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阎红这句话一说, 整个花厅再次炸锅。
不管是穆老爷还是白氏夫人都很愤怒,阎老爷更是气的要追打柳风……
他原本也想打阎红来着,但到底是亲生闺女,又是在亲戚家, 都举起手来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不过目光中已经满是颓废失望了。
偏偏阎红一边儿哭一边儿还死命护着柳风, 实在是让人觉得哭笑不得。
眼看着整个花厅乱做一团, 穆清叹了口气,还是先过去看了看她夫君。
幸好她夫君还全须全尾,没有见到有什么损伤。
她略微放下了心, 继而才小声儿地问了她夫君一句:“红表妹那话,可是真的?”
说实话,她对这个事儿原本还充满了疑惑的,故此问这么一句, 也是存着一个摸底的意思。
等见到她夫君对着她无奈地点了点头之后,穆清整个人就有点儿不太好。
所以这事儿是真的了?
柳风真的把她表妹给睡了?
天啊!
所以这事儿她夫君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到底又是怎么走到一起, 又是如何发生这样的事儿的?
穆清脑子里瞬间涌现出了十万个为什么,但她所有的疑问在看到她夫君紧闭的双唇之时都化为泡影。
好歹也是“同居”了几个月的“夫妻”, 这点儿表情她还是能看懂的。
每当她夫君露出这么个表情的时候, 这就是不好说,或是不肯说的意思了。
她夫君不肯说,那就只能问当事人了。
好在虽然一个当事人已经傻了, 但另一个还没有。
不但没有, 还很清醒, 并且表示可以再战五百回合。
她表妹阎红这个时候早已经被冰棠雪梨她们给扶了起来,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儿虽然有点儿脏,衣衫也有点儿不整, 但是因着衣服外面披着一件披风,倒也不觉得很是难看。
她刚被冰棠雪梨好说歹说、一左一右地给扶起来,转头就挣脱了她们俩的手,一头扑在穆清她娘白氏夫人的怀里,一边儿哭嚎,一边儿断断续续地讲述,总算是在大家的耐心消耗光了之前,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至少是,她想要还原的真相。
原来,今儿后晌她跟柳风在街上同穆清和秦芩分开之后,柳风因为实在不想同她一起,便借故要回白鹤书院。
毕竟白鹤书院谢绝女子进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规矩。柳风大概想着是能够借着这个躲过一劫吧。
奈何他还是低估了阎红的厚脸皮,他刚刚进书院的门儿,阎红就在门口大声吵闹,指名道姓说要见她“夫君”。
看到众位留守学长先生们诧异的目光,柳风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只得赶紧又出来,把阎红拉走。
白鹤书院是回不去了,可是还有漫长的半个白天要熬,柳风也听说了这次阎红的爹阎老爷也来了,当然也就不敢直接回穆家的宅子去。
故此只能领着阎红满街乱逛,但是不管怎么样都甩不掉她,最后被逼无奈之下,索性去了一家青楼喝花酒。
青楼本来没有好人家女子会去,但是阎红才不管那么多,见到柳风进去了,她也直接就跟着冲了进去。
无奈柳风躲着不敢见她,她就满楼乱窜地找寻。耽误了人家生意不说,还惹来了横祸,被有心人以激将法相激,当场喝了一杯掺了料的酒,就这么中了招。
至于为什么最后成事的是柳风,那就是一个神奇的巧合了。
穆清想着此事实在太过凑巧,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但是,见到表妹阎红虽然哭得挺伤心,但看眼神儿不但没有不高兴,甚至还有种得偿心愿的喜悦,她就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有了这个“夫妻之实”,再加上表妹自己心甘情愿,这个事件最后终于以“喜剧结局”收场。
柳风当晚就被押着跟阎红拜了堂,成为了穆清的表妹夫。
虽然是洞、房花烛夜,但是除了新娘子阎红之外,不管是新郎官柳风本人,还是他的泰山大人阎老爷,甚至是作为新亲的穆清的爹娘都不是很高兴。
毕竟,虽然说柳风这小子之前看着人挺不错,甚至于当时穆老爷还想着把他给穆清招为赘婿来着。
但是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单看着是挺好,但跟穆清现在的夫君一对比,谁是美玉谁是瓦砾,就高下立显了。
而且,年纪轻轻就要去青楼厮混,还害得他们的外甥女好好的一个黄花儿大闺女被人下药……
虽然说最后也算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不好听的。
好在最后两个人终于还是成了亲,但是这门亲到底如何,也只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穆清唏嘘了一阵,目送着一脸喜气的新娘阎红和如丧考妣的新郎柳风被送入洞\房,远远地见到那临时充作新房的客房里红烛熄灭,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忽然涌上了心头。
眼下这情节虽然不尽相同,但是套路居然如此熟悉,莫非是表妹接替了她的剧情成为了原著里柳风那位富商之女出身的原配夫人?
