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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血色惊心(三)

    一路颠颠簸簸,车内三人皆是神色疲乏,丽妃终于忍不住了,掀开车帘看了看,道:“公主,可以了吧?这已经够远了,快放了我们吧。半晌又走了好几个岔口,陛下若跟错了路口,我们两个可如何回去啊?”

    姚暮染心中一震,原来他也跟了出来?这一刻,心安神定。

    霍景柔这边,亦是看了看外头,问道:“半晌走了好几个岔口了吗?”

    丽妃点头:“嗯。”

    那么,他该是没那么快追来,并且,他回回都能跟对路口不成?所以,时机到了!

    “春屏!停车!”

    姚暮染与丽妃一听,齐齐松了口气。

    霍景柔终于收回了簪子,对她们道:“都下去!回去告诉我皇兄,他若派人抓我,便是逼我去死。”

    两个女人哪还有功夫与她啰嗦,眼下走都走不迭了。丽妃嘴上胡乱答应着,这便扶上姚暮染掀开车帘下车。

    马车在两人的注视下再次绝尘而去。

    就这样,霍景柔成功地逃了,追夫而去了。

    荒郊野路没有人烟,只有满眼绿野平川,小路两旁碧树连排,野花招摇,风景倒是美得很。

    姚暮染转眸去看丽妃,却发现她也正盯着自己。

    “丽妃姐姐别动,头上怎么落了只虫子?”姚暮染说着,往她跟前走去。丽妃伸手就摸自己的发髻,却忽觉颈间一凉,再看时,姚暮染竟然已经学了霍景柔的招数,不知什么时候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抵在了她的颈间!

    “别动!!你若敢动我就杀了你!!”姚暮染先发制人,竭力撑着精神,将她抵在了树上。

    丽妃神色一惊:“宸妃妹妹?你......你这是......”

    姚暮染咬牙道:“少装模作样!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你自请为质其实是来补刀的!你要借机杀我推给公主!对不对?”

    丽妃一听,面色闪过了愕然。

    姚暮染道:“怎么?被我说中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对我怎会好心到这个地步?无非是随行跟来,等公主放人之时,你再拔下我的簪子在我脖颈的伤口上补上一簪,事后再跟陛下说,是公主路上情绪激动,手中不知轻重,等下车时我已经伤重失血过多,所以死了,对不对?!”

    丽妃听罢,一双妖冶勾魂的凤眼顷刻一冷,唇角缓缓勾出淬了毒的艳笑:“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还真是聪明啊?难怪哄得陛下神魂颠倒!”

    姚暮染见她总算露出了真面目,恨地牙痒痒却不能痛下杀手。她清楚,杀了丽妃她根本难以圆说。丽妃杀她推给公主是有得一说的,可她杀了丽妃推给公主便无一说了。况且霍景柔迟早会被霍景城抓回来,到时这一切还能瞒住吗?

    为今之计,只能先制住她,拖延着等霍景城追上来了。打定了主意,姚暮染道:“丽妃,我真是佩服你这刁钻狠辣的心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不要乱动,否则我就先送你上路!”

    丽妃冷艳一笑,浑不在意道:“那你就这样抵着我好了,等陛下来了,到时要杀人推给公主的人就是你!还有......”

    她表面上淡然地说着,谁知暗地里却已安了狠心攒了狠劲,竟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就猛推了她一把!姚暮染猝不及防,也虚弱得无力抵挡,一下子便摔在了地上。丽妃得了逞,恶狠狠地朝她扑来,夺过她的簪子就往她的脖颈里刺。

    “不与你耽搁了!陛下就快来了!我这便结果了你这个贱人!”

    姚暮染反应极快,马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两股力量顷刻交织在一起,一股竭力往下,一股拼命往上,四只手颤颤较量,僵持不动。

    只是,姚暮染终是受了伤,失血无力,头晕目眩,到底是不能与她相抗。眼看尖利的簪头一寸一寸移了下来,姚暮染心中一阵绝望,侧头大喊:“六郎——六郎——”

    没有回应。

    姚暮染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丽妃身上。

    “丽妃!你若杀了我你也活不了!陛下何等聪明,岂会被你哄骗?还有,你当公主这一去就是死了吗?公主迟早会被陛下抓回来,到时自会澄清一切,揭穿你的谎言!”

    丽妃不屑道:“公主她根本就是个傻子!满脑子情情爱爱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她根本不知你伤势如何,定会以为是自己失了分寸伤你太重,导致你失血太多死了!况且,我一路做戏妥当,对你无微不至,她才不会想到我身上来!安心去死吧贱人!”

    “啊——”长簪还是戳进了脖颈里的血洞里,还往血肉里又深入了一些,剧痛令人发颤,姚暮染登时惨呼一声,手中却还是不松力!

    痛苦的僵持,垂死的挣扎,绝望的煎熬......

