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只知靖国送来的美人全吃过了人肉,却无人知道,她吃下的,还是亲姐姐的肉。自那一天起,她注定一生吃素。
乔奉之见她失神,亲自将面前没有煮过的那一盘肉移出她的视线,换到了暖锅的另一边。
“来,喝酒。”乔奉之举杯,一呼百应。
大家围着热气袅袅的暖锅说说笑笑,不时干杯,气氛甚是融洽和美。
“咚咚咚。”
此声一响,房中静了,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了房门,人已到齐,怎么又有人敲门了?
福全上前打开了房门,一道倩影走进了大家的视线。
“乔哥哥,幸而我是闻到了香味便不请自来了,否则乔哥哥哪里想得起我呢。”
来人竟然是归晴。
大家跟她打起了招呼。姚暮染此时再见她,已不愿亲近问候了,于是坐着没动,只当没看见。归晴见她坐在乔奉之的身侧,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同样也就无视她了。
“来了就坐。”乔奉之招呼了归晴一声,又沉着俊脸责问道:“福全,你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嘱咐你去请归晴了?”
福全一愣,旋即会意了,连忙笑着圆说:“是啊是啊,瞧我这脑子,真是冻住了。归晴姐姐,快坐快坐,您也别多心啊,不然您给我个嘴巴子也成。”
“去你的。”归晴说完后,在乔奉之的右手边坐了下来,那是他们几个特意腾给她的位置。
两个女子左右围住了乔奉之,气氛一时有些僵了,大家偷偷看看归晴,再看看姚暮染……
“乔哥哥,以后可不许忘了我,一起伺候娘娘多年了,咱们之间的默契无人可比呢。”归晴说完后,又看向了素川,笑道:“素川,你上回还说呢,说我与乔哥哥看着般配,如今你又怎么说呢?”
素川正在往暖锅里煮青菜,一听此话,她马上看了看姚暮染,心里为难了起来,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姚暮染忽然插话道:“乔总管,今日不知是谁溜进了我的房间,将我的床铺全泼湿了。”
乔奉之听完后,快速瞥了一眼归晴,旋即道:“明日我派人查查,今夜你就在我房中留宿吧。”
余光中,姚暮染看到归晴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乔奉之当众许她留宿,明摆着是宣告了一件事实,让大家都知道,他意在谁。
归晴终于是坐不住了,一边起一边道:“哎,天一冷人就容易犯困,你们聚吧,我先回去了,明日还要早起上殿侍奉呢。”
就这样,归晴匆匆来,又匆匆走了。
气氛终于缓和,大家又饮了起来。姚暮染酒意上来,渐渐有些头晕了,却甚是舒服轻松,难怪人们都要借酒浇愁呢。
散场时,大家把杯盘狼藉的桌子整理干净后才告退离开。姚暮染看着他们脸上暧昧的笑意,心中犹豫不决,不知该走该留。乔奉之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不动声色拉住了她。
房中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人了。
乔奉之见她俏脸酡红,醉晕晕地扶着桌子,他忽然拦腰横抱起她,低头浅笑道:“别担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再说,你那床铺都湿了,回去如何睡呢?”
姚暮染听罢,悬心稍放。酒意困意一起袭来,也就乖顺的留下了。事到如今,人人皆知她和乔奉之有染,洗也洗不清了,还计较给谁看呢。
乔奉之见她温顺,他笑意柔和:“美人儿,你越来越乖了。”
说着话时,他把她放在了床榻上,他转身吹灭了房中灯烛,仅留了一盏。
房中马上幽暗遍洒,乔奉之上了床榻,固执地搂着她就是不放。姚暮染酒后燥热,不愿被他抱着,就推来推去,折腾的气喘吁吁。
他听着她的细喘,带着酒香的气息忽然就灼热了起来:“美人儿,什么时候做我的女人?”
