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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卖会开始。

    拍卖师身穿一身黑西装, 头发梳得油光瓦亮。

    藏品一件一件地上,报了起拍价之后大家开始举牌竞拍。

    岑岁和和荣默并肩坐在一起,中间隔了四张座位, 然后坐着陈禹和汪杰。

    上来的第一件藏品是青铜器——汉代的博山炉。

    器型是圆桶型,平底广口, 炉身上施了绿釉。大约年代久远,釉色斑驳不均,缠枝花卉等纹饰上直接不见釉色,足底和炉盖都偏黑且微微泛红。

    博山炉是中国汉、晋时期民间比较常见的焚香器具, 常见的材质是青铜和陶瓷。

    香炉盖高而尖, 为了散烟, 都是镂空的,形状像山一样,一层叠过一层, 上面还会雕刻云气纹饰, 炉身上也会雕刻花卉人物走兽各种花纹。

    在炉子里焚上香,青烟袅袅腾空, 在香炉周围升腾缭绕, 便是一副群山生烟的景象。

    因为像海上的仙山“博山”,因此而得名。

    这件博山炉的起拍价是三十万。

    很快就有人举牌喊:“三十一万。”

    陈禹和汪杰坐着, 挺直了腰背,装着淡定, 其实一窍不通。

    他们只看到一个黑黑绿绿的铜罐子,别的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价格喊到四十二万,锤子一声响, 博山炉定了买家。

    汪杰为了不给陈禹丢人, 坐着不敢乱动, 就没事用眼睛瞥瞥陈禹,心里想——你他妈的看得懂吗?花这么多钱买来买这些玩意回家,真的值吗?

    而陈禹呢,也是表面淡定,不时就用目光偷偷瞥一眼岑岁。

    看到岑岁偶尔和荣默凑头到一起说悄悄话,他就绿着脸,气得快要坐不住。

    几件藏品拍过。

    拍卖师开始介绍一件瓷器——北宋同安窑的珠光青瓷,划花纹茶碗。

    起拍价和其他藏品比起来,算是很低的,只有五千。

    听到这个报价,汪杰突然来精神了。

    他碰一下陈禹的胳膊,开口就说:“禹哥,就拍这个,便宜。”

    这话一出,旁边坐着的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陈禹脸上一阵尴尬,强作镇定,伸手在汪杰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汪杰被他掐得一脸扭曲,到底是咬住嘴唇没出声。

    等陈禹松了手,他就紧紧咬着嘴唇,默默地揉他那被虐了的大腿。

    就在汪杰默默揉大腿的时候,荣默举牌叫了句:“五千五。”

    他这次主要是来出东西的,但如果遇到合适可以拿的,他自然也会拿一下。

    同安窑是福建的窑,虽然没有“汝、钧、官、哥、定”那么出名,但是很受日本人追捧。

    传到日本以后,因为受到日本茶汤之祖珠光文琳的喜欢与青睐,所以日本学者给同安窑的青瓷加了个美誉——珠光青瓷。

    荣默举完牌以后,场内一阵沉默。

    就在拍卖师问还有没有人加价的时候,陈禹突然举了牌,淡定地叫了一声:“六千。”

    听到陈禹的声音,岑岁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有毛病,同安窑的瓷器算不上稀少,根本不值什么钱,以“平价质高”著称,他这往上加价干什么?

    当然,她明白的也很快。

    陈禹他懂什么古董呀,他这是故意和荣默较劲呢。

    荣默举牌喊了声:“六千五。”

    陈禹果然立马举牌喊:“七千。”

    最后两人交替喊到一万的时候,荣默捏着牌子没再举了。

    他拿东西是做生意的,不是为了满足个人喜好的,所以和个小孩较什么劲呢。

    荣默不再举牌后,这个茶碗自然一万归了陈禹。

    从荣默手里抢了个东西,陈禹看起来挺得意,腰背打得直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大佬一样。

    岑岁抿抿气,也不多往心上放。

    然后等到拍卖师呈出一件清代的青铜镂花小香炉的时候,她抓着荣默的手腕,直接让他举了牌。

    荣默瞬间没反应过来。

    这小香炉是他自己的东西,哪有加价买自己东西的,这不是傻么?

