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理智却非常清楚，他是不会中断的。
这是一个固执，冷静，不怕死的老头。
“别让朕等了，快些吧。”皇帝语气缓和，没有一点紧张的神色。
沈念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正面临着一场艰难的手术。
“公公，各位娘娘还在吗？”
手术失败时，医生最怕面对的，就是家属。
“皇上已经命各位主子回各自宫里了，外面只有元王爷在。”老太监回道。
沈念点点头，“皇上，这颗药吃下去以后，您会很痛苦，不管多么痛苦，一定要撑住！不要闭眼，撑过去就好了，一切都好了。”
“嗯。”皇帝依旧淡定，平和。
沈念将药丸放在他的嘴边，皇帝毫不犹豫地张嘴咽了下去。
殿外面，库哈从来没有见过他家主子这么慌张过，哪怕是在关外面对来势汹汹的战兵，他依旧从容。
元凤尘一动不动的坐着，双手紧握，脸色越来越难看。
“王爷，您无需担心，皇上不会有事的，沈小姐医术那么高明，定是有把握的，而且，属下刚才看常公公的脸色，很正常，也许是您想多了。”库哈宽慰道。
元凤尘双眸微动，就是因为常左的脸色太正常了，才更透着不正常。
还有皇帝，自从见过沈念之后，再也没有召见过任何一个人。
而沈念，她的一举一动，更是让他没有办法不多想。
“库哈。”
“是。”库哈知道他有事要吩咐，立马凑过去听着。
元凤尘从腰间解下令牌，递给他，沉声道：“去准备。”
库哈大惊，并没有接那令牌，“王爷，事情没有您想的那么糟，万一是您想错了……”
“先准备着。”元凤尘把令牌塞到他手里，又用命令的语气道：“快去！”
寝宫里，老太监常左已经扑倒在地上，看着床上大半被褥已经染成了血色，顿时手足无措。
他咬着牙，用最小的声音唤着“皇上”，生怕被外面的人听了去。
“皇上，您听我说话，您一定要撑下去，国家还等着您治理，文武百官也在等着您，振作一点，一定要撑下去！”
沈念一边给皇帝施针，一边不停地说着话。
皇帝身体不停的抽搐，嘴里不断的有血喷出来，就连沈念的衣裳和脸上，也溅上了血点。
他紧紧地攥着被褥，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爆出，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流。
“您相信我，只要等撑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皇上！”沈念的声音越发的颤抖。
等施完全部的银针，皇帝又吐出一口近乎黑色的浓血。
“皇上啊，您可别舍下老奴啊！”老太监爬到床头，不停的磕头。
“告诉他，”皇帝的嘴里含糊不清，每一个字都十分模糊而艰难，“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
“是，是，老奴一定告诉他，皇上，您一定得活着啊！”
原来，他已经定下了继承人。
只是不知道，这继承皇位的，到底是不是太子呢？
沈念顾不得想这些事情，见皇帝眼神开始涣散，她两手分别掐住他的人中和虎穴。
“皇上，记住民女的话，一定要睁着眼，千万不要睡过去！”
一柱香之后，库哈急匆匆的回来，先朝看了一眼皇帝寝宫的门，而后才走到元凤尘面前。
“王爷。”
“安排好了？”
“是，宫里宫外都交代好了。”
寝宫里，皇帝吐出最后一口血，闭上了眼睛。
老太监脑子里只有沈念的那一句话，一定要睁着眼。
“皇上！”老太监顾不得其他，声嘶力竭大吼一声。
不只是外间的元凤尘和库哈，就连寝宫外的侍卫，均是一惊。
元凤尘朝库哈使了个眼色，库哈连忙将所有的门窗关上。
屋内沈念的头嗡嗡作响，已经听不到老太监的声音，她下意识的将脸贴到他心脏的位置。
还有心跳！
顿时，沈念跌坐在地上。
半晌，她才回过神，缓缓的对老太监道：“公公，公公别哭了，皇上他没事了。”
老太监的哭声骤然停住。
而沈念话音刚落，她自己的眼泪却开始止不住的掉，从啜泣变成号啕大哭。
这一日所有的委屈和胆战心惊，终于都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
老太监抓着皇帝的手腕摸了摸，当他确定真的还有脉搏时，又哭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带着笑哭的。
当听到屋内传来喜悦和委屈的哭声时，元凤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库哈也跟着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沈念的哭声越来越小，直到内殿的门打开。
元凤尘便看到那个满身鲜血，头发凌乱，已经哭花了妆的沈念。
她耷着两条胳膊，走到元凤尘的面前，无力的吐出四个字，“送我回家。”
皇帝身上的毒已经去了大半，只要继续服用她那盒药，不出半月，毒就会被全部清除。
而剩下的，宫里的御医就可以处理，无需她再留下。
元凤尘扶她上了马车，交代库哈道：“让小荷好好照顾她。”
库哈亲自驾车，带着沈念出了宫。
路上，沈念身上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元凤尘是不是知道有人会刺杀皇帝？”
听到车里传来的问话，库哈放慢了马车的速度，犹豫片刻，道：“王爷并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出手。”
“他叫我来参加宴会，也是因为这个吧？”沈念又问。
库哈道：“沈小姐，王爷是真心想要保护你的，不管他做了什么事，都已经想好了保护你的法子，你应该相信王爷。”
沈念似是不信，冷冷的笑了一声。
“如果现在的结果是反的，此时宫里宫外，已经大乱了。”库哈又补充道。
“为何？”沈念没有力气细想他这番隐晦的说辞，随口问道。
“因为王爷不允许您有事。”
沈念眼神骤然抬起，宫里大乱……
为了保护她，他竟想过要造反？
他手里掌握着兵权，若在皇帝驾崩的时候起兵造反是容易的，而且宣德殿外没有一个人知道皇帝的情况，他甚至不用损耗一兵一卒。
“那他现在……”沈念惊慌的掀开马车的布帘，向库哈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