想到日后的剧情,穆清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但是她也深知,表妹的性子跟原著中那位原配夫人毫无共同之处。要她宽容大度、勤俭持家、甚至帮忙柳风去搞定其他女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
当原著里能干大度的原配夫人换成了她刁蛮泼辣的表妹,柳风还能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么?
想到自家表妹那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子,穆清现在倒是有些担忧,这一对日后会如何发展了。
但无论如何,这是表妹自己的选择,劝也劝过了,能用的法子也用过了,她依然如此执着,那就只能自己来承担选择的后果了。
穆清看着夜色中黑沉沉的天空,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初见表妹时的情形来。
那个时候这个刁蛮的红表妹也不过才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连路都走不稳,就笑嘻嘻地非得要来找她玩儿。
那么小小的一个娃娃却最是个执拗要强的性子,说什么都不愿意吃亏,非得要拔尖儿,一言不合就想要伸手打人,最后却还是被年幼的自己一顿暴揍给打服了。
从此就成为了远远观望她憧憬她的小妹子,哪怕最后变成了熊孩子,也依然冲上来替她挡了这个“桃花煞”。
一思及此,穆清实在是有些心情复杂,忽然之间就有几分感慨万千,很有种“嫁女儿”一般的老母亲心情。
她想着这些过去的事儿,不免就有些出神,直到感觉身边儿有人靠近,才猛然回过神来。转头却见到她夫君正站在她身边儿,把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对了,都忘记了还有这位呢,她也算是有夫君的人了。既然表妹已经把柳风收服了,那她同这位夫君的事儿也该有个了结了。
看着她夫君眼中隐约的担忧之色,穆清不免有些莞尔:“多谢夫君。夜已经深了,咱们也回房去罢,我有事想同你说。”
她夫君愣了愣,继而也点了点头道:“我也有事同你说。”
穆清笑了:“这么巧啊,那咱们回去慢慢说。”
两个人相携着回了院子,早有冰棠雪梨迎上来,服侍他们换了衣服,又端来水让他们洗漱净面,一切都收拾妥当,方才笑着告退了出去。
穆清一看这俩丫头的表情,就猜到了她们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在取笑她跟她夫君终于还是“修成正果”了呗。
其实穆清跟她夫君也算是“新婚”,但是终究还是没有举办仪式、没过明路的。故此之前两个人虽然住在一个院子,但却并没有住在一个房里。
这次去白鹤书院,阴错阳差之间两个人被分在同一间房里,日日在一处,倒也习惯了共处一室。
虽然穆清知道她跟她夫君之间依然无事发生,但不管是穆老爷、白氏夫人还是冰棠雪梨,甚至是她小弟穆江、她大哥穆海都已经把他们俩当成了一对。
而且有了那柳风做对照组,穆家上下对她夫君简直是赞不绝口,十分满意。
至于“私定终身”什么的小瑕疵,那也被轻轻忽略过去了——“事急从权”,一看姑爷就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像某个人那样“乘人之危”。
再说这次出事还是靠姑爷“见义勇为”把那俩不成器的给带回来的,所以说,那阎老爷还有脸说他们家姑爷不好,还是看看自家的好闺女好姑爷吧。
穆清的夫君受到了全家上下的一致好评,几乎已经完全融入了他们家的生活。
就连跟穆清关系的进展也倍受瞩目,甚至大家都纷纷乐见其成,可以说是非常成功了。
这原本也就是穆清计划中的一环,但是没料到中间出了表妹阎红这个“程咬金”,直接一击必杀,把柳风收入囊中。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再用契约绑着她夫君,每天演戏玩儿了。
算算时间,距离一年之期也没剩几个月,柳风这个最大的危机解除之后,也该放他自由了。
就是这解除契约的方式,可能得细细斟酌一番,看是“合离”好呢,还是“丧偶”好……
穆清早早躺在床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等她夫君上床来盖着棉被聊天。
没多久,她夫君终于也学她一样躺了下来,虽然满脸的别扭,但是好歹比最开始的时候好上许多了。
穆清对着她夫君那规规矩矩的躺法小声笑了一阵,还是赶在他疑惑的目光投过来之前率先开口道:
“怎么样啊夫君?这么躺着聊天是不是感觉不错?很安全?很秘密?”