    就算流拍不赚钱,也不能自己拿到拍卖会来,再加价买回去啊。

    拍卖师看荣默举着牌子不说话,便笑着问了句:“荣先生,请问你的价格是?”

    荣默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简单道:“二十二万。”

    然后荣默刚一放下牌子,陈禹就举了起来,“二十五万。”

    没有其他人加价,岑岁抓着荣默的手腕,又让他举了牌子。

    荣默现在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嘴角微微含了些笑,报了句:“二十八万。”

    陈禹不负岑岁所望,继续加价:“三十万。”

    岑岁一脸淡定,握着荣默的手腕也继续举,“三十五万。”

    陈禹:“四十万。”

    荣默:“四十五万。”

    陈禹:“五十万!”

    在场的人,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心想这两人干嘛呢?

    然后就听荣默说:“归你了。”

    陈禹还挺得意,道了句:“承让。”

    岑岁坐在座位上,努力压住嘴角的笑,不让自己直接笑出来。

    进价十几万的香炉出了五十万,血赚一笔。

    当然岑岁也没有过分,激了陈禹这一下也就收手了,下一件荣默的东西,没再激他。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大家原地休息了几分钟。

    跟自己交好的人随便聊聊天,等到拍卖师过来,再继续拍卖。

    陈禹和汪杰前半场还有点精神,到后半场直接就蔫了,想打瞌睡。

    两个人同一个表情耷拉着眼皮子,就看个热闹。

    荣默和岑岁也没再多举牌。

    看着台上的古董一件件被拍走,时间也在一点点流逝。

    大家坐得累了,全都有点兴致缺缺的样子。

    推出来的再不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好东西,也没什么特殊来历,就直接没人举牌了。

    随后台上上了一件袈裟,起价十万。

    一件没什么特别的旧袈裟而已,大家自然没什么有兴趣,表情都木木的。

    场子里没人举牌没人说话。

    片刻后,终于有人出声说了句:“没人要,下一个吧。”

    拍卖师看确实没人有兴趣,自然就要拿走。

    然后就在礼仪小姐上台取东西的时候,岑岁举了一下牌,简单道:“十万,给我吧。”

    听到她的声音,其他人纷纷看向她。

    坐在她旁边的中年女士好心笑着说:“小姑娘,这是十万,可不是十块。”

    岑岁礼貌回应道:“谢谢,我能掏得出十万。”

    突然另外又有人出声,“都是富二代,你们没看出来吗?不是自己的圈子,非要往里挤,有钱随便砸呗,总之钱不是自己赚的。”

    岑岁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中年男人,胖乎乎的脑门半秃。

    她虽然入了鉴古协会,但平时在会内活动的时候并不算多,所以圈子里认识她的人也不多。现在他们大概以为她和陈禹一样,拿钱来闹着玩的,所以嘲讽上了。

    岑岁还没出声,陈禹先说话了,“只要我有钱,什么圈子进不去?”

    中年胖男人嗤笑了一下,“好好的拍卖会,让三个毛孩子搅合了,怪没意思的。你们拍了这些东西回去,说得出门道,玩得明白吗?”

    陈禹接话就怼,“我不需要明白,我就显摆我有钱,怎么了?”

    中年胖男人又是嗤笑一下,“你这是在显摆你人傻钱多,一万拍了个同安窑茶碗,五十万拍了个小香炉,说出去叫人笑死你。”

    陈禹被着男人说得脸都绿了。

    岑岁看着他的表情,自己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不过她没心情和这中年男人吵,只对拍卖师又说了一遍:“十万,这件袈裟我要了。”

    拍卖师没多说话,看岑岁确定要拿,就敲了锤子,继续进行拍卖。

    下面大家的兴致更不高,很快也就走完了剩下的流程。

    那些没人要的东西,自然就流拍了。

    拍卖结束后,大家当场交易,交易完了再做交流。

    陈禹先去付了茶碗的钱,然后拿了茶碗在手里,去付小香炉钱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出东西的藏家是荣默,顿时脸就绿了个彻底——妈的,他被玩了!

