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门外,叶鲲又发疯了,人民群众只见他大喊大叫着让谢如沫出来,紧接着残忍地杀了那个谢家六岁的孩子。
“叶鲲真是残忍,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活该他家死人,坏事做绝,迟早得绝户!”
百姓们或不忍或诅咒的,不一而足,但无一都是站在谢府这边的。
“嘘,小声点吧!省得被他听见了,回头被惦记上。”
“哎,好人不长命,这世道要变了啊。”
不少老人忧心忡忡。
叶鲲发疯,于谢府门前将不满七岁的谢烨杀害一事传来时,谢如沫只是动作一顿,接着继续将事情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他们看不见她眨眼间她掉落的眼泪,却能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加快速度吧,尽快将通道打通,拜托你们了。”谢如沫语恳切。
“少主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沈东篱找到了一条由城内通往城外的秘道,他们估计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目前他们正在组织人力全力挖掘打通。
谢如沫只希望速度再快一点,这样便能救下更多亲人的命。
谢府
谢洪涛安抚好众人,打起精神来想再去找家主谈一谈,可是遍寻不到谢广森,便带着疑惑去了谢老爷子可能呆着的书房。
他来到书房,今天很奇怪的,书房外并没有人守着,他刚想上前敲门,却隐约从里面传来谢广森的声音,于是他敲门的动作一顿。
“家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广森眼睛直视谢羌恒,眼中充满了探究不解迷茫。
谢老爷子整理资料的手一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都看到了,是你让人将烨儿引至前院的。”
“你看错了。”
“不可能!”
“你是来质问我的吗?”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谢广森难受地发问。
谢老爷子良久都没有出声,而谢广森则是固执地看着他,固执地要一个答案。
屋外,谢洪涛捏紧了拳头,也在等那个答案。
最后,谢老爷子淡漠地说道,“没有为什么,既然总得死一个,那么是谁都一样。”
砰!谢洪涛一把推开书房的门,血红着眼睛质问他,“既然都一样,你为什么不自已去死?!”
“大哥?!”谢广森惊愕地扭过头看向谢洪涛,他不知道大哥竟然就在书房外。
谢洪涛却不看他,而是紧紧盯着谢老爷子,“谢羌恒,你真是冷血,自已的血脉死了个精光,所以看不得我们偏房存在是吧?”
谢老爷子抿紧了唇,“随你怎么说。”
想到他最后也只是回应了这么一句话,谢洪涛惨笑,“亏我还想着这一次咱们偏房和正房同舟共济,一起渡过这次患难,但你真是令我们太失望了。”
谢理匆匆赶来,他没想到他刚离开一会去处理事情,书房内竟然会是这样一副惨烈的状况,事情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大老爷,二老爷,你们别激动,家主的一切做法都自有深意——”
“去你娘的深意!不过是一个蝇营狗苟的糟老头子的私心罢了!”说完,他就大步跨出书房,离开了。
谢广森最后看了谢老爷子一眼,然后追了出去。
谢老爷子才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谢理惊叫了一声,“家主?”
谢老爷子罢罢手,示意他没事,“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家主,观星楼那边安排得差不多了。家主,你真要这么做吗?”谢理欲又止。
“不必再劝了,就目前的局势而,那样做才能保存谢家,才能让如沫不再束手束脚地行事。”
谢理轻叹,大老爷二老爷,你们只看到家主的狠心,却没看到他对自已比对别人更狠。
后来,谢洪涛等谢家偏房的人才知道,家主是算计了谢烨的死,但是他连自已的命都冷酷地算计了进去。只想谢家以最小的代价脱离困境。是他们误会他了。在这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武成帝给谢家下的那道旨意就与阎王的召唤书无异。
而家主以一已之力,用三条人命的代价摆脱了吾皇圣旨对谢家自上而下的禁锢,这三条人命其中之一就是他自已,不可谓不令人感佩。
皇宫
陈嫔和四皇子被五花大绑地押回来,跪在武成帝脚下。
武成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跑啊你们倒是跑啊!”
“不跑难道等你剖心挖肺吗?”四皇子一脸的狼狈,但整个人害怕之余仍觉得愤怒难忍。
“你们都知道了?”
呵呵,四皇子给他冷笑。
“查,这些天和陈嫔接触过的宫人都给朕查!查到之后,格杀勿论!”武成帝冷着脸下令。
陈嫔母子被押下去后,房宗誉建议武成帝尽快手术,并委婉劝诫他勿要大动肝火。
“息怒?朕倒是想不动怒,但你看,这些事件件桩桩,哪件是让朕满意的?都是逆臣贼子,就盼着朕不得康泰!”
武成帝的火气已经散了不少,闻只是沉吟,提前手术他没意见,只是谢如沫至今还是没出现,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他觉得这不像是谢如沫的性格,难道他猜测错了,其实她并不在京城?
