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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流大案(三)

    乾帝左右看看,在御阶上来回踱了几步,思虑再三,终是看了云策的面子,没有在姚暮染身上计较罪名,却责她祸水误人,命她回去后禁足一年,不得踏出一步!

    姚暮染跪地谢恩。深深大殿,众目睽睽,羞得无处躲藏。

    正在此时,只见一位内侍匆匆进了大殿,禀报道:“陛下!大事不好了!京中的百姓们反了!”

    “什么?”乾帝眉宇深皱。

    内侍禀报道:“回陛下,京中的百姓们聚在一起,一路游街来到了皇宫门口全体长跪不起,说要联合请命,求陛下网开一面,宽赦东宫!”

    满堂再次哗然。

    “怎么会这样?”

    “百姓们竟然联合为东宫请命?”

    在议论声中,大家终于惊觉,原来东宫的羽翼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丰满!竟然从朝中蔓延到了民间,得到了万千子民的拥戴与爱护。而百姓们的意愿与分量又是不可轻视的,就连乾帝也不能枉顾,否则便是不顺民意,不应天意。更加不能派兵镇压,否则又是不爱子民的昏庸骂名!

    这下可就棘手了。

    乾帝回过味来,心中竟是一喜。问道:“可知百姓们为何如此拥护东宫?”

    内侍回答:“陛下,这事说来传奇!咱们京中每年的上元灯会都有一位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施资打赏猜灯谜的百姓们,百姓们视此人为贵人,十分敬爱!可是今早,百姓们竟然得知了,咱们的太子殿下就是戴着黄金面具的那个神秘贵人!这下子,百姓们自然更是敬爱有加了!他们说东宫若被废,就是断黎民之福,折南乾之运,行不通行不通呐。”

    姚暮染跪在地上听着这种种,心中豁然一松。她慢慢转头看向跪在身侧的霍景城,却见他并不看自己,唇角却慢慢勾出了一个微笑。

    姚暮染懂了,今日他是有备而来的。

    正如她所说,黄金面贵人多年冒名以灯施赏,只为有朝一日,卸下黄金面民心所向。

    这一日终于到了!他筹谋多年,精心布下的这步棋真的派上用场了!兴许还是力挽狂澜之用!

    这下可好!东宫党军心大振,重振旗鼓,纷纷高呼:“求陛下顺应民意,宽赦东宫——求陛下顺应民意,宽赦东宫——”

    乾帝观之场面,赶在对立党发话之前下了台阶:“东宫民心所向,实乃天意!朕若不顾民意,违逆天意,便是无道之主,难称明君!加之多年来,东宫嘉谋善政,兢兢业业毫无疏漏。况且,东宫还有如山的北伐之功,功过之间容朕再量,但废储之事,从此罢谈!”

    这下,腰板子刚直了一阵的对立党顷刻败了气焰。乾帝睿智,言语之间把自己也带了进去,摆明了谁要再提废储之事,便是逼迫他去做昏君!这,谁还敢揪着不放呢?

    霍景城见时机到了,于是道:“儿臣自知有错,父皇既愿意给儿臣机会,儿臣便该惜之!儿臣自请,去南荒之地苦修一年,望父皇允准。”

    “准奏,太子无德,明日一早发配南荒。就这样吧,好了,退朝!!”说罢,乾帝拂袖而去,离开了乌烟瘴气的朝堂。

    众人全体行礼恭送。

    待送走圣驾,一干朝臣还停留在深深的大殿里,仿佛这出戏没了陛下,也还能再唱上几段,因此,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散去。

    果然,好戏又登台了。霍景城竟然看着姚暮染,肆无忌惮道:“本殿的好情妇,你错了!你不该说民妇恭送陛下,而该说,臣媳恭送陛下!”

    姚暮染无语,一颗心只沉浸在千疮百孔的痛楚里。

    这边,两位王妃被侍婢扶起,一派虚虚弱弱,娇怜动人。灏王妃年龄小,不禁事,一番连吓带惊,眼都哭得肿成了桃子。她起身后唯唯诺诺看向霍景城,泣泪不止:“六哥,我……我即便昨日看到了你们……可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六哥竟然派人来杀我……”

    霍景城却朗声道:“老十!快把你的王妃领走!顺便告诉德妃娘娘一声,她站在承王那边没错!本殿双拳难敌四手,如她所愿栽了!接下来,本殿倒要看看,本殿不在的这一年里,这老八和老十又是如何个争法!”

    灏王听他点名提起自己,道:“六哥,你别冤枉人了!我的王妃被你伤成这样,连说句话也不行吗?再说,此事与我的母妃又有什么干系?”

