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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剿匪之请

    姚暮染离开后,径直走向了主帐。到了近前,果然看到霍景城与杜琰还在篝火边饮酒。姚暮染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下,在原地踌躇不前,片刻后,她终于又抬步,坚定地走了过去。

    “妾身拜见殿下,见过杜将军。”

    耳中忽然传来一道动听的女声,正在饮酒的两个男人一齐循声看去,只见朦胧月色里,一道窈窕倩影已经凭空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两人看罢,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之色。

    霍景城最先回过神,道:“乔夫人免礼。乔夫人一向闭门不出,今晚怎么出来走动了?”

    姚暮染低垂美眸,鼓了勇气道:“殿下,妾身有事要奏,可否请殿下移步?”

    这下子,霍景城与杜琰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这次倒是杜琰先开了口:“乔夫人,你莫不是要在殿下面前告我的状吧?”

    姚暮染淡淡道:“告你什么状?妾身认识杜将军吗?”

    “你!”杜琰一听,气极语结。

    霍景城赶紧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杜琰,你先饮,本殿去去就来。”说着,他放下酒碗站了起来,随意理了理衣衫,抬步往一边去了。姚暮染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他高大的背影令她心中忐忑。

    走了一截后,霍景城停在了四处人少的地方。他转过身来,打量了她一下,蓦地,就看到了她配在腰间的丝萝香囊,崭崭新新,一尘不染。霍景城唇角有了笑意,问道:“乔夫人有什么事要奏?”

    姚暮染听罢,忽地提裙跪了下来。

    霍景城眸中闪过了意外,他下意识走近了几步,道:“乔夫人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姚暮染却固执不起,垂首道:“殿下,妾身想求您一件事,必须跪着说。”

    霍景城越发莫名,却也起了浓浓的好奇,问道:“说,什么事?”

    姚暮染这才缓缓抬头,看着他道:“殿下,妾身今晚进凌川城,却目睹了凌川城的惨状。凌川城以南的碎空山遍布山贼,贼众势大,占山为巢。隔三差五便会下山入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凌川城及附近城池的百姓们深受其苦,日不敢出门,夜不敢点灯,苦不堪言。妾身想,殿下的大军既已到了此地……”

    “你想让本殿发兵剿灭山贼?”霍景城一针见血,打断了她的话。

    姚暮染怔了怔,旋即点头。

    霍景城见状,眸光深深道:“为什么?”

    姚暮染早已想好说辞,于是顺溜地出了口:“殿下,因为北越已属南乾,是为霍家江山。此地受苦的黎民百姓皆是陛下与殿下的子民,殿下路过此处,若肯施以援手救百姓于水火,必得北越民心,他日回到南乾,也必得陛下称许,得天下人称颂。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古亡国败位的君主,无一不是先失民心,后失天下。妾身求殿下三思,求殿下采纳妾身的谏言。”

    她一番话落,空气仿佛凝结,久久静默。

    霍景城有些入神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言语动作。

    “殿下?”姚暮染轻唤一声。

    霍景城回过了神,认真道:“乔夫人,本殿是问你,为什么要求本殿剿灭山贼,于你个人而言,你是为了什么?”

    姚暮染听了,美眸里浮上了凄苦:“回殿下,我从未得到过这个国家的一丝庇护,反而遍尝其苦,我为这苦乱世道而悲,为这无人做主的家国而哀,为这万千黎民所受之苦而痛。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北越终将会在陛下与殿下的手中逐渐病愈,而后富强。妾身不是尊者,妾身只是万千黎民中的一个,所以替这万千黎民谢过陛下与殿下的大恩了!”

    说罢,她深深伏地,叩首不起。

    空气中又是一阵静默,直到姚暮染都怀疑霍景城是不是懒得理她而走了时,她的两只手臂忽然一暖,霍景城已扶上了她。

    她缓缓抬头,一阵清香与酒香袭来鼻间,然后是上方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姚暮染心中别扭,他扶她之举,已是越礼了,可她却不能不识抬举。

    等她缓缓站起,霍景城才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神也比从前更认真了些,带着深深地探究与猜惑。

    两人依旧相近,姚暮染不动声色避开了一些。她此举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令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

    “好了,回去吧,剿灭山贼之事本殿不同意。”霍景城说罢,抬步绕过她离去。

    姚暮染深深失望,急切唤道:“殿下!”

    霍景城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她:“怎么?还要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本殿吗?”