    那个刚才跟他吵架的中年胖男人路过,恰好幽幽说了句:“人傻钱多……”

    岑岁看着陈禹的脸,再听着这个中年男人的话,直接笑了出来。

    结果还没笑多一会呢,那个中年胖男人又折步子回来了,看着岑岁说:“你以为你不是?十万买个袈裟,回家你要披在身上,转圈圈向别人展示你的宝贝啊。”

    岑岁:“……”

    这人怎么这么欠揍呢?

    陈禹站在她旁边,出声问:“要不要我揍他?”

    岑岁转头看他一眼,“你想进派出所?”

    陈禹思考一下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岑岁白了他一眼,“拿着你的宝贝赶紧回家去吧。”

    陈禹手里捧着他的瓷碗和小香炉,随意地往岑岁面前一送,“要不要?要的话,送给你。”

    岑岁不想再多理他,转身就走,“我才不要。”

    她没再理陈禹,去付钱拿自己的袈裟。

    到手后抱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这摸摸那摸摸。

    陈禹还跟在她旁边,手里的东西都扔给汪杰拿着了。

    他好奇地看着岑岁问:“他们都说这东西没什么意思,要十万太贵了,你怎么会买这个?”

    陈禹刚说完话,荣默到了岑岁面前。

    他也挺好奇,重复问了一句:“怎么会喜欢这个?”

    岑岁抿唇想了想,然后对荣默说:“感觉和我有缘分。”

    这是一种很邪乎的感觉,说倒是也说不大清,反正她刚才看着这个袈裟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买下来。

    陈禹和荣默还没再出声,刚才那个中年胖男人又过来了。

    他似乎跟陈禹和岑岁杠上了,看着岑岁手里的袈裟,发出一串“啧啧啧啧”的声响,然后开口说:“说什么玩古董讲究缘分,就是骗你们这种小屁孩的,还当真了。”

    陈禹双眉一竖,怒了句:“你有完没完啊?还嘲讽上瘾了是吗?”

    中年胖男人脸色一正,“你这小孩,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吗,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你倒是说说你爸是谁,我看谁家的小孩这么嚣张?!”

    陈禹没出声,汪杰在他旁边看着中年男人说了句:“他爸陈有金,陈氏集团的老总。”

    中年男人听了这话猛地一噎,清清嗓子没再说话,转身这便走了。

    而等陈禹和汪杰应付完那个中年胖男人,岑岁和荣默也已经走开了。

    他们在休息区找了地方坐下来,岑岁便理着那个袈裟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看。

    陈禹和汪杰两个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到岑岁和荣默这一桌坐下,假装休息。

    岑岁研究着袈裟没空理他们,荣默也只简单看了他们一眼。

    岑岁看了十几分钟的袈裟,没看出有什么奇特之处,难受地抓了一下头发。

    荣默直起腰来,把袈裟接过来看了看,嘴上问她:“你真的觉得这张袈裟不一般?”

    岑岁软了身架子靠到椅背上,“我也不知道啊,说不清楚。如果实在看不出来,那应该就是一张普通袈裟吧。十万买个教训,以后再看东西,不能只跟着感觉走。”

    陈禹在旁边插话说:“十万买个喜欢也值了。”

    岑岁转了头看他一眼,没什么兴致道:“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陈禹吱唔一下,然后出声:“不着急,这不还得再交流交流呢么,大家都没走。”

