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帝恍然大悟:“呵呵......呵呵呵......云相的高徒啊,好一个乔奉之啊......”
乔奉之字字铿锵道:“你是怎么让我走上了亲斩双亲之路,我便怎么让你的儿子走上弑父之路!”
“为走这条路,我步步泣血,忍痛而来!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怕我一旦败在东宫手里,会连累我的发妻,我忍痛含悲休了爱妻,将她隔除在外,我自己来走这条路!我若败了,她不受连累!我若胜了,必一步一跪,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到她的面前负荆请罪!”
“可是,我害死了她,逼死了她......”乔奉之双眼赤红,慢慢垂头落下了两行悲泪。
乾帝却依旧摇头哀笑:“呵呵呵......”
良久,乔奉之才再次抬头,语气艰涩道:“没有她的日子,我百般隐忍与痛苦,却逢了一个景遥,成了我忘情的酒,成了我解忧的果。直到她离世,景遥又成了我续命的药。所以,我要保他!为防万一,还是请陛下拿来玉玺,亲书他的赦命诏书吧!”
乾帝停了笑,久久不语。
乔奉之道:“陛下不愿吗?不愿在生命的最后,给这个最悲惨的儿子最后一点父爱吗?”
“那么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吧。您若不愿成全我们,我们依然要弑君。但弑君之后,没有您的亲笔遗诏与印玺,我与承王必定事败,我们俩死了不要紧,景遥也难逃一死。反之,若陛下愿意成全,那么便拿来玉玺亲书赦命遗诏,然后再亲书废储立储的遗诏吧。”
“还是那句话,东宫的储君之位,和景遥的命,陛下尽快择其一吧。”
......
这位叱咤南乾半生的君王在被弑之前,终将欠缺了多年的父爱在生命的尽头弥补给了九子。他答应了一切,也顺从了一切。
却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到头来他却在废立的遗诏上做了这样的手脚,还有那枚玉扳指,竟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他成功了,成功颠覆了他们的胜局,成功护持了东宫的称帝之路,也成功保下了九子的性命。
不动声色之间,这位君王将鱼和熊掌兼得于手。
而他们,却败了,终究是功亏一篑,一败涂地了。
眼前光影纷飞,厮杀声声。又是一宫兵荒马乱的情景了。
霍景柔还在哭喊,双臂被侍卫死死抓住往后拖去。直到她拽扯了乔奉之的衣领,撕了一片布料去,两人终于分开了。
霍景柔看着乔奉之被带走,冲着霍景城泣泪嘶喊:“六哥!!他是我的夫君啊!!你那么疼我,为什么不能饶他??你在公报私仇是不是??你在恨他逼死了姚暮染是不是??”
霍景城冷脸不答。很快,霍景柔也被侍卫带走了,哭喊声响了一路......
霍景城再下一令,霍景遥也被侍卫架起,送回了宥王府。
这头,太子妃一双美眸始终盯着霍景城,眼里只有那一道冷肃而立、犹如战神,仿佛一抬手就可打破一片天的人。这一刻,半年的思念与牵挂纷涌在心间,她很想奔入他的怀里,却碍于百官在场,身份使然,终是克制,扑跪在了霍景城的脚下,涕泪横流:“殿下啊!妾身总算把您盼回来了!妾身盼您盼得好苦啊——”
世间有道,柔可克刚。所有铁骨铮铮的英雄,即便掌可做刃,劈开山河,身可做盾,挡万卷狂浪。可在看到自己的女人时,似乎都会不由自主为之柔软。
霍景城终于褪去杀气,扶起太子妃,并藏好剑刃以防伤她,然后当众将她抱入怀里按住,道:“见娴,为夫回来了,从此,你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夫君——”太子妃埋首在他胸膛里长泣。
不知何时,宫中的打杀也已静止。霍景逍一死,乾进军群龙无首,全体弃战投降,归顺新帝。
乾进军的兵符也被人从霍景逍身上搜出,呈给了霍景城。
乱局终定。
翌日,血洗过后的皇宫已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看上去祥和安逸。而在这宁静的表象之下,被时间掩盖的,却是历朝历代的争权之血泪。
而这一日,也是国之大日,先帝要入陵了。霍景城率领百官群臣亲送先帝入陵,并在皇陵长跪了一个时辰,直到百官们全部跪地劝他,霍景城才起身,赤红着双眼下令回城。
乾帝入陵为安了。国却不可一日无主,于是,新帝的登基大典定在了第二日。
胜者为王。南乾永羲二十四年八月初十,在群臣百官的拥护下,帝之六子霍景城,正式登基。
天光大亮,破开一切晦暗,大放异彩,万物霁霁。
