

    “你听!”柳三更叫道。

    见独孤伽罗不语,又问道:“姐姐,你听见了没?”

    “听见什么?”独孤伽罗仍旧不回头,反而又缓缓走出几步。

    “你没听见怪异的狗吠声吗?”柳三更跟出几步。

    “这有设么怪异,不就是你方才说的妖怪吗?”独孤伽罗一点也不害怕,淡淡地说道。

    “什么?这声音就是穷奇吗?”柳三更一脸震惊,“如果真的是穷奇,咱们不是很危险吗?”

    “那有什么危险的。”独孤伽罗淡淡地道,“咱们只管采药就是了。”

    “好啊,你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柳三更挺了挺胸膛。

    若说不怕,那是假的。但他一向心气儿高,倘若在独孤伽罗面前吓破了胆,实在太过丢人,好在他见独孤伽罗不怕,心想:“一定是她故意吓唬我的。”想到这儿,又挺了胸,站得更直了些,“你在前面道路,我跟在你后面。”

    独孤伽罗走在前头,沿着那一条极其凶险的山岭小道缓缓而行。

    柳三更看着她曼妙身姿,随着山野间的凉风微微摆动,就好似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心中一阵荡漾,但随即又被那一阵恐怖的低吼声惊了一跳,将手伸进背后的药篓,摸到那柄柴刀。这时他摸到柴刀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幻想着妖怪穷奇忽然出现,要吃独孤伽罗,自己挺身而出,先是用柴刀,但一个不慎柴刀跌入深谷,自己随即使出平生绝学,三十六路空明拳来,将穷奇骑在身下,举起自己砂锅般大的拳头,将穷奇打死,那时自己一定可以成为独孤伽罗心目中的英雄。

    其实,这世间的人,又有谁不爱幻想?

    有的人幻想着买一注买票,中五百万;也有人幻想自己一夜暴富;就连工厂打工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员工,也会幻想着当自己某一天走在厂区,见到地上有一片垃圾,在自己弯腰去捡时,正好被工厂的大老板看见,然后对他大家赞许,并升他做总经理;更会有人幻想,自己做了工厂的总经理后,又娶了大老板的女儿为妻,这样一来,爱情事业双丰收,岂不是大快人心?

    就连小学生也不例外,他们也会幻想自己哪一天会吃到一颗仙丹,然后就会腾云驾雾飞檐走壁了。也有家境不好的小朋友在上学之前向父母伸手要零花钱遭到拒绝后,他们会幻想着自己正走在大街上,忽然见到街上某个角落有一张一百块钱人民币,周围的人似乎没有发现,只有自己发现了,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来,去买好多喜欢的好吃的。

    幻想,无非是人类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但最渴望的东西,往往又是自己最不想付出代价或任何劳动力而奢望轻易得到的。可是,这世间又怎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喂,你愣着做什么?”独孤伽罗喊了一声,柳三更顿时回过神来,心中暗骂自己一声:“真是无聊透顶,你都多大了,还异想天开。”这时那怪异的狗吠声再次响起,柳三更忍不住朝山谷望去。但见山野苍翠,层层叠叠,夕阳西斜,渐渐藏向山峰之后,冰月东升,悄立半空。山谷中一阵凄凉寂静。

    “咦,你爹爹呢?”柳三更大感奇怪,这一路跟来,独孤如愿早已没了影踪。

    “爹爹素来独来独往,不喜同别人一块儿,他定是嫌你拖拖拉拉,自己走到前头了。”独孤伽罗头也不回的道,“好在有我,要不然你非要迷路不可。”

    “若不是你,我始终跟在你爹身后,形影不离。”柳三更心中嘀咕,“他不在也好,我的机会不就更多了些吗?”想到此处,又暗暗欢喜。

    “伽罗姐姐,你说那狗吠声,真的是就是妖怪穷奇吗?”柳三更故意问道,其实是不是穷奇他都无所谓了,只是想找个借口跟独孤伽罗多说上几句话。

    “对啊。”

    “那它不吃人吗?”柳三更又问。

    “吃啊。”

    “既然吃人,咱们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上山啊?你们为啥还住在这里,为什么不搬家啊?”柳三更又问。

    “这里是避秦山,你知道避秦二字是何意么?”独孤伽罗忽然一顿,转过身来问了一句,复又转身缓行。

    “当然知道啊。”柳三更道:“秦无道,百姓只好躲入深山里来了。”

    独孤伽罗边行边道:“这就是了。这里的人,都是为了躲避暴政,才居住在此的。”

    “可是这山中有吃人的妖怪,他们就不怕吗?”柳三更又问。

    “子曰:苛政猛于虎。”独孤伽罗忽然顿住身形,望着即将陷落黑暗中的山谷,“相比之吃人的穷奇,强征暴敛的皇权和各大士族才最为可怕。”

    柳三更恍然大悟,拍手叫道:“姐姐,你真厉害。我们唐代有个大诗人叫柳宗元,曾写过一篇文章,叫《捕蛇者说》,其中就是讲诉苛政猛于虎之事。”

    “捕蛇者说?”独孤伽罗一怔,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我才疏学浅,并没看过这本书。”

    “这个叫柳宗元的人是唐代著名的大学者,很有文化,不过他……”柳三更正想说他可比你小上几百岁,但想想又觉得不妥,“不过他写的文章很少让别人看,只不过我和同宗,私下关系又不错,他才肯将他的文章拿与我看的。”

    独孤伽罗点了点头,郑重的道:“他的文章写了什么,你念与我听听!”

    “这个我可记不大清了。”柳三更吐了吐舌头,心想:“这篇文章是要求全部背诵的,可惜我竟然不会背。早知道今天能派上用场,当初就该好好背诵一番才是。”跟着说道:“不过我倒大致记得,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独孤伽罗嫣然一笑,又转身而行,“咱们边走边说,你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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