    岑岁懒得理他了,把脸转向荣默,看着他研究袈裟。

    荣默还在仔细看袈裟,他几乎把每个细节都看了,也没看出什么奇特来。

    实在发现不了什么,他松手也靠到椅子上,轻轻吸了口气。

    没有就没有了,岑岁直起腰,伸手要把袈裟抓过去。

    然后她手指刚碰到沙发,荣默眼睛忽地一亮,伸手按住她的手背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今老爷子留信息,是留在帕子里,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袈裟,不如拆了看看。”

    岑岁愣了愣,看着荣默:“有点道理,留着也没什么用。”

    然后她这话刚一说完,陈禹突然起身,一把拿住荣默的手,把他的手给撇开了。

    岑岁和荣默一起看向他。

    他简单道:“男女授受不亲。”

    岑岁荣默:“……”

    岑岁没多理陈禹。

    她起身去找人借了剪刀,回到桌子边,便扯了袈裟到面前,准备拆线口。

    正在她准备剪线脚的时候,那个中年胖男人又过来了。

    他就站在岑岁椅子旁边,看着她说:“好歹是十万买的,你再转手出去,说不定还有傻子十万能要,你要是剪了,那就一分钱都不值了。”

    岑岁回头看了他一眼,终于没忍住,“叔叔,你真的好烦啊……”

    中年胖男人听了岑岁这一声“叔叔”,顿时觉得身心舒畅,收起了杠精本性,清了一下嗓子好声好气道:“小丫头,我也是为你好好吧?”

    岑岁没再理他了。

    她收回目光,认真地拆袈裟。

    这时陈禹抬起头来,看着中年男人说:“大叔你这样,就没被人打过?”

    中年胖男人手插裤兜站直了,清一下嗓子道:“我们圈里都是有学识的文明人,随随便便不会动手。”

    他说话的时候没看陈禹,看的是岑岁。

    岑岁拿剪刀直接拆开了袈裟一角,然后顺着线脚很轻松拆开了一边。

    边口针线全散,岑岁把袈裟分开来看一眼。

    只一眼便立马抬起了头,微睁着眼睛看着荣默说:“老板,真的有东西!”

    说完没太忍住,还激动地轻轻“啊”了一声。

    中年胖男人本来是看热闹的表情,此时脸色也变了,忙就问:“有……有什么东西?”

    岑岁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中,接话就回:“等我拿出来仔细看看。”

    然后就在她把袈裟里的东西往外拿的时候,休息区其他人陆陆续续也聚了过来。

    都是听到这边说话,听说袈裟里还别的东西,便好奇过来了。

    岑岁把小心把袈裟里的东西拿出来,心脏“砰砰”直跳。

    拿出来的是一条缂丝被,颜色非常正的黄色长被。

    岑岁把被子摊开在桌子上,只见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梵文。

    她已经下意识把呼吸屏死了,仔细看了看被子上的梵文,又伸手摸了摸。

    她还没出声,荣默先语气震惊地出声说了句:“这是陀罗尼经被,我之前见过慈禧太后的那件,那件是明黄色,但是这一件,是正黄色……”

    这句话一说完,陈禹和汪杰两脸懵逼。

    但站着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脸色极度震惊,一脸的不敢相信,全都伸着头过来细看。

    在古代,明黄色比正黄色规格和等级都低很多。

    慈禧太后陪葬的陀罗尼经被是明黄色,那这件如果是真的,岂不是哪个清朝皇帝的?

    岑岁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紧张到几乎有点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摸着被子微颤着声音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被子是由藏羚羊羊绒、獐子绒和真丝混合缂丝而成的,而且是双面缂丝。宋元以来,缂丝一直是皇家御用织物之一,用来给皇帝皇后做衣服地。因为织造过程非常精细,存世精品也非常稀少,所以又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正黄色又是皇帝才能用的颜色,那我这件被子岂不是……”

    说着看向荣默,声音低下去,“天价?”

    听到天价两个字,陈禹和汪杰终于有反应了。

    两个人都盯着被子看,心想——我操,皇帝用的东西?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屏着呼吸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都是眼力不错的人,当然能看得出来,这张被子不是普通的东西。

    站在岑岁旁边的中年胖男人,更是手都抖起来了,说:“这要是真的,可不就是天价么?”

