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阴风一阵一阵的刮着,像冤屈的人在哭诉一生的悲凉。茂密的树林间不时传来野兽哭喊的声音,异常骇人。
二三月的天气里,夜间还有些未退的湿气,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荡涤着昏迷的大脑,在身体被一个猛的力道抛出后,云柯突然清醒些许。
阵阵阴风从敞开的衣服外窜进来,一道诡异的笑声弥漫在空气中:“灵湖中水兽众多,你不用害怕没人收尸。”
云柯被狠狠的揪着的心再次被狠狠的鞭笞着,灵湖她知道,只要丢进去,不出一个时辰,便尸骨无存。
原来,她一直以为,她有了他便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此刻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她会成为天底下最悲惨的人,连存在的痕迹都不曾有过。
她大睁着眼,向着断崖上望去,想看看这个自己昨天还亲手为她穿上嫁衣的人到底是怎样。
却在目光触及崖上红衣飘飘的洛亦楚丢开面具时,那张曾为了她而划伤的俊逸脸颊完好无损,更挂满讽刺的讥笑以及冷意深深的嘲弄。
顿时,胸中猛地翻腾起前所未有的恨意。
身体不断的下坠,那张弥漫戏弄的脸却异常清晰。四周的风毫无顾忌的钻入耳中,唱着一世嘲笑的悲歌。
嘲笑着她的幼稚,嘲笑着她的痴情,嘲笑着她的信以为真!
红色嫁衣翻飞,透着阵阵诡异,冷风吹散眼角凉泪。
突然一道蓝光自崖壁一侧而来,穿过她心口的位置。
最后一滴泪落下,她死不瞑目……
楚王府,前厅。
洛亦楚提着酒壶穿流在酒席之间,他心中急切,想着快点去会见佳人。
全桌都已敬过了酒,现在这是最后一桌,吴国国主吴戟以及各位王爷、将军萧哲以及吴紫言,还有白祁。
吴紫言今夜心情特别好,一大早云柯跟她说完后,她立刻去找了白祁。
白祁很是诧异,但二人互相倾诉后,便回归正常。当然,白祁对她承诺,这次回了靖国,便请旨前来提亲。
所以这会儿吴紫言心情很好,看到一身大红衣的洛亦楚走到她身边,毫不客气的举起酒杯:“洛大哥好福气,云柯姐姐聪慧秀婉,定是百年不遇的佳人呢,哈哈哈,言儿在这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说完,仰头喝得一滴不剩,白祁在一边看着她喝得有些脸红,本想替她喝,却想到他们本身关系亲厚,便也不阻止。
只等洛亦楚喝完,便起身,妖娆的脸上洋溢的笑,让人如沐春风。斟满一杯:“洛兄弟今日大喜,白某人没什么可送,不如就约定过些时日携云姑娘,不,云王妃到我靖国做客。”说着,目光瞟向身旁的女子。
洛亦楚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他们何时冰释前嫌的,但也不好多问,只是会意的一笑:“他日,洛某必定前来拜访。”
二人相视一笑,仰头间,各自思量。
这时,洛亦楚走到国主吴戟跟前,敬他这个父亲第三杯酒。
“洛亦楚在这谢过国主,多谢国主赐婚。”
吴戟慈祥的笑着,眼中泛着点点泪光,酒杯相碰,那是一种情意,非君与臣。
而是父与子,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隐藏身份,但是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简单。
洛亦楚因为高兴,并没有注意自己面前这位君王眼中流露的情感。
他依次敬完后,走到萧哲跟前,低低耳语几句。
只见,萧哲邪魅的笑了笑,然后很不情愿的点头,眼中却有一抹诡异之色闪过。
随后,洛亦楚便悄悄的消失在了宴会之间。
萧哲等到洛亦楚身影完全消失后,突然压下头在桌上低低道:“我们楚王迫不及待的去会新娘,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言语间还不忘用眼神和表情挑拨再坐的各位,吴紫言第一个做了反应:“我同意!”
白祁嫌弃的瞟了一眼身旁一脸好奇的女子,随即义正言辞道:“这么精彩的片段,我自然不会错过。”
萧哲见已经有两个人同意,不由自满的笑笑,看向吴戟:“国主要不要和我们过去瞧瞧,让他小子猴急猴急?”