“四皇子的身体调养得非常好,但现在他知道了真相,臣担心他会有逆反心里,然后做出有损身体的事。”
尽管房宗誉如此说,但武成帝还是下不了那个提前手术的决心。只让他回去等自已命令。
而房宗誉没想到,只是半天而已,他就被武成帝火急火燎地传召入宫。
宫殿上,武成帝大发雷霆,“滚犊子,你的命都是朕给的,现在朕只要一颗肾,你都不肯?”
“跟朕玩绝食?你以为这样朕就拿你没办法了?既然安稳的日子你不想过,那就别过了。来人,传房宗誉!”
等房宗誉到了跟前,武成帝阴沉沉地看着他,“朕要提前手术,就安排在明天吧,你有几成把握?”
房宗誉忙表示,“老臣必当尽力而为!近日,我们整个手术团队又成功做了两例手术。我们的操作技术已经非常娴熟,请皇上放心!”
武成帝嗯了一声,“朕希望事实真如你所,否则这一纸圣旨会让你房家跟着陪葬!”
房宗誉心一寒,然后心有戚戚然,果然是伴君如伴虎。房家到了这一步,也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勇往直前了。
他从宫里出来,不由得望望天,希望老天爷保佑吧。至于死对头谢家的笑话,他也没精力关注了。
次日一早,他便带了整个手术团队进宫,经过一番检查之后,他们来到了正阳宫,然后开始准备手术事宜。
半个时辰左右,葛如玺冲房宗誉点了点头,接着,他请武成帝进手术室。
武成帝已经换了特殊的制服,他走进了偏殿收拾出来的手术室。
叶府昨晚没死人,叶鲲一整宿没睡守了一夜,第二天志得意满地去了谢府。
他刚到谢府就有属下来报,“头,观星楼有情况。”
“什么事?那些事不暂时不归我们管,先进去谢府!”叶鲲脚步不停。
“不是啊头,谢大国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去了观星楼!”观星楼位于京城北面,是唯一一座比皇宫还高的建筑。
谢家这些日子一直处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处境,唯一的一次反击,便是用在了叶家。
叶鲲其实也在暗暗防备谢家的反击,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谢羌恒的第一次大动作竟然会选择动观星楼!
“走,带上一队人马,跟我去观星楼!”他倒要看看谢家玩什么把戏!
叶鲲直接带走了围着谢家的一半御林军,他却没料到,等他在观星楼抽不开身的时候,谢府来了一队人马声东击西,谢家的人直接人去楼空,顺便带走了谢府最珍贵的藏书阁的藏书。
京城的大街小巷,人群都往北面涌去,嘴里还吆喝着什么,原来只是一波人往那边赶,但渐渐的,挟裹的人越来越多。
“快,谢大国手上观星楼了!”
“谢家不是被围了吗?怎么谢大国手能出来了?”
“私自出府的吧?”
“皇上会不会责怪啊。”
“都去观星楼看看吧,谢大国手冒着被皇上责怪的风险出府,肯定是有什么事。”
观星楼因为谢大国手的出现,底下周围渐渐站满了围观的老百姓。
这么大的动静,京兆尹自然得上报的。
很快,下面就下了令,命京兆尹带人控制住场面,清理周围的百姓。
可是场面太大了,老百姓们似乎冥冥之中意识到了什么,倾巢而出。一时间,京城可以说是万人空巷,即使京兆尹调动了所有的人手也不可能疏通得了这些人的。
无奈之下,京兆尹只能将情况上报,后得了一条‘可以随意处置违令人员!’的指令。
简而之,就是说,看谁最不听话的,可以杀,杀鸡儆猴!
最无奈的时候,京兆尹挑了一个小瘪三开杀,以为多少能震慑一二,但是没用,老百姓们跟疯了似的,即使见了血,他们都不离开。
谢府的侍卫暗卫尽数出去,守住了观星阁的入口。
谢如沫和沈东篱两人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之中,周围还有暗卫散落于周遭。
“祖父这是想干什么?”
谢如沫很是不安,按照原定计划,等秘道一通,他们就趁夜暗中出城,但昨天她祖父传信说要办点事,办完就离开。
谢如沫问,“观星楼下的秘道入口是谁守着?”
沈东篱手顿了顿,然后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放心吧,等谢老爷子办完了事,就从那里的秘道口离开。”
叶鲲带着御林军一路蛮横地开道清道,最后他站上了观星楼正对面的一座阁楼。
“谢羌恒,你这个乱臣贼子,竟敢违抗圣令,私自出府!”
叶鲲叫唤的时候,谢老爷子看着底下涌动着的密密麻麻的老百姓,又看了谢理一眼,得到他含泪的一点头之后,缓缓走到观星楼前面。
底下的老百姓一见到他本人,都激动了呼喊着些什么。
叶鲲仅扫了一眼,便指着谢老爷子喝道,“谢羌恒,你私自出府,事到如今,还想蛊惑百姓为你所用,若不想被诛九族,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是叶鲲你来了啊。”
“是的,你叶爷爷来了,来将你抓回谢府!”