    说完磕绊着又说:“小丫头你这运气,是不是也太绝了一点?”

    看到这些人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表情,陈禹这时候觉得解气了,看向中年男人出声道:“怎么?这就不说我我们是人傻钱多了?刚才嘲讽我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中年男人看他一眼,“小丫头发现的被子,关你什么事?你一万买件同安窑的茶碗,五十万买件顶多二十几万的香炉,你就是人傻钱多。”

    陈禹:“……”

    算了,看你年纪大不跟你计较!

    中年男人和陈禹吵着架,周围的人也早议论开了,甚至有人拿手机拍了照。

    这种运气爆棚的捡漏场面,几辈子能遇到一次?

    而荣默也早掏出手机,给赵明远打了电话。

    他问赵明远在哪,打算把被子送过去给他看看。

    赵明远接电话就说自己来拍卖会的路上,马上就到了。

    于是荣默挂了电话,看着岑岁说:“赵老师马上就到,让他再看看。”

    这样不过等了十分钟,就见赵明远匆匆忙忙赶到了会场休息区。

    到了桌子边,他二话不说直接就过来看被子,一边看一边问:“在一件袈裟里发现的?”

    荣默也站了起来,站在他旁边应:“是的。”

    赵明远大体看了一遍,抬头看向岑岁说:“岁岁,你又发现宝贝了。不出意外,就是清朝哪位皇帝的,你要不要交给我们继续帮你做考证?”

    岑岁想都不想,连忙点头:“要要要,麻烦赵老师了。”

    赵明远笑笑,直接把被子卷叠起来。

    还有被拆了的袈裟,他也一并卷起来了。

    然后就在他卷被子的时候,汪杰突然出声问了句:“那个……我实在好奇,能不能问点问题?”

    赵明远看向他,很是和蔼可亲,“小伙子,有什么问题你问。”

    汪杰指指那个被子,“这是古代皇帝睡觉盖的?”

    赵明远笑了笑,看着他说:“这个叫陀罗尼经被,又叫往生被,被子上全是梵文,是陪葬用的。”

    汪杰听了这话,往后一缩道:“死人用的?”

    一会又问:“那这不是坟里挖出来的吗?”

    赵明远还是笑笑的很有耐心,“是这么回事。”

    汪杰吱吱唔唔又问:“那这都多少年了,埋在地下,不是早就烂了么?”

    赵明远这便没再回答,而是笑着看向了岑岁,对岑岁说:“岁岁你给他讲讲。”

    岑岁不驳赵明远的面子,只好看向汪杰说:“清朝的东陵你听说过没?清朝的皇帝几乎都葬在这里,还有很多后妃之类的。民国时期军阀混战,世道非常乱,就有一个人,叫孙殿英,以‘剿匪’的名义,带军队炸了慈禧墓,随后盗了乾隆的裕陵和慈禧的定东陵,里面的宝贝全部被一搬而空,据说装满了三十多辆骡马大车。随后十几年间,康熙、雍正等皇帝的陵墓陆续被盗,整个清东陵十四座陵墓,几乎都被盗空了……”

    说着想了想,“好像只有顺治,他后来皇帝不做了,出家做了和尚,估摸着也没什值钱的陪葬品,大家都很有默契,没盗他的墓。”

    汪杰听完,下意识惊叹一句:“我操,这么狠的吗?”

    岑岁看着他,“所以陪葬的陀罗尼经被,早就被盗出来了,没有腐烂。”

    汪杰听出了兴趣,又问:“那其他的宝贝呢,那么多的宝贝,乾隆和慈禧的就有三十多车,剩下其他皇帝和妃子的,不是更多吗?”