吴戟本是庄重之人,但对于这样的邀请,觉得既然都出来了,去看看也无妨。
便很浅的点点头,既不会失了国主的尊严,也不会扰了自己的兴致。
看到国主都同意了,桌上其他人也觉得应该去闹闹洞房什么的,更何况去和这个异性王爷拉拉关系也不错,都齐齐点头。
萧哲一看,全桌都搞定,心情瞬间大好。就算过去闹一场,他这个发小也不会怪他的。
他随即毫不避讳的大声道:“本将军内急,言妹妹你要去吗?”说完,人已从凳子上起来了。
吴紫言虽然和他也是发小,但这种事当着这样的场合说出来,不由让她美丽的脸刷的红了起来,嘴里嘟囔:“萧哥哥……”
吴戟知道萧哲在玩笑,只是摇摇头,无奈的笑笑,不说什么。
倒是吴紫言身旁的人不淡定了,妖娆的脸上笑意瞬间跨下来,狠狠的瞪过去,目光狠辣:“萧将军,这爱好太过了吧,要本王陪将军去吗?”
说着,便准备起身,吴紫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白祁衣角,小声道:“你不凑这个热闹会死啊!”
萧哲对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有些耳闻,也不介意的回答:“祁王爷愿意陪我,我自然却之不恭。请……”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紫言狠狠瞪了萧哲一眼,气呼呼的说道:“你爱去不去,没人陪你的。”
萧哲也不赖皮,转身给大家点了点头,便向着“茅房”走去。接着其余人也慢慢散去。
白祁被吴紫言的话给愣住了,一听不乐意了,我好心护你,你还这样。
也顾不上已经悄悄散去的人,随即语气不太友善的道:“看来言儿很喜欢你这位将军哥哥呢。”
吴紫言正合着吴戟打招呼,冷不防的听道这句,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一脸不乐意的白祁,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哥哥在与我玩笑,你看不出来么?”
白祁不理她,径自给自己斟酒。
吴紫言更乐了:“哎,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吃醋吗?”
见白祁还是不理她,吴紫言改变战略方针,也给自己斟酒来喝,白祁一见,更不乐意了:“你想喝死自己也要问问我同意不同意,真是的。不让人省心……”
说着,拿过吴紫言手中酒杯,一口饮下。
大厅中热闹非凡,吴白二人嬉闹着和解,然而洛亦楚去的喜房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洛亦楚快步向着新房的方向奔去,心中很是激动。房中等他的人半年前就是他的妻子,如今又一次成为他洛亦楚的妻子。
两次的成婚,意义却不同。第一次是抱着利用目的才会娶她,而这一次不是。
他是真的爱上那个丫头了。
爱她的懂他,爱她的聪慧,爱她不知道的原因。
他感谢自己当初的设计,也感谢楚玉儿的计谋。若不是当初的错嫁,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个可以知他,懂他,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为她豁出命的女子。
也许,这就是缘分,缘分让他们靠近,让他们相识相知。今日以后,更会相守一生。
就算她是阴婴又如何,只要她在身边,他不会让她有任何事。
就算她的血可以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天下,那又怎么?他会用自己的力量去夺得天下,让百姓脱离水深火热。
就算她体内有上古封印的禁咒又如何?上古被禁之神出世又如何?
他会守护她,陪她一起抵抗那些邪恶。他会寻找其他办法,帮她度过十六岁之劫数。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会为此付出一切努力。只要他们能在一起,负了天下也罢。
想着想着,人已经来到新房之外,伸手准备推门,却又有些胆怯,他是无畏不惧的吴天麟,也是运筹帷幄的洛亦楚,然而此刻,他只是他,一个要见到自己妻子的丈夫。
他很想见她,从昨天开始,他就疯了一般的想见她。若不是他要主持大局,便会偷偷来找她了。
可是现在人就在屋里,一门之隔。他却有些怕,心中生出一种可怕的想法,会和半年前一样,进去后只剩下被扔掉的大红盖头。
不会的,怎么会。她在里边,几个时辰前她和她拜堂了,她怎么会不在里边呢?
洛亦楚,你怎么了?
进去吧,阿柯再等你!
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飘摇,那是心的呼唤。洛亦楚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用力推开门。
“阿璃!”
洛亦楚出声,唤出这个只属于他们二人专有的称呼。因为房间的设计包含了书房,喜床被搁置在最里间。
他有些心急,脚步却很轻。
慢慢走到里间,当他看到床上静静坐的女子,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她心尖上的人,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
她是不是这样坐很久了?她饿了没?她困不困?
这是谁规定的这规矩,要让新娘等新郎这么久。她肯定很累吧,那就休息吧!
他轻轻的走进,拿起桌上的秤杆,缓缓的坐在床边,抵上遮住了满院春色的大红盖头,轻轻用力,大红盖头随风清扬。
跟随飘落在了不远处的红盖头,床上做的人突然也如风一样化成一缕清烟。
他突然心口一疼,撕心裂肺的大声吼出,阿璃……
“洛大哥……”
“楚儿……”
“楚王爷……”
“麟……”
“……”
看着床上的人有了反应,许多声音一起喊出,脸上都布满惊喜,劫后余生的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