楚钰微微蹙了蹙眉,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道:“嗯。夫人方才说有话要同我讲?”
穆清笑道:“夫君不是也有话要讲?不然夫君先请?”
她心里有事儿没盘算好,就想着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再者说,她夫君这么多天以来,从来没有主动同她说过什么事儿。既然是破天荒头一回,也的确让她产生了好奇,立刻就把这个先开口的权利送给了她夫君。
楚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道:“都是因我而起。”
啊?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丢过来,穆清有些发懵,不过她很快也就明白,这说的应该还是她表妹阎红和柳风那件事。
她的八卦魂一下子就燃烧起来——还以为她夫君打死都不会八卦呢,没想到居然是要等到这种夜深人静、他们两口子单独躺床上聊天的时候才说啊。
穆清来了精神,借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三下两下就从她夫君口中套出了当时的情况。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那些人原本是冲着她夫君来的,那药一开始也是下给她夫君的,不过她夫君轻易识破了没上当而已。
但是没想到柳风和阎红误打误撞入了那些人的局,等她夫君发现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中招成事了。
他们选阎红下手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来是因为她长的好看又看着挺傻。二来她不是青楼里头的姑娘,处理起来更加干净利落。三来她跟穆清的夫君也算是“沾亲带故”,万一成事,比寻常姑娘更有杀伤力。
至于柳风则完全是自己作死,看着一个空的豪华包间没有人,但是有满桌酒菜就进去享受一番。
加料的好酒好菜一下肚,柳风整个人就晕了。谁料过了一会儿窗外还送进来一个被迷晕了的美人儿……
他心里头更是乐开了花,看都没看清到底是谁就借着药劲儿就把事儿给办了。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十分阴毒,如果不是柳风正好也那里,遭殃的就是她夫君了。
虽然说这件事阎红是最大的受害人,但是显然,不幸中的万幸,当时的情况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等穆清的夫君解决了那些人,察觉不对赶回来查看时,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
他把仍在发\浪的柳风从床上拖下来打了一顿,又找了人过来帮阎红收拾了一番,还用件干净披风将她裹上,这才一手拖了一个,从后门雇车赶回了穆家宅子。
然后,终于回过神来的阎红就爆发了。
事情的经过便就是如此,基本上已经完全补完了阎红说的那个版本里不合理的部分。
但这中间仍然还是有着这么多的巧合,很难不让人感觉这背后是有人在操纵。
而且这个人一定已经把他们几家人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想到穆家那几个商业对手是什么水准,穆清觉得都没有可能,而且他们都已经远离江南,跑到通州,没有必要再来玩儿这么一手“千里追杀”。
这些都排除了之后,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出自她夫君那边儿了。
毕竟这通州城是她夫君长大的地方,而出事的地方还好巧不巧的是青楼……她记得她夫君当时就说过他是在百香阁长大的。
百香阁不就是通州城最大的青楼。
再联想到之前的那些腥风血雨……穆清忽然就明白了,感情她夫君身后的这些麻烦事儿一直没过去啊。
也是最近的生活太顺风顺水,让她放松了警惕,把她夫君这边儿的事儿完全忽略了。
不过,既然都已经准备提前散伙了,这事儿她也不方便问。现下她夫君既然已经承认了,并且说已经处理好了,那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
她正想开口提一下“提前解除契约”的事儿,她夫君却忽然开口道:
“此事终是我思虑不周,连累了表妹。但事后也教训了那柳风一顿,兼之表妹也得偿所愿,真相夫人既已知晓,为长远计,便就暂且揭过不提罢。除此之外,我另有一事相求。”
她夫君向来很少说这么多话,没想到说了半天居然是有事儿要求她,真是难为他了。
穆清想着这个不觉就乐了,忍不住又皮了一下:“难得夫君开这个口,夫君请尽管说罢,只要我能办到,绝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什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楚钰差点儿被她这夸张的说法给逗笑了,继而正色道:“我想请夫人明日晨起陪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啊?很重要么?”