    岑岁看他是真有兴趣,也就继续讲了,“当然能卖的都卖了,还有被孙殿英为了狗命和官途送上级官员了,听说把乾隆的九龙宝剑送给了蒋芥石,慈禧太后嘴里的那颗夜明珠,被他送给了宋美龄。当时能买得起宝贝的,大概都是外国人,所以肯定不少宝贝流入了国外。还有很多下落不明的,比如慈禧墓里的两个翡翠西瓜,至今也没出现过。目前知道的,大多放在故宫博物馆,还有一些被国-民-党带去了台湾,也在博物馆里头。”

    汪杰听完了,一脸崇拜地看着岑岁,忽又开口道:“岑姐,岑爷,我以后不跟陈禹混了,我跟你混,你带带我,好不好?我……我认你当师父!”

    他这话一说完,立马挨了陈禹一脚。

    岑岁笑笑,“我可不收徒弟。”

    她这话说完,旁边那中年胖男人又开口了,说:“小丫头,扮猪吃老虎啊?”

    岑岁转头冲他笑笑,“我可没有扮,是你们以为我是。”

    中年胖男人还没在说话,这时候旁边忽又有人发现了什么别的,突然开口说:“你是不是那个……捐柴瓷的那个小姑娘……照片里戴着口罩,好像就是叫岑什么,两个字很像,叫岑岑?”

    岑岁往周围扫一眼,大家都在好奇地打量她,还有人拿出手机开始翻报道。

    看这情况,再呆下去,大概就真要“人红是非多”了,于是她连忙起身,拽了拽荣默的袖子,示意他赶紧走人。

    示意完了,岑岁冲大家笑一笑,没多说什么话,便和荣默、赵明远一起走人了。

    其他人还在拿着照片议论,只有陈禹和汪杰跟了上去。

    避到了没人的地方,赵明远拿着经被对岑岁说:“这个我就先拿回去了,出了结果,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岑岁点点头,“谢谢赵教授。”

    赵明远笑得温和,“这个你就不要再捐了,再捐我也不好意思收了。但是这个啊,你得给我们鉴定费。”

    岑岁哈哈笑出来了,“肯定给肯定给。”

    赵明远一走,就剩下荣默、岑岁和陈禹、汪杰。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先说话,顿时就有点尴尬。

    还是陈禹最先开口,看着荣默和岑岁说:“时间也不早了,走吧,请你们吃饭。”

    岑岁看着他,很是果断地拒绝:“不用了,我们自己吃。”

    大半个小时后,岑岁和荣默坐在了餐厅里。

    陈禹和汪杰够黏人,如愿跟了过来,也就坐在了岑岁和荣默的对面。

    岑岁和汪杰面对面坐着,荣默则和陈禹面对面坐着。

    既然已经坐下了,菜也点了开始上了,岑岁拿起筷子也就不去多管别的了。

    汪杰也饿了,没什么心思想别的,和岑岁一样拿起筷子来。

    两个人先后吃了两口菜,表情同步一亮,岑岁忍不住赞叹道:“这家餐厅烧的菜确实不错,挺好吃的。”

    汪杰点头如捣蒜,应和:“是挺好吃的。”

    说着把一盘菜直接从陈禹面前端去岑岁面前,“尝尝这个,这个绝了。”

    岑岁伸了一家筷子送进嘴里,也连连点头,“好吃。”

    在岑岁和汪杰吃得非常忘我的时候,荣默和陈禹则像两尊雕像,目光对视着动也不动。

    仿佛在比谁定力强,又仿佛是在比谁的眼神足够有压迫性。

    岑岁咽下了嘴里的菜,伸手过去拿起荣默面前的筷子,塞进他手里,“快吃啊。”

    这边汪杰学着她,把陈禹的筷子也塞进他手里,“真的好吃。”

    荣默和陈禹两人终于有了反应,各自把目光都收了。

    然后两人又同时伸出筷子,同时落在一个大虾上,再次顿住了。

    汪杰和岑岁转头看着他俩。

    汪杰眨巴一下眼睛说:“要不你俩出去打一架?”

