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屈膝坐在沙滩上,像个聆听睡前故事的孩童,眼里洋溢着不畏事实的天真的好奇。
他问:“你要和谁结婚?”
夏晚橙紧紧抿着嘴,心里原本正翻天覆地的滔天巨浪正在一点点平息。
她说:“与你何干?”
“我离开前,你答应等我回来。”
“这你倒记得。我说笑而已,你当真了?”
micheal伸手来拉她,说:“夏晚橙,你不可以这样。”
夏晚橙一把挥开他的手,神情越发激动,“别用你双只能救死扶伤的手来碰我!”
眼前人愣了一愣,随即默默把手再缩回到袖子里去。
“我直到准备嫁人那一天都没等到你回来。既然你可以言而无信,我为何又要去坚守一些莫须有的承诺?”
“我非故意。”
“到底是你运气好,叫我在准备跳海前一天遇到你。否则我做鬼都不放过你,叫你永远不得安生。”
“我很感恩。”
夏晚橙看着面前人,再一次嗤笑出声:“你感恩什么?”
“感恩我能在今日遇见你。”
“可我一点都不感恩。”
夏晚橙看着他,一字一字道:“活着倒是痛苦,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带着满满怨气的一句话到让一直耐性脾气皆出众的micheal医生生了气,他说:“就在街对面的医院,至今还住着几十位重度烧伤的病人,直到现在,他们仍然在挣扎着求生。每日,我们都要把和他们皮肉粘粘在一起的纱布取下重新换药。这每一次,都要经历一遭脱胎换骨般的折磨。可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
“现在晓得来跟我说大道理?micheal医生,你这满嘴的仁义道德真好生滑稽。”
micheal微微叹了口气,抬眼望了望天色,只道:“回去吧,今夜有小型台风入境,天气会变。”
“回去?我回哪去?”
“思澜要我告诉你,她要和大家回去摩迪莎,之后会再和你联系。”
夏晚橙磨牙,心中隐隐有种被捉弄的背叛感。
她说:“我有住处,就在前头的寺庙,我明日还要早起去港口诵经。”
“思澜要我告诉你,她已经做主替你向主持还俗,你的铺盖被褥会交给下一位有缘之人。”
还俗?”
夏晚橙一蹦三丈高,“我不还俗!”
micheal静静看着她,冷漠地叙述:“就算不想还俗,你也是六根未净之人,整个拉姆西也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夏晚橙昂着脖子,“我心中有佛,全世界都是我的修行处。”
说话间,一滴冰冰凉的液体落到了夏晚橙鼻尖,她用手一抹,再看看天,惊讶道:“下雨了?”
说话间,噼里啪啦的雨滴下落。夏晚橙用裟袍顶着脑袋跑得飞快,一下子窜入了塑料棚下。
等她站定,却见micheal医生好兴致地在雨中漫步,形容餍足地像是酒足饭饱后的小松鼠。
等他靠近,夏晚橙便问道:“淋雨开心吗?”
“很开心。不管是摩迪莎还是拉姆西,都有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了。”
micheal深深地向着大海的尽头望去,说:“在摩迪莎,如果哪天下了雨,那就说明哪一整天都不会有战争发生,也不会有人受伤死亡。”
“为什么?”
“在这里,下雨是吉兆,是上天的恩赐。”
micheal看着她,笑得很温柔,“我第一次遇见你那日,柏海也是焦金流石的日头。但后来也下起了倾盆大雨。好似每次下雨,都会有好事发生。”
夏晚橙想起那个每当她溺水窒息就会浮现在她面前的面孔,默默消了焰气。
她小声嘀咕道:“白日太阳**得快要灼穿路面,这会儿却开始下雨,这是为了什么,你说说?”
micheal微微侧头,被雨水淋湿的刘海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上,眨眼的瞬间,睫毛上的雨水就沿着脸颊下落,看上去像是一滴晶莹的泪。
他说:“因为夏小姐来到拉姆西,这是无胜荣幸的事情。”
“胡说八道!”
夏晚橙脸侧有明显的灼热感,感觉就和被拉姆西毒辣的紫外线晒伤相似。
她挑眼看向躲进云层后的亮堂月亮,嘀咕道:“分明是因为拉姆西有小型台风入境。”
……
拉姆西当地给他们这群医疗志愿者提供了基本的生活所需,其中就包括了干净温暖的宿舍。
夏晚橙站在micheal医生的宿舍门口,盯着自己的脚尖,说:“要是被别人看到你带了女性僧侣回家,你的名声就彻底完蛋了。”
“我不介意。”
夏晚橙盘弄着自己的手指,只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话音刚落,她后背的裟袍就被掀到了脸上。下一秒,她就被一个泛着潮热的臂膀拥入怀中。
夏晚橙吸了吸鼻子,顷刻间就感觉到墨水混合着紫檀的气味窜入了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当然,其中也夹杂了更多的消毒水味道。
这间宿舍极小,摆设和micheal在柏一院的休息室类似,只有简单的一张书桌和一张简易木板床。
大概是鲜少有休息的时间,这间宿舍显得既冷清又干净。
夏晚橙站在他的书桌前,见他的台灯上挂着一个漂亮的同心结。正是他离开前他们一起去云隐寺上香时,那位小沙弥哄着他买下的东西。
“护身符随随便便就借了出去,同心结倒是一直带着,不知该说你蠢还是笨。”
“洗漱间在那里。”
micheal把他的一整套干净衣服放在夏晚橙面前,说:“我这里只有这个。”
夏晚橙用手指随意拨了拨,说:“你这白衬衣都洗得泛黄了。”
“这里水质不好。”
“是你自己不够认真仔细吧?也对,毕竟在柏海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平日里可金贵着呢。”
“你淋了雨,先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小心感冒。”
“看不起谁呢你?”
夏晚橙用手呼噜了一把自己的脑袋,“我连头发都没有,我会感冒?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