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紧握白如雪的玉手,面容憔悴。馨妃安坐,笑容僵硬。瞧着大哥年迈的身子不舍得离去,世间多美好。手帕掩口重重咳嗽,同侧心扉的痛老人看着心疼。原来小妹不在是蜀中乖巧的小姑娘了,也不是为心爱的男人赌气的少女了。
一片猩红的鲜血映透绣有黄鹂的手帕,缓缓擦去嘴角遗留的鲜血。眯着眼睛说道:“没事的,一年多了早习惯了。”
见到如此场景林燮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宫女怒吼道:“快叫御医。”
缓过神来的宫女冲出宫殿都来不及关门,馨妃瞧着大哥焦急的模样笑的十分难看。手指轻轻弯曲将手帕放在地上,说道:“大哥真的没事,温太医今早已经看过了,身体已经好转许多,不然小妹也不会为大哥弹奏。”
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手帕,林燮提起馨妃的手,看着手心一团猩红。整张脸紧皱,温和的说道:“小妹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一定要熬过这个冬天,大哥这就去向陛下请旨。”
面目忧愁的说道:“我很想看看小时候出门就能看到的小河,伸手便能摘下的李子。只是回不去了,毕竟这里也是我的家。”林燮苦着脸没有搭话,心里如何不知道回不去了。
此时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当初父亲去世狠着心没有让小妹回家。因为此事二弟一直的抱怨,只是兄弟二人谁也没有说了一句准确的话。
几十年了当初林家女儿离开蜀中之后再没有回过家乡,都后来已经是贵妃的馨妃也没有得到父亲的同意。林家老二曾经差点闯入宫中,若不是林燮阻拦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册封皇后为什么是李家女儿,当着当时还是李氏公子的李家家主大吼:“别人怕你家你家,我蜀中林氏何曾差你分毫。”当时皇帝就在身边。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还是孩子的齐王萧坤太子萧殷不懂事。在场的所有大人谁不知道,谁带上凤冠谁的孩子将来便会是太子国之储君。林燮心中如何没有一口怒气,只是这些年来皇后所做所为向所有人证明是一代贤后。至始至终没有发生李氏专权的局面,东南李家甚至没有想到皇后不曾为李家带来所得。
为夺取氏族边境兵权亲自劝说父亲,使得边军第一次完全掌握在皇室手中。那段艰苦的日子皇后没有一丝奢华,穿着走在太平城街道上没有人会认为是一国之母,只是富家夫人而已。后宫妃子甚至要比皇后要多了许多赏赐,馨妃从来没有觉得姐姐对自己不好,许多事情上想让,或许是感激也许是亏欠。
馨妃伸手摸着大哥苍老的面容说道:“我见过两个侄儿,可不像年轻时的大哥。忠儿几年前进宫我见到了,蜀中的儿郎就该是那个样子。胖胖的与二哥很像,作风到是与大哥一点不差。听说与刘策的小儿子关系很好,太平城四公子有我林氏的一人很骄傲的。只是铭儿这孩子与姐姐很像,才成亲就去就藩。小妹还答应要帮着看媳妇呢,只是身子一直不好,错过了。”
林燮心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现在一句都没有提起唯一的儿子齐王萧坤。已经五十多岁的女人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林燮忽然感受脖颈生疼。馨妃手中多了一根白发,笑着说道:“大哥你还是不知道躲。”只是笑起来更为不好看。
看着馨妃手中一根白发习惯的一笑,好像看到了最喜欢从背后偷袭的小妹。从前那次不知道,但是还是少女的馨妃次次得逞。唯独这一次真的没有觉得会被偷袭,只觉得小妹还是小妹。
馨妃轻轻张嘴说道:“大哥你还是不会躲,可不像二哥。”
一手挽起花白的发丝放在馨妃面前,指着脖颈处头发稀少。说道:“这些都是你的杰作,可惜大哥一直没有看见过是什么样子。”
眯着眼睛嘿嘿一笑,说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因为那件事一直怪罪小妹,大哥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他,从来不是大梁的皇帝陛下。那日你知道若是没有坤儿我差点就要跟着大军进宫了,当初姐姐是想让位给我的只是我没有答应。姐姐会是一位好皇后,好母亲。我或许是个好母亲,未必能做一个好皇后,现在连一个母亲的职责都不尽,坤儿想的我都知道。但是做了那么多事情,从未没有亲口与我说过。小时候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十三岁册封齐王之后 还跟在我身后叫着娘亲。十八岁那年陛下送到边疆毫无怨言,只是那次回京之后多了一分冷漠。坤儿没有说,应该是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有时候能从眼神中看出,他在恨我这个母亲。”
“可你知道宫中太监宫女说馨妃这样那样,第二天总会少一些熟悉的面孔。好几次都想问问,坤儿的从来都是那个样子。我知道的,他是见不得别人他的母亲。从一个小男孩转眼变成伟岸的齐王殿下,有时候真想看看穿着铠甲手握弯刀的齐王是不是与他的父皇一样。”
林燮看着小妹气色越来越差不敢动丝毫,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这么多一直听着。馨妃说道:“大哥把窗户都关上吧,我冷。”
