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就举行葬礼的那天,柏海天气晴朗。
已经是夏末的时候,空气里头没有凉风,纯净洁白的云层笼罩在柏海上空。
车沿着海边行进,夏晚橙从窗外看出去,整片天空蔚蓝如洗,海面静止不动。海鸥在海边斡旋,时不时衔起投喂者丢下的一块面包或者薄脆。
micheal医生把她放在葬礼堂前面一条街,轻声道了句:“节哀。”
夏晚橙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随又问起:“我跟你说过的,银行保险柜的密码,还记得吗?”
micheal医生点了点头。
夏晚橙有点不放心地补充着:“你就记着,是我名字缩写加0925这个日子。xicheal医生看着她,不言语。
夏晚橙微微叹了口气,“你脑子比我好得多,我费心这个做什么。”
她拉开车门想出去,却听micheal医生声音在背后响起。
“在处理那些天大的事之前,饭还是要吃。”
夏晚橙一愣,随即发笑。
她也不晓得micheal医生话里这“天大的事”是指什么,但从他嘴里说出,总有种千帆过尽云淡风轻的感觉。
……
到达礼堂的时候,里头正熙熙攘攘吵闹个不停。
夏晚橙一听这动静就头疼,但也没办法,只能强忍烦躁往里走。
“我说错了吗?薛明就之前不是继承了我姑妈的全部遗产?现在他死了,我们作为家属有权利要求重新分配他的遗产。”
夏午橘愠怒的声音响起:“他有什么遗产?你要承担他的债务吗?”
夏芙不依不饶的声音仍旧在继续,“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表姐这话说得有道理。”
夏晚橙这话一出,就见前面人全部扭过了头。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薛明就生前有些什么财产。这事不如就麻烦表姐你?你要是能整理出来,就记你头功一件。”
“小橙。”
夏早柑坐在角落,幽幽地叫了她一声。
夏晚橙看过去,当下心头就是一紧。几天时间没见,夏早柑看上去越发虚弱了,似乎之前那些大补的汤剂完全没送入她的身体里,如今还是那个大病初愈的模样。
她努了努嘴,心里头的千言万语和委屈刚想化作一声小埋怨,就因为看见夏早柑身边的贺弘开而烟消云散。
“你这些天去哪了?”
夏晚橙转身,徐行之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站在她身后。定睛一看时,才发现他神情气色疲倦沉重,眼里血丝密布。仿佛一夜之间从少年变成了成熟的大人。
夏午橘声音响起,“我和大姐不成器,这些天只顾着伤心难过,这些事情都是行之一人在操持。”
夏晚橙心里顿时像堵住了一块石膏似得。她把手伸出来,徐行之一眼便能看到上头的针孔。
“实在撑不住,找了个安静地方避了几天。”
见她左手手背上尚未消失的淤青,徐行之轻轻用指腹揉了揉,埋怨了句:“打针怎么能打成这样?”
夏晚橙把手缩回来,看向后头的夏杙一家。
“这个时候来提分配遗产这事。舅舅是单纯想恶心我们一家人呢?还是真的准备趁人之危?”
夏芙恼怒出声:“你说什么呢。薛明就之前卖地的钱本来就有我们家的一份!”
“但是现在他死了。”
夏晚橙看着薛明就遗照下烧得火热的铜盆和纸屑,冷冷地说:“我准备把这笔钱烧给他。你要真想要,我也可以烧给你。”
夏芙听完面目狰狞地扑将上来,被徐行之隔开。夏晚橙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你们一家要真的识时务,现在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夏芙冷笑,“你不是成天诅咒薛明就去死?最盼他死得那个人就是你。无缘无故消失了好几天,现在还装什么大孝女呢?”
夏晚橙没理她,直接看向贺弘开,“姐夫,灵堂还是要清清净净才好,你能把这些人请出去吗?”
贺弘开立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动了步子。
就是这时候,有人过来提醒,说有访客到达。
访客?
早在薛明就式微落魄的那一刻起,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就全散了个干净。今日的葬礼连倪云白都没有出席,哪里还会有访客?
夏晚橙向着门口看去,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手杵一根金虎头拐杖。在他身后,还有一个着黑色西服的人推着一架轮椅进来。
夏午橘只愣了片刻就迎上前去,从雷空手里接过了雷影的轮椅。
来得人居然是雷霆和他两个儿子。
这对于薛明就来说,可能是生前都无法享受到的殊荣和排面。
因着这一出,和夏杙一家之间的纠葛只能暂且搁下。
访客要上香,她们作为家属要回礼。
夏晚橙慢慢地冲着面前人鞠了一躬。雷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句:“节哀顺变。”
夏晚橙点点头,又听雷霆说:“我和你父母生前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对于你父亲这次的遭遇……我深表遗憾。现任柏海稽查局鹿宁分局局长是我多年好友,你父亲的案子归他处理,我已经拜托他多多帮忙。”
对于雷霆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和示好,夏晚橙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居于现下的情况,她只能道谢。
“你们年轻人未来的路还长,日子还在继续,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
夏晚橙聆听教诲,再次点头致谢。
“雷空。”雷霆又出声,“你留下来帮忙,别让几个女儿家太过于操劳。”
“好。”
夏晚橙拿着一个分量不轻的奠仪,看着夏午橘把他们一直送出去。她回头问徐行之,“现在柏海稽查局鹿宁分局局长是谁?”
刚才雷霆提起来时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徐行之看着她,冷冷清清地回应。
“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