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奉之一听,哭笑不得,对着长街左右看看,见人影稀少,于是搂住他的腰,骂道:“谁才是色气冲天的混账?”说罢,抬起他的下颌,给了他一吻。
果然,霍景遥马上欢喜起来了,笑道:“走走走,吃暖锅,还真饿了呢!”
乔奉之将人搂进身后的香聚馆,此店正是他们购房所开的。店中崭新,装潢考究,摆摆设设皆精致齐整。一楼是散座,二楼是雅间,还雇了好几人在此做工。但这两日天寒客少,三人守在店中也忙得过来,便给了伙计们假,让他们歇上三日。
店中无客,只有角落一桌在升腾着袅袅香雾。
暖锅已经支好了,夏侯筠正高高兴兴将一盘又一盘的菜与肉往桌上端。
“嫂嫂的雪人堆好了?快去净手,今日我还准备了嫂嫂爱吃的涮羊肚呢。”夏侯筠笑意温暖。
霍景遥嘻嘻笑道:“筠儿对嫂嫂就是好啊!只不过,往后沐浴时可要记得提前备好衣裙哦,可别再让嫂嫂给你送衣裙了,嫂嫂上回闭着眼进去,一绊子摔倒,腿疼了好些天呢。”
乔奉之哭笑不得,以拳抵唇干咳了两声。
夏侯筠却不知其中缘由,纳闷道:“嫂嫂,你也真是的,你我都是女子,也不知你在羞什么,还要闭上眼睛进来,能不摔吗。”
霍景遥哈哈笑着不说话了。
三人很快坐定,围着暖锅开始煮肉下菜,斟酒倒茶,一派热火朝天,惬意至极。
“夫君夫君,快帮我捞啊,我的肚片要煮老了!”
乔奉之与夏侯筠都宠着他,这便齐齐帮他在那红亮的汤锅里捞肚片。乔奉之边捞边道:“你呀,吃个东西两个人都得跟着你忙活。”
夏侯筠将捞出的肚片放在霍景遥盘中,笑道:“还不是哥哥惯的。不过,哥哥嫂嫂恩爱,妹妹也看着欢喜,日子就要这样过才舒心。”
乔奉之又满眼宠溺为妹妹夹菜,笑道:“还说我,你也将他惯得够厉害了。”
一筷红亮脆嫩的肚片入口,麻辣鲜香,痛快过瘾。霍景遥嚼的心满意足,嘻哈笑道:“哈哈,反正你们两个都要宠我一辈子,我们三个一辈子都不分开!”
三人相对欢笑,一起举杯共饮。
放下酒杯,夏侯筠一边斟酒一边道:“说起忙活,估计接下来几日咱们可就有得忙了。陛下立了皇贵妃,大赦天下,这减刑出狱的人可就多得很了,到时家中亲眷定会为他们设宴除晦,那么城中的酒楼饭馆一定客满盈门,咱们也定能赚上一大笔。”
此话一出,乔奉之正欲夹菜的手忽地停顿了一下。他慢慢放下筷子,转而捏起了酒杯,抬手缓缓抿入了口中。
霍景遥对着他看了看,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头敷衍夏侯筠:“原来如此。”
夏侯筠却浑然不觉什么,继续道:“说起来这位皇贵妃也是奇女子,先嫁了从前在南乾红极一时的乔贼,后来被休,不知怎一番辗转,竟又改嫁于陛下,还三千宠爱在一身。这样的女子,虽评说起来不怎么好听,但其实是有着令人敬佩之处的。”
“筠儿筠儿,快给嫂嫂捞呐,这新下的肚片又该煮老了!”霍景遥盯着一锅香汤乍呼起来。
他有意结束话题,乔奉之自己却忽然接上了话。
“筠儿,你......对那乔尚书了解吗?”
夏侯筠的眸光忽然变得深寒:“怎会不了解?哥哥难道不知,父母就是被那乔贼亲手斩的吗?今日在此与哥哥嫂嫂已经论起来了,我就不能不说一句,是乔贼通敌卖国,到了南乾后为表忠心,便帮着先帝打压夏侯一族,又冤了父母!乔贼还亲自斩了父母,对先帝使得好一手阿谀奉承,这才位居尚书,红极一时。”
一番话落,乔奉之脑中‘嗡’一声响,半晌没有缓过劲来。他看着她眼里的恨色与鄙夷,心沉寒潭,一片汪凉,再也浮不上来。
自与妹妹团聚,乔奉之这个名字就已经被他们甩的干干净净了。自然,夏侯玦这个名字也是不敢用的,所以乔奉之活在这长宣城,与霍景遥和夏侯筠生活在一起,就像无名之人。邻里街坊无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场合,霍景遥张口闭口都以夫君唤他,而夏侯筠便是一声哥哥。
他们两个,都在极力甩去自己的名字。他无名,而他是他妻,姓景名遥,无霍。
暖锅的这一边,霍景遥也不催着捞肚片了,对着夏侯筠语气小心道:“筠儿啊,世事不能只看表面哦?那乔尚书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谁知夏侯筠已经说得来了气,便不客气地反驳起来。
“没那么不堪?他还是好东西不成吗?他根本就是奸佞小人!打压忠臣,无良休妻,与人断袖,又娶公主!最后还与承王弑君矫诏,活该被新帝追捕,途中坠崖而死!”