    荣默陈禹:“……”

    吃饱喝足,心情舒畅。

    岑岁没要荣默和陈禹付钱,自己提前把账结了。

    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她也没打算再在外面多留。

    陈禹要送她回家,她当然是拒绝了,之后便上了荣默的车。

    这一天下来发生了好多事,岑岁上车后就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去了,让大脑放空。

    荣默也没出声打扰她,就在车里放了舒缓的轻音乐。

    岑岁吃得太饱,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头歪靠在座椅上。

    荣默开车到她家的别墅区,在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来,让她又多睡了一会。

    又或者说,让她和他在一起再多呆那么一会。

    车里的音乐如溪水,轻轻缓缓从耳膜上淌过去,像在做按摩。

    荣默转头看着岑岁睡熟的脸,他的目光也轻如流水,掺染雾气,带着一点点温度。

    岑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忽一下醒过来,眼睛一睁,发现自己还在车里。

    她醒醒神转头,看到荣默坐在旁边,便安心说了句:“我睡着了。”

    荣默“嗯一声,“也到家了。”

    岑岁抬手揉一下脑袋,忽又说:“我记得我今天是捡漏了吧?没有做梦吧?”

    荣默笑了笑,看着她道:“是捡漏了,没有做梦,等鉴定结果出来,如果你不想留在手里收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拍卖行出掉。”

    岑岁眼里困意散尽,忽闪起细碎的光芒,“能出个多少钱?”

    荣默想了想,“盲估一下,大几千万,或者一两个亿?”

    听了这话,笑意瞬间不受控制地涌上嘴角,岑岁赶忙抿住嘴唇给含住了。

    片刻后,她努力收起笑,清清嗓子说:“我不能太得意忘形,我得稳住,富婆就得有富婆的样子。”

    荣默听完她的话,却笑起来了。

    岑岁看着他笑,自己又忍不住跟着笑,这就在一起没正经地又胡扯胡闹了一气。

    车里的音乐还在想,音符从两个人嘴角的弧度上跳过去。

    岑岁说话彻底说清醒了,抬手看一眼表,也就和荣默说了再见。

    和荣默挥了手,她下车走回家去,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歌,偶尔踮起脚尖小跳那么一下,在夜色里像只满身欢乐的小精灵。

    到家后进门换鞋。

    唐阿姨看到她,直接就问了句:“岁岁今天遇到喜事啦?”

    岑岁笑笑道:“没有啦,单纯心情好。”

    和童晶晶打了照面,打声招呼也就过去了。

    童晶晶站在原地默默想——这么高兴,是在女主林羽西那里占到便宜了?

    岑岁没心思多管童晶晶,钻去岑母房里,陪着她看电视并说了会话。

    然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也就上楼洗漱,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睡前总还是要来点娱乐活动的,她便靠在床头的大娃娃上,拿着平板电脑看了会娱乐节目。

    娱乐得更开心了,眼皮上挂下重量,也就放下电脑身后关了灯,扯被子睡觉了。

    睡着不久后开始做梦。

    这一夜她做的梦全都和钱有关。

    比如走着走着,脚下突然出现一百块,弯腰捡起一张,接着就出现了另一张。

    于是她就捡啊捡啊,差点把腰都要捡断了。

    再比如,走路不小心摔进了水沟里,扑腾着以为自己要被淹死了,结果睁开眼睛一看,周围全是红彤彤的毛爷爷。

    然后头再一抬,天上就下起了红钱雨,满眼满世界都是一百块。

    岑岁在钱堆里又是滚又是笑。

    伸手抱个满怀的钱,笑咯咯地往天上撒。

    早上被闹钟吵醒的瞬间,她发现自己居然是笑醒的。

    然后坐起身子想起梦里的那些夸张场景,她又捂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笑了好一阵,才勉强忍住嘴角。

    随后深深吸口气让自己淡定,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吃早饭。

    早饭吃完差不多就彻底从梦里挣脱出来了。

    彻底回归现实后,岑岁自然和平时一样,背着包包去学校上课。

    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早上一起来天气就很热。

    从室内到室外,走过那一扇门,就会被糊一脸热气。

    岑岁出门后赶紧跑进车里,关门后长呼一口气,让家里的司机送她去学校。

    从学校大门到教学楼的那段距离,还是要自己走过去。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扇子,一边走一边给自己脸边扇扇风。