吁!底下的百姓们吁他。
狂妄!叶统领实在是太狂妄了,即使是叶老爷子在这里,恐怕都不敢和谢大国手这么说话!
相比百姓们的激动,谢老爷子倒是平静,“你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谢家因罪被皇上下了禁令,而我正是这禁令的执行官!”叶鲲一脸义正辞严。
谢老爷子点点头,“我想问我谢家犯了何罪?”
“你谢家犯了何罪你老还不清楚吗?皇上金口玉令,你谢家犯了通敌资敌的大罪!”
谢老爷子面无表情,“你说我谢家通敌叛国暗中资敌,证据呢?你们谁看到过证据?”
“此乃皇上金口玉令,岂会有错?而且你不通敌卖国,皇上为何容不下你们谢家?”叶鲲的表情里暗含得意。
“这问题来得好!我也想知道,为何皇上容不得我谢家!”
只见谢老爷子此话之后,身上的气势一变,往前踏了一步,让底下的人看得更清晰一些。
他气沉丹田,朝底下的老百姓们说道,“我谢家世代行医,自大周建国之后,更是兢兢业业地行医治病,一心为民,不曾挟杂私心,不曾有损国家利益。每逢病灾瘟疫,我谢家从来都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远的不说,就说当今登基之后,建和元年,荆州
发生鼠疫,是我父亲带着谢家的大夫们第一时间第一批进入该地,并从四面八方谢家所有的药材基地调来药材。有时谢家药材基地都缺乏的药材,谢家也不惜抛费重金购买。还有建和六年在翼州......建和十二年在兖州......”
在谢老爷子的述说中,无数人静默着,听着他为谢家张目,为谢家呐喊。
特别是老一辈的人,忆起了当年的艰难困阻,特别是他方才提到的几个州郡的百姓,更是泣不成声,他们永远记得在他们围困城中,面临着病疫以及死亡的威胁,活得水深火热即将崩溃之时,是谢家让人率先打开城门,也是他们先踏入了那瘟疫死城,将他们从死神手中抢救回去。
“多少次是这样,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药材,甚至牺牲掉的人,我谢家子弟就有八人直接死在了疫区,我们谢家计较过吗?我谢家替你这个天子,承担了多少责任与风险?我说这些,并不是在邀功,我是想问你,宇文觉——”
谢老爷子第一次直呼圣上名讳,但底下的老百姓们却觉得他这是以下犯上,都觉得这声称呼,他称得起!这是他内心委屈的怒喊,是谢家英灵被错待的冤屈。
“我问你,面对谢家的拳拳忠心一片赤诚,你是怎么做的?栽赃暗害,通过一枚天石令,将我谢家的血脉屠杀殆尽,如今仅剩下我一个老头子和如沫这一丝血脉了,你还不放过,竟然栽赃我谢家通敌叛国?”
谢老爷子这一席话说出来,简单就像一锅油里泼入一碗水,噼里啪啦的水花四溅,震撼得很。
而且他透露的消息让百姓们哗然,他们根本就想不到他们忠于的是这样一位君主!
原来皇上是这么对待一门忠烈的谢家的吗?难怪谢大国手会选择上观星楼。因为如果他不说,根本就没人知道谢家的委屈!
轰隆!一阵电闪雷鸣,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
没有人离开,所有人静呆呆的。
“宇文觉,你通过一枚天石令,害得我谢家家破人亡,子嗣几乎断绝。一个个谢家人的死去,你的良心呢?”
“宇文觉,你告诉我,为何要害我谢家子嗣血脉?!”
“宇文觉,你说我谢家资敌通敌,我谢羌恒不服!”
“宇文觉,你敢不敢现身说明军中那枚紧急虎符是怎么回事!你敢不敢面对阎家死去的英灵?!”
“这一件件一桩桩,是一个为君者所为吗?德不配位,你这样的人还想长命百岁?你用了那么多肮脏的手段,不就是为了将如沫逼出来给你治病吗?你做梦!”
这一席话,谢老爷子几乎是仰天长啸。
这一声声的呼唤,伴随大雨滂沱,这一幕场景似乎刻在了民众的灵魂之中一样。
岑霍在牢中,透过狭窄的窗户,看到了闪电,听到了雷鸣,更是感受到了大雨拍打大地的声音。
他不住地摇头,天生异象,先是晴天霹雳,后是大雨滂沱,这是忠臣将陨的征兆啊,大周,始乱矣!
叶鲲也呆了,他没想到谢家和皇上还有这样的恩怨,而这些秘辛谢羌恒竟然一件不落地抖了出来。
“你胡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就知道他会得肾脏衰竭这个病!所做所为不过是为了逼迫谢家子弟激发他们的医学天赋,好早日研究出来治他这种病的方法!
不过谢老爷子不打算说,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个给你,你要是不信就经常将它佩戴在身!”谢老爷子将手中的天石令扔给他,轻笑着道。
包括天石令被当初武成帝赐下的套子一并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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