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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东靖之行(二)

    但令姚暮染十分苦恼的是——霍景城的爱好。

    他喜欢逛赌坊,每到一城就要逛逛当地的赌坊,有时还要挥金如土豪赌几把。自然了,回回都要拉她作陪。于是,姚暮染频频混迹在了乌烟瘴气的赌场里,与一帮长声吆喝的粗俗大汉共处。

    但她奇怪的是,霍景城竟然不用他那小把戏来赢钱,而是正正经经来赌。有时赢了,姚暮染就跟着高兴,有时输了,姚暮染看着他输出大把票子,真是心疼地紧。想当初她想卷钱跑路时,那些钱随便给她一些,都够她跑到天涯海角了。

    这一晚,他们来到了东抒城投宿。休沐过后,照例上街。姚暮染一路跟在他身边,心里默默祈祷,这街上可别凭空多出个赌坊才好!不然霍景城必进啊!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走了不远一截,街边就出现了一座赌坊。

    姚暮染叫苦不迭,拉住他道:“六郎,我......我突然心口疼,我想回去。”

    霍景城观了观她的神色,不知是识破了还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在意,道:“我给你揉揉?”

    姚暮染暗骂了几句,又道:“我真的心口疼啊。”

    霍景城道:“我真的给你揉揉?”

    姚暮染已经彻底无语,皱着秀眉看他,却不说话了。

    霍景城这才笑了,道:“这样吧,我今日赢的钱全归你,如何?”

    这话若是以前听了,肯定高兴,可现在,姚暮染已经无感了。诚如他所说,她还要钱做什么?他不就是她的银票?这一路上,她什么也不缺,有些地方他比她还细心,不用开口就给她置办了,有时还一掷千金,只为了买下一样她多看了几眼的东西。

    钱,似乎放在她的身上真的毫无用武之地了。

    霍景城见她对钱已经如此淡漠,笑意更深了,如此说来,她是真的没了跑路之心了。

    “六郎。”她忽然兴起,心口也不疼了,脸上也笑了。

    霍景城看得愣了一愣,这是?女人准备使坏的前奏吗?他好奇了,道:“怎么了?”

    姚暮染道:“六郎,我可以陪你进这赌坊,不过,今晚让我来赌,可好?”

    原来如此。霍景城朗朗笑了起来,道:“所以说,你想早早把我的钱输光,然后早早回去?”

    又被识破了!!

    姚暮染垂头丧气,一句话也不说了,当先抬脚往那赌坊里进。霍景城笑着跟了上去,眼里遍染了不自知的宠溺。

    但今晚,霍景城仿佛是走了霉运一般,简直是出师不利,十赌十输。一攒又一攒地钱流水似的输了出去。

    若是以往,霍景城眼也不眨。但今日,就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衰运,正摩挲着下唇纳闷儿。

    就连赌坊的东家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这位仁兄,你究竟是不是个称职的赌家?你不知道赌不带女的规矩吗?女人晦气,你让她坐在你身侧,可不是晦气的要逢赌必输了?”

    赌桌上其他几个赌鬼也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这位阔气的仁兄,你带个女人可不是要输了?这个很灵验的,别说带上女人来赌了,就是头一晚沾了女人的身子,都要戒赌几日,免这晦气呢。”

    “是啊,要不,给你那女人一点钱,让她自个儿出去逛逛,别坐在你身侧了。”

    姚暮染听得面红耳赤。

    霍景城听完却不高兴了:“怎么这男人干不好什么就往女人身上推吗?女人有什么晦气的?再晦气你们一个个也没少亲没少摸,这会子嫌晦气了?”

    场面忽然一静,旋即,满堂哄哄大笑起来。

    “哈哈——这位仁兄说话可真是直啊!”

    “就是啊,哈哈——”

    姚暮染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一钻。

    这头,语出惊人的霍景城还冷着俊脸,接着道:“再说,我的女人不但不晦气,还灵气十足呢。”

    “过来。”霍景城说着,还反其道而行地将姚暮染搂进了怀里,字字清晰道:“别怕,为夫就是输死也跟你断无干系。”

    姚暮染无言以对,刚要离开他坐好,却在无意一瞥时,看到了赌坊里的一面招牌,上面写着‘东抒赌坊’四个大字。于是,她的动作凝滞了,乖乖靠在他的胸膛里,趁机轻声道:“六郎,别再赌了,我知道你今晚逢赌必输的原因了。”

    霍景城一听,低头看她:“什么原因?难不成有人出鬼?”

    “不是。”姚暮染轻声解释:“六郎,这可是东抒城,又是东抒赌坊。东输,东输,您是东宫之主,来到东抒赌坊玩赌,能不输吗?”