    因为热,她连头发都扎起来了,免得湿了汗,全部粘在脖子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走到教室,迎面吹到空调的冷风,才又觉得舒服下来。

    今天三个室友比她早到,已经帮她拿好了课本,并在教室后排占好了座位。

    岑岁直接过去坐下,放下包,和她们随便聊了几句。

    等耳边的燥热全部散干净,上课铃声刚好也就响了起来,授课老师继续上课。

    学校的生活是每天机械重复的,尤其是上课。

    一周轮一回,连老师的讲课状态,语气手势,都只是在无限重复。

    不过现在快要到期末了,大家的听课状态比之前要认真不少。

    毕竟课可以不都听,但科是绝对不能挂的,好歹也得临时抱抱佛脚,让自己顺利结束大三。

    一节课结束,课间十分钟,授课老师歇下来喝水休息。

    岑岁坐在座位上和三个室友聊天,话没说几句,面前突然出现一盒又大又红的车厘子。

    汪杰把车厘子放下,殷勤一笑说:“师父,我和禹哥给你准备的课间水果。”

    说完直起腰,看着岑岁又说:“以后在学校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岑岁看着他:“……”

    三个室友更是一脸懵:“???”

    汪杰说完就回去了自己座位上。

    他刚一坐下来,赵子澄就小着声音无语道:“我操了,你他妈这是又抽什么风?”

    汪杰一脸瞧不起赵子澄的样子,“你永远也不会懂。”

    赵子澄:“……”

    他看向周一淼。

    周一淼则满脸都是:“???”

    陈禹坐在座位上玩手机,根本不说话。

    赵子澄和周一淼面面相觑一会,结伴上厕所去了。

    上厕所回来继续上课,上完课收拾东西走人。

    四个人在教室磨蹭了一会,起身走人的时候,其他人都走差不多了。

    大步下了阶梯后出教室,迎面扑上来一脸热气。

    四个人顶着热气走进阳光里,刚走了几步,忽看到岑岁站在不远处的小花坛边。

    岑岁也看到他们了,没有多犹豫。

    她走到陈禹面前,不看别人,只看陈禹,说了句:“把手伸出来。”

    陈禹听话地把手伸出来。

    岑岁把那盒车厘子往他手里一放,转身便走了。

    陈禹站在原地,手托车厘子,看着岑岁走远,马尾辫在身后一晃一晃。

    赵子澄忽伸手过来,拿了水果盒,打开盖子,捏一颗车厘子放嘴里,看着岑岁的背影说:“真他妈拽,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拽。”

    陈禹转头看他一眼。

    然后目光下落,看向车厘子。

    再然后,他伸手把车厘子拿走,说了一句:“想吃自己买去。”

    赵子澄嘴里嘬着核,嘟哝着嘀咕了一句:“人家不吃还不给我吃……”

    二十分钟后,男生宿舍里。

    陈禹躺在空调下的摇椅上望阳台发呆,汪杰坐在他旁边吃车厘子。

    赵子澄和周一淼没事来抓几颗,吃完了嘬核。

    车厘子吃了一小半,汪杰开口说:“早知如此啊,真想把以前的自己打死……”

    陈禹眼神虚焦看着阳台,出着神说:“怎么会这么记仇呢?”

    汪杰想了想,又往嘴里送一颗,“应该是那种女生,没下决心的时候怎么都好,心里眼里全都是你。但一旦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陈禹转一下头,看向汪杰,“我是不是真的没机会了?”

    汪杰看着他,嚼着嘴里的车厘子,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于是也就没出声。

    陈禹看他一会,看得心里憋上一口气,吸口气起身。

    汪杰拿着水果盒子问他:“去哪?”

    他随口道:“打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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