穆清有些好奇,她原本以为她夫君是那种独行侠来着,没想到也有关系不错的人?
楚钰缓缓道:“很重要。是我的……嫡母。”
提到了“嫡母”这个词儿,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久远的、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再睁开眼睛时,他总算是恢复了平日的清明冷静:
“嫡母同我关系一向不怎么亲近,但近日不知为何忽然注意到了我……听说咱们成了亲,便想着见一见你。”
“她明日要去京郊的法华寺进香,夫人能不能陪我去见一见她。”
骤然被她夫君郑重其事地提了这么一个要求,穆清有些发懵。
不过她想着他们这契约好歹也算是双方的,既然她夫君此前都那么配合她了,她配合人家一下,也是应该的。
故此她便也没有多言,直接高高兴兴地答应了:“我还当是什么呢。没事儿,不就是去陪老太太进个香么?这个简单,夫君你放心,全包在我身上。”
见到她夫君还是一脸担忧的表情,穆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哎呀,夫君啊,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啦。看你这比人家嫡子都气质高华的样子,能做你嫡母的定然是很贵气的长辈。”
见到她夫君似乎不怎么想多提他的身世,穆清也不以为意,接着吹嘘道:
“不就是个身份贵重些的老太太么?夫君啊,不瞒你说,原先在江南的时候,各家的老太太、太太们,可不知道有多喜欢我呢。特别是老太太们,个个都夸我喜庆,最喜欢拉着我说话呢。”
这话倒不是假的。
因为穆清的确很有长辈缘,她天生一张笑脸,小时候白白嫩嫩跟小团子似的,没少被长辈们摩搓。
长大了之后,又加上个能言善道、见人先带三分笑的技能,基本上就是所向无敌了。
她夫君一个关系不怎么亲近的嫡母,就算不喜欢她,也绝对不能讨厌她。
而且,连嫡母都出来了,但生母却只字不提,穆清发觉,她夫君搞不好有什么惊天的身世。
但,这跟她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穆清打定了主意,等到帮她夫君应付了他这个挺在意的嫡母,就早点儿摊牌,放他自由。
作为契约对象来说,她们两个之间的牵扯已经有点儿太多了。她是生意人,一定要看准时机,及时出货上岸才行,免得夜长梦多。
两个人闲话了几句便就到了就寝的时间。
穆清心里一向不存事儿,到点儿就沉沉睡去。她夫君楚钰一向睡眠很浅,此刻心里有事,便就更加睡不着了。
那一位居然有这么大的能力,不但找到了他的下落,还查到了穆家人身上,是他也始料未及的事。
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只需要对付那两个兄弟就行。现在看来,他所以为的全貌恐怕不过只是冰山一角。
一切要从长计议才行了。
只是这么一来,就还是要拖她入水了……
他看着身侧的“夫人”婴儿一般毫无防备的睡颜,目光渐渐柔和了起来。
是啊,能有多大的事儿呢?