    姚暮染缓缓摇了摇头,她都说到那个份上了,他还是不为所动,可见是说服不了了。

    “殿下,妾身只是想知道,殿下拒绝的理由,又是为什么?”她轻轻问出口。

    霍景城听罢,浅淡笑了笑,道:“因为,你又不是本殿的女人。”

    姚暮染听得荒唐,道:“殿下,只要言对理正就行,殿下还要拘于谁说吗?”

    霍景城转身折回来几步,一边道:“自然了,本殿可不是乔奉之,任你哄着,言听计从。”说着话时,他已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朦胧月色中,他的俊脸透着神秘与莫测。

    他忽然认真问她:“姚暮染,你知道,兵与匪的区别吗?”

    姚暮染沉思片刻,道:“兵有人管治,匪无人管治,对吗?”

    霍景城淡淡一笑:“话虽如此,可本殿却认为,在真正意义上,兵与匪没有什么区别,兵若没了饭,也能变成匪,匪若给口饭,也能成为兵。本殿这十万大军,日日的粮草消耗你可细知?剿灭山贼也并非一朝一夕,大军就此驻扎,弹尽粮空之日,他们也全成了匪,为了生存四处抢掠,那时,到底是谁救谁?”

    姚暮染看着他深邃的俊眸,忽然无言以对。

    “还有,姚暮染,你可知,真好人与假好人的区别?”他再次问她。

    姚暮染已经无话可说,只能摇了摇头。

    霍景城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呵!真好人会说,这个人真可怜,我要去帮他。假好人则会说,这个人真可怜,你们要去帮她。姚暮染,你毫无救世的能力,兴许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你只会用好话哄着别人去帮你做你想做的事情罢了,真正要让你自身付出代价时,你便会放弃心中这点微薄的义了。本殿可不相信,你区区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义,更别说舍身取义。”

    姚暮染听到这里,心中不服,脱口辩驳道:“殿下,若我真的有能力,我会自己去做,绝不会求任何人。可我的确毫无能力。至于殿下所说的代价,又是指什么呢?”

    霍景城的眸光一寸寸变得深邃:“比如,你若肯陪本殿一晚,本殿便会发兵剿灭山贼,这样的代价,你愿意吗?”

    “这……”姚暮染深深诧异。

    霍景城笑了笑:“你不愿意,对吗?所以本殿说,到你真的要牺牲自身时,你不会选择大义。这世间也没有不劳而获之事,你要借用别人之力,也得给予别人一定回报,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姚暮染,等你真正知道了什么是大义时,再来跟本殿辩论救国救民之事吧,否则就是纸上谈兵。”

    姚暮染彻底懵了,喉咙与心口就像被巨石堵死,令她十分挫败。此时她才知自己何其天真肤浅。她的思想放在霍景城的面前,就好比一个是浅滩,一个是深渊。

    霍景城见她愣神,终于笑着温声道:“好了,别多想了,本殿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本殿虽不是圣人,却也自认算得上是皎皎君子,根本不会有夺人之妻的想法。还有,杜琰进你帐篷之事,还是别让乔奉之知道了,他们两人不和,闹来闹去对乔奉之也没什么好处。”

    姚暮染再次诧异,此事,他竟然知道?想着,她心不在焉地回话:“殿下说的是,妾身本就没有告状的意思,身为人妻,能给夫君省一事便是一事。妾身告退。”

    说着,她行了一礼,从他身侧而过,翩然离去。

    霍景城缓缓转身,看着她修长曼妙的身影翩然远去,他眸中的凝思久久不散。

    ……

    姚暮染找到绿阑后,两人回到了帐中。这一夜,姚暮染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剿灭山贼之事终究是落空了,她还被那尊贵的太子殿下说教了一通,此时再一想,自己还真是被他说的心服口服,毫无辩驳之言。哎。怎么这些男人的心思个个都如此之深呢?一个云策,能玩转天下大局。一个乔奉之,能隐藏身份多年。再论这霍景城,平日看似明朗亲和,翩翩有礼,言行也松泛随意,实际却是心有沟壑。哎。

    ……

    夜渐渐深了,篝火灭尽,军营中漆黑了下来,一片寂静。微暗的月色里,一道窈窕身影静静在营中穿梭着,脚步轻而快。最终那道身影停在了一个宽敞独特的帐篷前,纤纤素手轻轻掀开了帘子,身影一闪,没入了帐中。

    帐中昏暗,酒香与清香融合,一室安逸。借着月光,宁宛姝看到了床榻上安睡的霍景城。他酒后慵懒,随意扯开了衣衫,露出了半截结实的胸膛,十分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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