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哲的话,突然又闯进脑子里:“她若怕你有事而不用你的血治病,兴许近日就会离开你”。
离开,她真的是要离开吗?
虽然一早便知道她瞒着他什么事,她不愿说,他便也不想让她为难,故而也没有追问。只是想着无论有什么事,只要他陪着她,就好。
或许有朝一日,她愿意开口了,那么他就用尽一切办法帮助她。只是,却没想到,那件隐秘不宣的事,竟然是她得了恐怖的病症。
需要他的血医治。
难怪,她不愿意说,无论怎样都宁可自己背负。
究竟是什么病症,会要用以血换血的方法医治啊?
慕宇极快的冲出门口,却又在大门处顿住脚步,这天大地大,他要何处去寻她。她竟然不曾告诉他,她来自哪里……
子虚崖,位于梓州,是去大姜的必经之路上的一处所在。
在这里,有着一段很是险峻的山路。
背靠绝壁,下临深渊。
不过好在大路宽敞,只要不是准备自我了解或者被敌人追杀走投无路,一般是不会出现什么不安全的事情的。
沐薇与慕光溪到达此处时,恰碰上赶着马车休息的淳亲王一行人,慕光溪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让自己带她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淳亲王似乎很是在意小桑宜,竟然让小桑宜和他同乘一顶轿子。
说来也怪,历城的雪虽然大,这子虚崖却并没怎么下,只是地上有些湿罢了。
一座简易的亭子下,沐薇与慕光溪面对面坐着,看着前方正在整装待发的一队人。
“你在这里休息会,我去将桑宜给你抓回来。”经过沐薇的一阵解说,慕光溪解开了自己心中对桑宜的怀疑,为了让沐薇安心,他倏地起身,这便准备去夺回桑宜。
沐薇一惊,急忙拽住慕光溪衣袖,“不能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慕光溪只觉手上一紧,回身来看,疑惑不解的问:“为什么不是时候?”
“哥哥,你细想看。”沐薇也跟着站了起来,只是秀眉微微拧住,对上慕光溪并非全黑的眼球,“现在他们还在吴国的地界上,如果我们将人劫走,淳亲王必定会想到是吴国的人动的手,很可能会认为是吴国在故意挑衅。说的严重些,因为此事,他就有理由大闹吴国,大姜更可能为此联络其它五国,一并讨伐吴国的……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将桑宜带走。”
“我们只要桑宜,讨不讨伐是他们的事,你又何必顾虑这么多?”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认为,桑宜于我而言很重要。若我因为救了桑宜而致使吴国腹背受敌,陷入危局,我又怎么去面对慕宇,慕宇又怎么去面对他的兄长和父亲?何况战事一起,受苦的一定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宁都幽谷的责任不就是守护天下太平吗?又怎么能因为我的私欲而乱了这百年不变的规矩!”
“可是……”经过沐薇一提醒,慕光溪也想明白了,只是仍旧有些犹豫罢了,“那什么时候可以?”
沐薇望了眼准备动身的人群,拉着慕光溪坐下,道:“等出了吴国国境,就可以了。我一定要将桑宜带回来,可是却不能给慕宇惹麻烦。”
“哎,你呀,总是顾虑这么多。若慕宇知道你这样为他考虑,就算知道你需要用他的血治病可能会丢掉性命,想必他也不会不同意的。”
慕光溪说完,回身坐在沐薇身边,也跟着看了眼已然动起来的马车。
沐薇转头来,淡淡的看了一眼身旁轮廓绝美的人,回过身去,思路有些不畅。不知慕宇可已回到了府上,是否已经将她留的手书看了。
她虽然知道那是唯一可以解除幽渊上古怨灵的方法,可越是在乎,便越是不忍心,更不敢说出来。
再过几日便是吴戟生辰,待得生辰一过,他就会陪着她去她家,上门提亲。
哼,她家,宁都幽谷,算得上是有去无回了吧。
厅外马车走远,沐薇刚刚收回视线,神情有些松散悠闲的慕光溪却倏地从石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护在身后,打气了十二分的警惕的看向四周,冷声提醒道:“有埋伏。”
沐薇惊住,也跟着仔细查看四周,只闻阴郁的山峰带着潮湿的冷风呼啸,除了大路尽头渐渐消失掉的车影,并没见有什么人出现。
但慕光溪身体的紧绷告诉她,他说有埋伏,这附近就一定有埋伏。
他们身处亭下,前方为大路,身后时密林,之后的不远处即是耸立入云霄的山崖,亭子左右两侧也都是数仗高的大树,一来可以遮风避雨,而来可以藏人隐身。
沐薇警惕的看向四周,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试图感知出慕光溪口中说的埋伏究竟在哪里。
然而,就在她警惕的向着身后密林里查看是,亭子的六个檐角上突然刺来六把利剑。
她一惊之下急忙向着身后靠去,瞬间腰间一紧,整个人便向着地上倒去,却在距离地面一尺的距离时身体瞬间快速旋转,待她回过神时,人已经落在亭子前十步的位置。
惊魂未定,十多个黑衣人却已经利落的落在了她周围,实实在在将她和慕光溪给包围了起来。
沐薇只觉浑身发冷,手指打颤,她怎么这么倒霉,一出门就遇到劫匪了?看这架势,不像劫色也不想劫财啊?