    有那么一刻,她想到了放弃。脖颈剧疼,头晕目眩,全身都在颤。只要咬牙放了手,就那么一下,就解脱了,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了。

    ……

    “染儿——”

    “染儿——”

    忽地,两声呼喊破开混沌直击她心!姚暮染猛地清醒,睁大了美眸竖起耳朵去听,这一听,心中不禁狂喜,如深渊见光!

    是马蹄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是他!是他来了!霍景城来了!

    “六郎——六郎——”姚暮染竭力大喊起来。

    手中蓦然一松,只见丽妃顷刻收了手,顺手就捋去了簪头上的血迹,迅速将簪子插回了姚暮染的发髻里。这一连串动作她做的极其利落漂亮。

    “宸妃妹妹,你怎么样了啊?天呐。来人!快来人呐!陛下!我们在这儿!”丽妃半抱起脱力的她哭喊起来。

    姚暮染精疲力竭,气若游丝,无力说话,心中却暗赞她的一番绝妙做派。今日她若死了,便是死无对证,眼下有幸活了,竟又是个活无对证。

    马蹄声至,耳边响了一道清晰真实的声音:“染儿!!”

    霍景城策马在两人身边停了下来,他一跃下马,奔来抢过姚暮染就抱在怀里,只是,怀中的人已瘫软如水,上半身几乎被血染了。

    “染儿!”他一双满含心痛的眼紧盯着她煞白的面容,急得欲言又止,仿佛生怕自己再一出声,就要惊散她最后一缕气息。

    “六郎......”姚暮染有气无力唤他一声,听在他的耳中,却只能令他心痛加剧。

    “六郎在此,别怕。”霍景城说着,自腰间取出了药瓶,又吩咐丽妃:“马上挂着一壶清水,去取!”

    “是。”丽妃取来水壶,霍景城放平怀里的人,左右看看,手一伸,便从丽妃的裙角上撕下了一块布料,丽妃一惊,到底是憋屈着没说什么。

    霍景城将清水倒在布上,轻柔地擦拭姚暮染血红的脖颈,她疼得皱了眉,霍景城疼在心上却是不能不擦,温声哄道:“染儿,坚持一下,必须先止血,待回宫后再详治。”

    姚暮染点头,咬牙忍着。他动作轻柔,总算清理掉了斑斑血迹,露出了一个小血洞,血洞周围的肌肤都已红肿起来。

    姚暮染心想,天知道她脖颈上的血洞今日被两个女人合起来反反复复戳了多少次,那种滋味,哎……

    霍景城将止血的药粉倒在了她的伤口上,再用指腹轻轻按实贴合。左右看看,手一伸,又从丽妃的裙角撕下了一块布料,轻轻缠在了她的脖颈上。

    水壶里还有半壶清水,霍景城重又抱起她,将怀中的人扶高了一些,将水壶凑在她的唇边,谁知姚暮染才咽了一口就别开了脸,拧眉道:“好痛。”

    霍景城知她伤了脖颈,一咽东西就牵动了伤口,哪有不疼的道理。

    他哄道:“染儿,再喝三口,缓些精神,攒些力气,六郎带你回宫。”

    姚暮染疼怕了,美眸中泪花打转:“我不喝。”

    霍景城一听,二话不说往自己口中灌了水,然后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下去。姚暮染惊愕,却无力躲闪,清冽甘甜的水在唇瓣绵绵相交时渡了过来,逼得她只能忍痛去咽。

    等霍景城又要往口中灌水再渡时,终于反应到身侧还有人,这么转眸一看,果然发现丽妃竟然双眼噙泪正痴痴入神地看着他。

    丽妃见他看了过来,忙别过了脸擦泪。心中却是一片凄楚酸疼。他从未这样待过她,她也从未见他这样待别的女人。然而今日,她才终于见识到,原来他竟可以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尊者,原来他竟可以对一个女人好到这个地步,这样体贴入微地照顾,这样示若珍宝地呵护,这样自然而然毫无身段地疼着......

    这么多年了,唯有今日一刻,她才看到了一个最纯粹的他。眉宇间没有殚精竭虑,转眸间没有筹谋算计,举止间也没有尊者的假态,卸下一切的他,也能纯粹到只像一个爱妻的丈夫,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子,真切的令她看不到一丝逢场作戏的端倪。

    霍景城喂完水,抱着姚暮染坐在原地让她缓转精神。姚暮染感觉身上果然是渐渐有了力气,脖颈的伤口也沁凉舒服了起来。她暗松一口气,今日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还能活着就好啊......

    这样想着,她转眸看向了丽妃,问道:“丽妃姐姐方才哭什么呢?”

    丽妃看看她,大方道:“还能哭什么?见陛下对妹妹这般好,姐姐又感动又羡慕呗,陛下若能这般待我,就是即刻死了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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