转头看去宫女出门竟然没有把门关上,林燮的怒吼门外的太监也都跪倒一片。一手紧紧握拳满脸杀气,对着殿门怒吼道:“给我把门都关上,快点,快点。”林燮一点都不觉得这里是皇宫清林殿。
门才关上有突然打开,身穿乌金龙袍的男子满脸焦容。林燮没有觉得进来的是皇帝转头怒斥道:“给我滚,谁让你进来的。”瞪着眼睛才发现进来的竟然是皇帝陛下。
皇帝没有怪罪林燮的冒犯,大步走上前一手拉开林燮。林燮只好守在一旁不在搭话,此时并不是因为眼前的男人是皇帝,只是已经老头子的男人是小妹心爱一生的男人。
冲冲赶来的温太医才走一步,皇帝眼神让人寒意聚生。林燮记得很清楚萧平胤这种眼神只出现一次,闯进皇宫亲领二百锐士斩杀禁军一万众。此时再次出现,看得出已经贵为一国之君二十年,宫中佳丽无数最在意的唯独是河畔弹琴的林馨。小妹一身所爱之人或许没有成为所向披靡的大英雄,但是这个男人是举世无双的帝王,更是最爱的女子的丈夫。
温太医拘谨的身子走上前搭脉,一点不敢出错。身边蹲着一国之君,身后站着功高盖世的大将军。皇帝的催促的声音一直在耳旁,强忍着身体不在发抖。
许久之后正要说话,馨妃说道:“温太医不用说了,本宫的身子本宫知道。你退下吧。”
一时间不知所错,皇帝神情变得平常抱起不足七十斤的身躯。平和的说道:“你退下吧。”温太医直接跪倒在地不敢言语,之前想说:“馨妃娘娘已经无力回天。”至于其他的话再说已经没有意义,只是这一句话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皇帝抱着馨妃缓缓走向寝宫,林燮一直盯着大殿中央的一把木琴。上面还有几根新弦,明显是为了谈那首曲子才重新调音。扶着心口重重咳嗽,谁又知道这场大雪旧伤复发。满身伤疤让人触目惊心,说的好听每一道伤疤都是功勋,可谁又知道每到阴雨寒风天气全身的疼痛。
抱着馨妃放到床上,想要将臃肿的衣衫退下。却是遭到了馨妃的反对,就那样躺在厚实的被子中。床不远处放着四五个火盆,皇帝额头汗珠不停的滴答在袖口。
问道:“馨儿暖和了吧。”
裹着棉被轻轻点头,嘴上说道:“我很高兴这一世能有疼爱的哥哥,宠爱的夫君,还有默默关心的儿子。这辈子很知足了,到这一刻已然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皇帝轻轻点头不说话,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觉得亏欠。当初很想最爱的女人带上那顶凤冠,只是这样也好。不用费心管理庞大的后宫,心烦之时唯有琴声能让人安静。只是现在谁还能让自己心安,眼前的女子还是那么好看,为什么心就是静不下来。
低头轻轻说道:“坤儿。”只是还没有说完。馨妃说道:“没事的,他是有没有能力我知道。这些一直在太平城,陛下都是为了我,已经很高兴了。其他的孩子都早早就藩,只有坤儿在已经极大的恩宠,顺其自然就好,用不着刻意。太子也是很好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二十年前发生的事。”
紧紧握着发凉的手说道:“朕一定不会让过去的事再发生。”
微微一笑轻轻闭上眼喃昵道:“坤儿,坤儿。”
皇帝紧紧握着手说道:“朕这就叫坤儿回来。”
馨妃说道:“我困了,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坤儿就回来了。”眼前好像看到那个牵着母亲手抬头叫母亲的小孩子。
汶州这一日风和日丽,三月中旬一场淅沥小雨落下。厚实的雪层不曾消融,赈灾已经初具规模。除了些许地区发生斗殴殴打朝廷命官的事情之外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尤其是在汶州之地齐王用犀利的手段将暴民下令屠杀。
平静的三州之地在各地官员的支持下重新建造家园,只盼望着能早些消融。千万不要错过农时,晚一点不怕。今年大雪极多只要不出现特殊事情也会是一个好丰收,这几日的太阳很好。道路虽然泥泞些,亲眼看着雪层一点点的变薄。
唯独在顺利的同时汶州下起一场小雨,转暖的天气在小雨的冲刷下。天气更加寒冷,一些山区积雪崩塌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个别地方发生暴雨,消融的积雪顺着山坡滑落成水。地势低洼处发生意想不到的洪水,堤坝倒塌。黄河肆逆河岸两处无数村庄被冲毁,无数百姓无家可归。
汶州城齐王坐州府批阅,外面小雨滴滴下着。每一份文书写的十分详细,大多是好消息。大灾如此进行下去,等到四月冰雪笑容将种子入土一切都会好起来。
提笔写下一个“准”字,才打开另一本文书忽然感受到心神不宁。将文书放在一侧,抬头看去发现天色已经昏暗。将烛台放到桌前,取出火折子点燃蜡烛。才坐下一股狂风吹着门窗,透过门缝吹进来的大风将烛台吹灭。齐王从未觉得如此心思慌乱,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再次将烛台点燃,依旧还未坐下烛火熄灭。一连三次都没有点燃烛台,齐王将门窗紧闭。拿起火折子将烛台点燃已经没有批阅的心思,坐在桌前不知不觉想起了深宫的母妃。好似此时母妃就在身边,轻轻说着:“坤儿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不要那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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