慕光溪由黑变成微红的眼睛微微眯起,厉眼扫看着周围各个面裹黑巾的人,“敢问是何人,阻我们去路又是为何?”
黑衣人首领闻言冷冷一笑,不答话,只是吩咐手下“都给我上,女的留活口,男的杀无赦”。
瞬间,黑衣人寒剑毫不留情的刺了过来。
慕光溪隐约已经知道对方的目的了,那日追踪那偷听之人,却因自己身体虚弱之故在傅彦茶社附近跟丢了。
想必今日这帮人定是那人指派而来,目的在于带走妹妹,意图获得她这阴婴之身。
只是那日流音阁内,慕光溪为了控制沐薇体内怨灵,灵力消散,受了内伤,伤势至今未完全恢复。
此刻他与这些黑衣人交手,先时还能顾全沐薇,不多时,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沐薇虽然也会些功夫,不过都是些近身的搏击之术,与这些拿着大刀用了猛力来砍的人,显然不怎么管用。
眼见着慕光溪胳膊上挂了彩,沐薇心头焦急万分,可自己已然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更别说去帮助他了。
只求着此刻赶快有人能来,拔刀相助才好。正想着,头顶一身黑衣利剑直刺而下。
慕光溪挡开身前和身后的剑,急呼“小心”,想来援助沐薇,奈何一双利剑从右方直逼面门与腰腹。
历城,楚王府。
自从洛亦楚因为萧哲和慕宇的话强撑着醒来后,担心趁着他昏迷之后这二人会偷偷喂给他忘记一切的药物,便一直没有睡去,只是闭目养神。
不过兴许是知道了她口中的那个宇是自己的三弟,洛亦楚在吐出那口血之后,心口郁结的那股子气也顺畅了,现下倒是比之前都好多了。
萧哲已经回了府,君黎在门外守着,屋内只剩下洛亦楚他一人了。
细细的整理思绪,一点点回想曾经的点点滴滴:
大姜千日崖下初遇相救……
凤阳殿外的陷境再遇……
昌宁殿的冷嘲羞辱……
王府大婚之夜的试探……
黑焰潭地的冒险相知……
灵州的平凡安逸……
勉州的舍命成全……
赋左的互诉情深……
再到后来婚宴的别离……
这每一件,都只属于他和她的回忆,从利用、试探到许诺此生,他们在一起可数的时光竟然那样稀少。
而这一切竟然是他从他从小便爱护的弟弟手上抢的!
当真可笑,亦是可悲。
恒这些年在外,帮了他多少,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别人不知道,他又怎么能不清楚呢!
可没想到,自己爱护的人的幸福,却被自己亲手摧毁。
而现在,他竟然还试图去抢夺?
难怪她会说他卑鄙无耻,原来的原来,原来是这样!
“三爷!”君黎看着慕宇从月牙门洞下跑来,拱手行礼。
“二哥……”慕宇没有理会门外站着的君黎,直接破门而入,奔向床边,“能不能用你的香叶楼,帮我找个人。”
君黎也急急跟着进来,听闻动静,洛亦楚眼皮一动,缓缓睁眼。
看着眼前慕宇气喘吁吁的模样,洛亦楚眼睫一颤,心头微微有些紧张,“你说,找谁?”
“沐薇!”
“谁?”洛亦楚吃惊的从床上仰起身来,君黎极快的走来扶住他,将靠枕拉过来,让他靠在靠枕上。
若是放在之前,看到因为沐薇洛亦楚如此大反应,慕宇必定会再次起疑心,只是此刻他心中焦急,万般担心,才忽略了洛亦楚本来不该有的反应。
他只当是自己说的太快太急,洛亦楚没有听见,便急忙又补充道:“薇儿今日留下一份手书便离开了,说是家中有事,可按照萧哲所言,她必定不是因为家中有事才离开的。我不知道她家究竟在何处,无从寻找,只能拜托二哥你的香叶楼去查了。”
慕宇说了这么多,洛亦楚只得出三个结论:一、沐薇因为某事离开了;二、萧哲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三、沐薇瞒着恒一些事。
心头狂跳,一种不好的感觉逐渐从心底蔓延开来,直达四肢百骸,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君黎,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