    “呵!德妃娘娘想当继后,这继后当不成又想当名正言顺的太后,那么只能联合旁人先除本殿,然后再窝里斗胜负了。”霍景城悠悠说完,又看向乔奉之,道:“尚书啊尚书,真是苦了你了,本殿给你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你还能忍到今日才说,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呐。”

    乔奉之无谓多言,轻笑一声,与霍景遥潇洒离去。

    “尚书大人!”姚暮染忽地出声喊住了他。

    乔奉之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他的眸光陌生冰冷,再也不复曾经。

    姚暮染一步步走向他,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那张陌生的脸,然后将手中的长簪双手递给了他:“民妇既然如此让尚书大人蒙羞,那么今日,民妇求尚书大人亲手杀了民妇泄愤吧。”

    乔奉之看着她手中的长簪,竟然接了过去。

    “乔奉之。”霍景城悠然的声音再次插了进来:“你敢动本殿的情妇试试看?”

    乔奉之隔着肃静的人群看向霍景城,笑道:“殿下想什么呢?微臣哪敢动您心上的人?微臣只不过是恼恨自己瞎了眼,娶了姚氏受了辱。所以这一簪……”

    话落,姚暮染眼前忽然一片鲜红,她定睛一看,只见乔奉之已将那长簪狠狠刺进了他自己的胸口,鲜血汩汩,顺着他的手缝横流四错……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了。

    “咳咳——”乔奉之忽地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咳了起来,几口鲜血喷在了姚暮染的脚上。

    “你……”她看着脚下咳血的他,泪水弥漫,幕幕光景在里面扭曲消融,曾经相爱相守的时光是假,曾经言之凿凿的海誓山盟是假。仅剩了眼前鲜红的一片血是真,那是她对他造成的耻辱,是他恨不能脱胎换骨、剜肉流血想抹去的耻辱。

    那么,他的这一场指控,其中究竟几真几假?究竟是昧着良心纯粹的诬陷?还是毫无信任认定是她红杏出墙的论断?

    “奉之!!!”霍景遥疯了一样,红着眼去扶他。乔奉之被他扶着重新站起,随意抹了抹唇边的血,用力拔出了胸口的长簪亮在手心里,对她道:“姚暮染,从此,两不相欠。”话落,“叭”一声,他手中的长簪应声而断,断成两截掉落在了两人脚下。

    云策回过神,愤声骂道:“竖子!你今日以发妻的名声控指东宫,不怕遭天谴?”

    乔奉之不看他,却桀然冷笑:“相国大人真是说笑了,您的一生,为了所谓的大义,又造了多少孽?您都还能好好活着,我休个红杏出墙的妻还能遭天谴吗?呵呵呵——”说罢,他捂着胸口长笑着离开了大殿。

    姚暮染呆在原地,身体里不知是哪个角落,疼地死去活来。

    这边,凌大人也冷哼了一声,对霍景城道:“南荒苦修一年?这缓兵之计的确妙哉!只是殿下如此昏庸无道,十年也不能挽回今日一臭的声名!”

    霍景城笑道:“没关系,十年挽不回臭名声,也总好过,活了半辈子却被猪油蒙了心。”

    说罢,霍景城一把拉起姚暮染,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金銮殿。

    天光刺眼,姚暮染一出来就泪流满面了。

    霍景城看看她,叹息了一声,拉着她边走边道:“姚暮染,坚韧,勇敢,无畏,放手,释然,样样难做,却样样不能不做。你们之间,纵然怪他,却也怪你自己,太轻信一个人,投入太多,灌溉太多,最后却开出了丑陋的花,又何必日日盯着看?早些扔了就是。”

    姚暮染珠泪成串,眉眼间充斥着哀莫:“殿下,其实,我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霍景城侧眸看她:“什么路?”

    她缓缓抬眸看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殿下,坚韧,勇敢,无畏,放手,释然,这些,暮染在此通通送给您,殿下总有苦海翻身日,愿您有朝一日君临天下,以德泽世,一洗今日之耻!”

    说罢,她忽然向他粲然一笑,在他神痴迷惘之时,猛地甩开他的手,然后疾步掠过,一头撞向了台阶下最后一只石狮。

    “砰”一声闷响,血流如注,模糊了她的眼,模糊了她的世界,模糊了一切。鲜血溅到了石狮的铜铃大眼上,然后缓慢滑下,仿佛就连这石铸的狮子也无法心如磐石,为世人流下了一滴血泪。

    终究,她在金銮殿下寻死未果,只受了伤昏死过去,被霍景城亲自送回了合欢巷。事到如今,两人之间反倒堂而皇之,不必再忌讳什么了。

    第二日一早,霍景城出发离京,带着几个为数不多的护从去了南荒之地。

    直到傍晚时,姚暮染才浑浑噩噩醒了过来,微微一动,脑中就是一片疼痛与眩晕,她痛苦地皱眉,却在下一刻,整个人愣住了。

    “娘娘?”

    只见太子妃正坐在她的床榻边,深深望着她。

    姚暮染赶紧坐起,道:“娘娘,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碧芽也不叫醒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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