金銮殿前的广场上,一条崭新的红毯长长地延伸向了金銮大殿。长毯边沿,两排金甲武士持枪肃立。在他们身,文武百官各站一侧,挺挺肃立。
震耳欲聋的炮竹之声响彻了重重殿宇。过后,礼官面向人山人海,高声唱和:“吉——时——到——恭请新帝上殿登基——”
话落,一片窸窣之声,文武百官全体齐齐整整跪地,远远望去,乌压压地一大片,场面壮观,气氛凝肃。
这时,长毯的尽头出现了一抹高大华贵的身影。霍景城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头戴旒冕,俊美的面容隐在旒冕玉珠之后,若隐若现,尊贵不可犯,莫测不可窥。
在众人的敬仰参拜中,霍景城身披天光,一步步沉稳而来。他身形修长,气宇不凡,一身摄人之尊,贵气天成。所过之处,无人敢抬头逼视。
他目不斜视,最终走上了大殿前高高的御阶之上,直到身影隐没在了宽敞的大殿里,再也瞧不见。
片刻,礼官再次朗朗宣告:“新——帝——即——位——”
话音一落,广场上爆发出了山呼海唤之声。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新帝即位,连颁数道旨意。
其一,追封生母姜氏为元和皇太后,迁入皇陵,与先帝合葬。
其二,册太子妃萧氏为皇后,统摄后宫,赐居凤環宫。
其三,召诸王回京,于皇陵吊丧守孝。
其四,改年号为天泽。
......
忙碌了一日,此刻夜色终于落下。宫人们开始点燃落地宫灯了。霍景城离开御书房走入夜色里,稳步向着萧皇后的凤環宫而去。此时,他已换上了一袭轻简修身的白色常服,衣身上用金线绣着活灵活现的金龙,领边与袖口也绣着金色祥云,腰间则束着一条金色腰带,上面垂下来一块成色极佳的碧玉。这一身装束,衬得他玉立修身,明俊逼人,举手投足间也比从前更加贵气雍容,仿若云端谪仙,高不可攀。
路上所过之处,宫人们全体“唰唰”跪地,直到这位强势而归的新帝走过,他们才敢起身。
霍景城打量着眼前已经变了天的皇宫,神色略有疲倦。他边走边道:“卫公公,你追随先帝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待朕身边的秦安回来后,朕便准你出宫养老。”
卫公公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奴才多谢陛下,谢陛下......”
凤環宫很快到了。宫人们打扫了一日,此刻眼前的住殿已是焕然一新,富丽堂皇,宽敞华美。
卫公公在外长长通报了一声。霍景城进殿后,皇后也正迎了上来,两人一个对视,皇后连忙拜下行礼。
霍景城挥退了殿内宫人,双手扶起她,道:“见娴,这半年你受苦了。”
此时殿内无人,灯烛摇曳,香炉袅袅,如此静好时光最能渲染情绪,柔软情肠。她轻轻倚进他的怀里,心下亦是嗟叹。半年了,夫君一去无踪,难觅音讯,谁又知晓她是怎么过来的呢?如今总算是熬出来了,贵为中宫皇后,苦尽甘来,还有何处不值呢?
他身上香味已改,已沾染上了帝王才能用的龙涎香的香味儿了。她闻之心安,轻声道:“陛下,臣妾不苦,只要是为了陛下,臣妾有苦也当甜头咽了。倒是陛下,神色多有倦怠,人也清瘦了一些,还望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霍景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叹道:“走时一切无恙,归来时已经翻覆,真是......罢了,不说这些了。”他顿住话,牵起她的手走向窗前的长榻上坐下。
皇后斟了热茶呈上,霍景城接过慢饮,道:“对了,自朕归来,还不曾见过萧大人与杜琰,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道:“陛下,父亲几日前就给臣妾来了信,说让臣妾安心,因为云相大人出计,要父亲与杜大人一起走趟南荒探探那边的情形。所以趁着灏王监国不用上朝这个时机,父亲与杜大人便一起悄悄去了南荒。算来也有好几日了。”
霍景城听得心念一震,道:“萧大人与杜琰竟一齐去了南荒?”
他的神情似惊似慰,皇后道:“是啊陛下,怎么了?”
霍景城平了心绪,慢慢摇头:“无事,有此等忠臣,朕心甚慰,往后更要以礼待之,才不负君臣之情。”
皇后莞尔一笑:“身为臣子,理应敬君护君。”
霍景城又抿了一口茶,随意将殿内打量了一圈,忽地想起什么,问道:“宁宛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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