    霍景城听了一愣,旋即朗朗笑起,十分得趣:“哈哈——有理,有理。好,不赌了,咱们回吧。”

    说着,他一推面前的骰盅,拉起她离开。

    身后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嘿,这位仁兄还真是疼女人啊?”

    “是啊,观他气度,非富即贵,再看他赌品,当真是没得说。按理说,应该是不差女人的人啊,怎么会这么稀罕身边那个女人呢?”

    ......

    这头,两人一起出了赌坊,走在夜色里的长街上。

    霍景城还在回味方才那‘东输’一说,此刻边走边笑:“姚暮染,你真的是一个很聪明又很有趣的女子。”

    姚暮染道:“六郎谬赞了。”

    长街繁华,明灯惶惶。两人正往回走时,途经一家客栈前,只见眼前数道人影一闪,几个小厮就将一个女子打了出来。

    被打的女子看上去双十过的样子,十分年轻也挺有姿色。被推搡出来摔在了地上,鞋子也掉了一只,十分狼狈。此情此景在大街上格外引人注目,很快就有行人驻足围观起来。女子羞得捂上脸低声哭了起来。

    打人的小厮们退往一边,一个面目凶悍的胖妇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上一叉腰,指着女子骂道:“小贱人!今日就是给你个教训!往后要骚要媚都到别处去施展!别再让老娘看到你!”

    说罢,她又看向围观的行人们,道:“大家伙儿都好好看看,就是这个小贱人!我怜她是个外地寡妇,无处可去,便请她来我客栈做工,我待她也不薄,谁知她倒好!仗着有几分姿色,竟与我家夫君眉来眼去,企图勾引!我客栈中许多小厮都看到了,今日我才赶了她走!你们都别以为是我过分,遇上这么个白眼狼贱人,我没撕了她已是仁至义尽了!”

    说到气头上,胖妇又朝女子啐了一口:“呸!贱人!怎么着?你还指望着我家夫君休了我扶你上位,让你来做这客栈的老板娘啊?”

    “原来这样啊......”

    “哎,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本分些还出这幺蛾子作甚。”

    围观人群立时恍然大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原本对那女子的同情目光也转变成了鄙夷。

    女子似乎不堪受辱,猛地放下手,还口道:“我都说了不是我勾引他的!是他老对我动手动脚,呜呜呜......如今你赶了我也好,我也不用再忍受了,更不用寄人篱下受了轻薄也不敢吭声了!”

    两个女人你说是她说非,掀起了嘴仗。

    此事发生的突然,还就在眼前上演。姚暮染与霍景城都不可避免地看完了这一出。

    这头,霍景城仿佛已经断定了谁是谁非,于是看着那女子,慢慢摇头咂舌:“啧啧,真是个可怜的女子。”

    姚暮染道:“六郎的怜香惜玉病又犯了吗?若真心疼,不若领走她安置在身边,这一路也不寂寞了。”

    霍景城听罢,转头深深看她,似乎极力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看了一会儿,还是无功而返,这才拉起她绕过眼前哄闹的人群继续走。

    等远了些,霍景城道:“姚暮染,说起来,我都寂寞了三十年了。”

    姚暮染嗤之以鼻:“哎呦,咱们太子爷三妻四妾,红颜如衣,还能寂寞三十年吗?”

    霍景城不满她的语气,使劲捏了捏她的手,这才道:“真正的寂寞,在于心。”

    姚暮染忽然哑口无言。因为他说到了她的心坎里。人总是需要最想要的那一人的陪伴的,若没有那一人,哪怕身侧再多人环绕,也还是如斯寂寞。

    她垂眼,轻声问道:“六郎的心怎会寂寞?”

    霍景城道:“从前,心上无人,空空荡荡,自然寂寞。如今,心上有人,却求而不得,只能远观,依旧寂寞。”

    姚暮染不说话了。

    又走了一截,他问道:“你不问问,如今我那心上的人,唯一的人,是谁吗?”

    姚暮染摇头:“不问,六郎自知就是。”

    霍景城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喊我六郎的人?”

    姚暮染道:“快些回去吧,我累了。”

    谁知话音刚落,身侧的霍景城忽然不走了。他的眉宇间漫上了薄薄愠怒,深深盯着她道:“我要去领上那个女人一起回。我就不信她会看不上我。你说这世间有几个女人会看不上我?嗯?她是瞎了眼蒙了心吗?任我怎么做都掰不来!我打个天下也没这么难吧?”

    说罢,他竟然扔下她掉头就往回走。

    姚暮染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他,这是发了脾气吗?

    但是,霍景城走了一截后就停了下来,然后慢慢转身望了回来。

    两人隔着人影憧憧,隔着夜色朦胧,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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