“还有那宥王殿下,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堂堂王爷却与奸佞臣下谈情论爱,勾搭不清,真是世人的笑柄也!”
话落,气氛一度僵冷凝固。
一片死寂中,夏侯筠意识到了什么,忙缓了面色解释:“哥哥嫂嫂莫怪,我一时气愤而已,往后绝不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了。”
这边的两人已经大受打击了,心中暗里难受,谁也挤不出什么话了。霍景遥点了点头,默默去捞锅里的菜。乔奉之直接一筷子都不动了,一杯接一杯开始喝酒。
夏侯筠瞧着不对劲,轻声问道:“哥哥嫂嫂,你们生我的气了吗?对不起,是我一时情绪激动,坏了气氛,望哥哥嫂嫂原谅。”
“哎呀,没有没有!”霍景遥这才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又碰了碰乔奉之:“夫君,说话呀。”
乔奉之回过神,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自然,他温声道:“筠儿,没有,我在想事情罢了,我们怎会与你生气呢,别想了,来,饮几杯吧。”
气氛这才缓转。霍景遥又吆喝着让他们帮忙捞菜了。
三人正热火朝天时,忽听有脚步声渐来渐进了。
几人循声一看,刹那间,两个男人大露震惊之色,结结实实愣成了两座目瞪口呆的雕像。
而就在他们身后,已经凭空出现了两个女子,那两个女子亦是盯着他们愣成了雕像,就连神情眸华都如出一辙。
谁能想到?为首的那个系着紫色棉披风的女子,竟是消失了已久的——霍景柔!
她身后的女子自是她的侍婢春屏了。
时隔好几月,曾经纠葛不清的三个人竟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相见,任谁也没有想到。所以两方人大眼瞪小眼,似乎能瞪死对方。
夏侯筠见这情形,不安又不解,慢慢起身道:“这位贵客是要用饭吗?”
话音刚落,只听霍景遥忽然就惊惊乍乍拉出了响亮的一嗓子:“哎呀!!我那不详的预感果然灵啊!!”伴着惊呼,霍景遥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奔到了夏侯筠的身侧,伸手就紧紧捂住了她的耳朵。
与此同时,乔奉之也被他的惊喊喊回了魂,当即想也没想便冲到了霍景柔的面前,伸手就紧紧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将她往外面拖。
这两人在这一瞬间,配合的可谓是天衣无缝,默契至极了。因为两人心中比谁都清楚,只要由着霍景柔回过了神,喊出那一声“奉之”后,一切就完了。
见乔奉之将人拖出去了,霍景遥这才惊魂未定放开了夏侯筠的耳朵,不等她发问,此人就机灵道:“哎呀!好险好险!筠儿啊,我跟你说啊,方才那女人也是你嫂嫂,只不过人家是正我是副,但我肯定更得宠一些,所以和你哥哥情奔天涯来了,谁知你那正嫂这么快就追来了!你是不知她啊,她嫉妒心可重了,只要看到陌生女子与你哥哥在一块儿,她就先要破口大骂啊!幸亏我及时捂住了你的耳朵,你哥哥也带她出去解释了!不然她就要跟你这小姑子吃起醋来大吵大闹了!”
夏侯筠自然信了,却颇为惊诧道:“我哥哥还有正妻?那你就是妾室了?”
霍景遥连连点头:“是啊,我们瞒你也是以为她找不来的嘛。你那正嫂可是狠角色,一点也不贤惠,折腾的我们七荤八素,你哥哥这才抛下她带我逃来的。”
“真的哦筠儿,嫂嫂可不骗你。”
......
这头,霍景柔被乔奉之拉了出去,嘴还被他捂着,一路唔唔直叫,两人纠纠缠缠在雪地上‘咯吱咯吱’走了许久才停下。
“公主,得罪了。”乔奉之这才满眼复杂收回了手。
霍景柔顾不得喘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双美眸凝聚了狂喜,激动,伤心,如利刃一般盯着他的脸,顷刻间已是声泪俱下:“奉之!!真的是你?!你真的没死!你真的没死!呜呜呜,值了,值了,我做什么都值了!苦苦痛痛全值了!呜呜呜——奉之啊——我这口气全为了你撑着,这条命全在你手上啊——”
她紧紧抱住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反应让乔奉之无所适从。从南到北,始于一个被逼无奈的决定,奔于万里漫漫长路,落于一个温暖安定的归宿,乔奉之早已是只悠然野鹤,霍景柔却仍是那只扑火飞蛾,在这漫漫时光里毫无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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