“不知道,别说了,快睡吧。”姚暮染逃避,他也不再追问了,克制着让自己平静。
“对了,今日我在殿中侍奉,宁妃来了一趟,说她的凝香丸用完了,那是什么东西?”姚暮染忽然想起了心里的疑虑,也就问出了口。
乔奉之耐心解释了起来:“凝香丸中含有麝香,女子置于脐中可避孕。宁妃在皇后座下屹立不倒,自有她的本事。多年来她为了示忠,一直心甘情愿的用着凝香丸。”
姚暮染一听,恍然大悟了。
果然啊,皇后毒手遮天,宫中谁都活的艰难。此时,宁妃离宫去迎清寺小住的事就可以理解了,不过是断药期间不敢侍奉君王又不宜拒绝君王,就干脆出宫去了。
乔奉之又道:“众所周知,皇后多年不孕,她没有的,又怎会允许其他嫔妃有呢?所以这宫中并无皇子与公主。至于嫔妃,在皇后手中死的死,残的残,皇后座下也就只剩一位虞妃和宁妃了,并且多年不曾选秀。你们东靖国送来的美人儿不过是因为牵涉了两国邦交,无法拒绝,皇后才留下了你们。”
“原来如此。”姚暮染心中感叹,这真是一个荒谬绝伦的皇宫啊,里面住着一位强权在手的皇后,和一位窝囊悲哀的君王,还有一群绝地求生的可怜人。
“乔总管,这北越乱世,无人可平吗?”她忽然问。
乔奉之听完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美人儿,暴世乱世都需要用权利去平,然而,没有人的权利能盖得过杜家。皇后的弟弟援国大将军杜琰手握重兵,强权之下,没有英雄。”
“那是因为国人受到的困苦还不够!前有秦二世胡亥,在赵高与李斯的帮助下,杀死兄弟姐妹二十余人,并逼死公子扶苏而当上秦朝的二世皇帝。秦二世即位后,赵高掌实权,实行残暴的统治,最终激起了陈胜与吴广起义,六国旧贵族复国运动,终亡了秦朝!再观如今北越,又何尝不是如此?诸侯分明可以不再分裂,合纵推翻腐权,可他们却破罐子破摔,干脆自扫门前雪!民间的义士也可以趁机揭竿起义,到时乱局纷纷,皇室必然顾首不顾尾!可是,国人宁可在泥潭中苟延残喘,也不愿将这暴世改头换面!只可惜我为女,否则必不惜一切平这乱世!”姚暮染语气激烈,一番话落,气氛忽然凝滞了。
乔奉之愣愣地盯着她,满眼的不可思议,半天,他才想起去捂她的嘴,警告道:“美人儿,你喝醉了,这些狂言醉语也就在我怀里说说,别处可不许再说了。”
姚暮染在他的举动里也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悔青了肠子。她气恼地想,酒水果然令人冲动壮胆!她才认识他几天,就敢在他面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错了错了!后悔死了!
“奉之,你就当我没说,我……我再也不说这些了。”她又温言哄起了他。
乔奉之略放了心,一双俊眸久久盯着她,轻声道:“姚暮染,你很愤世嫉俗,心思也深,还有男子都不敢有的壮志,你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哪有,我就是醉了胡说几句而已,你别再想了,我就是一个想安稳活着的女子罢了。”姚暮染道。
乔奉之见她又隐藏起了自己,树起了防备的盾,他淡淡一笑,不说话了。
“睡吧。”姚暮染闭眼静默,心中却苦不堪言。是的,她恨这乱世,四处饥荒,民不聊生,母亲连病带饿撒手而去,只剩她和姐姐逃出家乡亡命天涯,苟延残喘数月之久,其中艰苦不言而喻。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宫,姐姐又惨死在了毒后手中,叫她怎能不恨!
房外风雪夜,房内暖如春,仅剩的灯烛轻轻摇曳,一室安静。两人同榻入眠,漫夜无声过了。
第二日雪停天晴了。
姚暮染今晚该上夜了,所以白日清闲,她打来热水浣洗了衣裳,又将潮湿的被褥搬到院中晾着。
福全也奉了乔奉之的命令,前来给她的房间加了一条锁链,并把钥匙交给了她。
“姚姑娘,总管说,昨日之事无需查,他心里有数,您心里也有数,以后防着就是。”福全道。
“说的是,我初来乍到,也实在不必因为小事而劳烦总管。”姚暮染道。
福全笑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总管对您上心着呢。好了,您若没别的事,奴才就先去忙了。”
“好,慢走。”姚暮染道。
“哎呦对了,还有一事险些忘了。”福全才走了几步,又匆匆折了回来:“姚姑娘,总管还让我告诉您一声,他说,往后您要是再敢喝酒,他饶不了您。”
福全说完才笑着走了。
姚暮染哑口无言,却也知乔奉之是怕她喝醉再胡说八道,若被旁人听了去,那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到底,他还是为了护她。
罢了,不喝就不喝,她也不想再碰那害人不浅的东西了。
午饭时,素川来她房中喊她一起去膳房用饭。姚暮染含笑答应,与她一同去了。
路上,素川小声道:“暮染,昨夜总管许你留宿,我瞧着归晴姐姐脸色不好,你今后防着她些,她那人平时不错,可一旦牵扯上乔总管,她就翻脸不认人了。”
姚暮染听罢,深感无奈,只能淡淡道:“素川,我记着了,谢谢你。”
两人很快来到了膳房。吃饭的长桌上,宫娥们的小是非又登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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