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四点。
周末的辅导时间结束。
白泽走在小径上。
阳光打在薄薄的树叶,折射出斑斓的光线照在他的脸颊。
白泽一边欣赏着午后的景致,一边思索着方才师姐易如月的事情。
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视线里突然瞥见远处角落的熟悉身影。
身穿黑衣的易如月正倚靠在一张木椅上,仰起的脸颊静静地望着明丽的天空。
她恍惚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泽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她。
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默默走到了她身旁坐下。
感受到旁边多了个人,她的眼眸斜瞥看了看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椅子前边是一潭小湖,清澈的湖水倒映着岸边的香枫。
每当一阵风拂过,就会摇摇坠坠落下几片叶子。
白泽并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也没有试图去说话安慰她。
他知道在一个人难受的时候,并不会想听到别人在旁边说个没完。
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她静静坐一会。
“一起去喝一杯吗?”
易如月望着青空突然开口说道,声音中有种淡淡的感伤,像是煮坏的冰糖炖柠檬,温润中带着轻浅的辛涩。
“好。”
白泽点点头。
学宫里是有酒肆的,不过白泽从来没有进去买过酒。
......
白泽站在门口,仰着头看了眼酒肆的牌匾,青榭里。
酒肆门前悬挂的“招子”,也就是酒旗在猎猎作响。
招子挂出来就代表酒肆现在营业,对外接待客人。
白泽和师姐推门走进大堂。
也许是时间没到营业的高峰期,一楼的酒桌上并没有坐着多少人。
“开楼上单间,两壶春竹叶,要点小菜。”
师姐同柜台前的店员点完酒,便领过牌子带着白泽向二楼走去。
白泽好奇地打量着酒肆内的环境。
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水墨画,昏黄的灯笼公输灯具散发着幽幽灯光。
暗色调的环境,让人不禁忘记了外面的日头,仿佛提前进入了夜晚。
听时昊他们说,街道的另一头还有一家酒馆,风格和这家青榭里酒肆截然不同,装修风格和兜售的酒品都更“现代化”。
楼下的大堂角落不时传来几声酒客的哄笑声。
白泽安静地随着师姐推门走进僻静的楼顶小隔间里。
“第一次来喝酒?”
易如月瞥了眼白泽,瞧见他东张西望的模样,问道。
白泽点点头。
“路过好几次,但都没有走进来。以前在外面的时候,也从来没去过酒吧。”
“酒吧,就是在外面的酒肆。”白泽怕她不清楚,还特地解释了一下。
“嗯,我知道。我小时候在姑姑家住过一段时间。她家在湘省云梦泽那块儿。”
白泽聆听着。
他倒是第一次知道她小时候在外面住过的经历。
他原来还以为她在时隙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
两人说话的时候,酒保也把点的酒菜端碟送了上来。
“两位,你们的酒菜,慢用。”
酒保把菜碟子放在桌上,然后在两人桌前摆上了两个酒坛。
坛子是晶莹剔透的琉璃霁雪色,釉面流转着亮晶晶的蓝光。
酒保合上门退了出去。
易如月揭开封口,一阵逼人的浓郁酒香从酒坛里飘出,挤满了整间房。
酒气清冽而干爽,让人闻着好似站在了早春竹林,竹叶沙沙作响。
“师姐,少喝一些,先吃点菜。”白泽捻起筷子往她的小碗里夹了点菜。
这些酒家酿制给术士们喝的酒,选用的原料也不一般,很容易便喝醉了。
他瞧见她汩汩地就往碗里倒酒,就知道今天她大概要醉倒回去了。
算了,我就不喝了。省得两人都喝醉,没人照顾。
白泽发现在他劝说的时候,师姐已经扬起白皙的脖子,往嘴里“吨吨吨”地倒酒了,于是他心里默默想道。
“滋,啊!”
一口气把碗里的酒饮了个干净,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几抹酡红。
嘴角还残留着一点酒渍。
“师弟,你怎么....嗝....不喝啊!”
喝完酒后,她说话的胆气似乎都壮了不少,声音带着平时没有的豪气。
“我喝了哦,刚倒了一碗喝干净了。”白泽倒着碗抖了抖,仿佛证明着自己喝得一滴也不剩了。
“哦。”脸蛋红晕,脑袋渐渐有些晕乎乎的易如月也不作疑。“那就再喝一碗...喝完...喝完就不难受了。”
她端起酒坛站起身来,往白泽的碗里倒满。
白泽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青酒,可不敢喝。
这酒看样子还挺烈的。
术士随着境界的提升,身体素质也会潜移默化地上涨。
易如月的体质肯定比现在的他强,连她喝了一碗都开始出现迷糊的迹象。
他要是喝完这一碗,估计就要趴桌上了。
他原本酒量就一般,在家里的时候也没练过,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喝过一两杯啤酒。
白泽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尽管碗里的酒水香气浓郁,但他还是碰都不碰。
除非喝完酒停顿下来的易如月察觉到他“浑水摸鱼”,吵闹说着“喝啊,你喝点嘛”进行不依不饶地劝酒时,他才会假装捧起碗,凑在唇边敷衍一下。
反正她也不会一直监督他,转眼就会接着喝酒,把要他喝酒的事给忘了。
白泽稍微劝了劝后,也不再说什么了。
或许喝醉后,她会好受一些吧。
他夹着筷子往嘴里送着小菜,一边望着窗外。
街道上灯光已经逐渐亮了起来,晚上下课后的学生们说说笑笑游荡在商铺间闲逛着。
就在他发呆看风景的时候,一个带着酒气的身子突然抱住了他。
白泽身体猛然僵硬了片刻,旋即侧头看着紧紧搂着他的师姐。
顿时他有些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师姐你喝醉了,我把你送回.......”他对着怀里小声地说道。
然而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阵哇的大哭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她的眼泪仿佛开了闸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她哭得毫无防备,像是个伤心的小孩。
“我,我害死了好...好多人啊....哇......”
“我好害怕.......”
“如果我....没有挥出那一剑,他们就...不会死了。”
白泽听着她口中语无伦次的声音,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喉咙有些哽住,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填满了他的胸腔。
“没...没事,这不怪你。”
“不怪你。”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喃喃地说道。
莫名地,他想起了课堂上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术士,在有些时候,要学会变得冷血无情。”
术士活在世上,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也会有悲伤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