不过就是个身份贵重些的老太太罢了。
他选这条路不怎么好走,原本想着独自前行,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一起走,那么他觉得,他夫人这般的女子,便很好。
他看着穆清的睡颜,居然渐渐也有了些睡意。朦胧睡去之时,那些永世难忘的血腥和哀嚎,痛苦和懊恼又借机卷土重来,将他淹没,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在无边的悔恨和绝望中沉浮,无人能够信任,无人可以依靠,直到被人轻轻拍醒,才猛然从那可怕梦境中脱离。
一睁开眼睛,就见到他夫人微笑的脸庞:
“夫君醒醒啊,做噩梦了么?没事啦,没事啦,只是梦而已,我在这儿呢,不用害怕。你看天都要亮了,咱们该起床准备出门了。”
楚钰看着她跟安慰小孩一样安抚自己,虽然觉得笨拙又好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安心了许多。
他看了眼窗外朦胧的天色,不知不觉也被她的情绪感染:“是啊,天快亮了,咱们也该准备出门了。”
如果是她的话,就算是那一位,也挑不出什么来罢。
楚钰垂下眼睫,细心地把他夫人凌乱的亵衣带子系好,这本是在白鹤书院同住时候常常做的事,不管是他还是穆清都已经习以为常。
两个人完全没想到这一幕落在外人眼中会是什么感想。
第一个中招的是冰棠,她今日轮值,故此一大早就端了一盆水来服侍穆清他们梳洗。
没想到一进门就见两个人坐在一处儿,头碰头系衣服带子……
这画面对还没成亲的冰棠来说实在有些太过刺激,她登时就把盆子扔在了地上,捂着脸出去了。
屋外传来雪梨小声的责备声和冰棠委屈的解释声,穆清有些忍俊不禁,揣度着雪梨差不多要替了冰棠重新打水过来,她故意凑到她夫君耳旁吹了口气。
于是第二盆水也没了。
穆清在丫头们的惊呼和娇嗔中放声大笑,然后高高兴兴地起身,把内室留给她夫君,自己带着两个丫头到隔间去梳洗更衣,足足听了两个丫头抱怨打趣了她半个时辰,这才总算过了这个茬儿。
她跟她夫君两个人收拾妥当之后,就相携出门了。
因着她们一家来通州城只是为了陪小弟读书,穆家在京郊也有旧宅,在这通州城并不打算久住,故此在通州城临时置办的这个穆家宅院并不是很大。
按照穆清的观点,在口岸不错,房价不贵的地方,与其租赁房屋或是住在客栈,倒不如选个合适的宅子置办起来。维护打扫也花不了几个钱,不但方便往来,说不定还能增值……
当然,这都是被她在现世里头做社畜每天想着怎么攒钱买房的时候闹的,但凡有钱,肯定要先买房,买铺子,这几乎已经成为她的执念了。
不过在现世的时候,她当然没有什么能力说买房子就买房子,说买铺子就买铺子——那可是有钱人的游戏。
但是到了这里就不一样了。穆家本来就是富贵之家,在她爹、她大哥的手里更是发扬光大,再加上她这个勉强算是“金手指”的穿越闺女的加成,穆家现在到底有多少钱,连她都已经算不清楚了。
反正,当时来通州送她家小弟读书,她说不如还是在通州买个宅子,免得从京郊那边儿过来还是要车马劳顿三四十里地,她爹二话不说就拍板决定了。
有钱就是好啊。
从决定买房子到搬进来,不过就花了半日的时间,还买的是通州城里最好地界的宅子。
不过因为家里人口并不算太多,穆清还是提了一句宅子不要买太大。毕竟这在她看来,就是个投资房产,太大了恐怕不好出手。
她爹也完全照办,然后她大哥马上去执行,穆清一看这宅子不大不小,还带着一个挺好的小花园,当即表示喜欢,于是这个宅子就这么买下来了。
穆清作为家里的宠儿,选的院子挨着小花园,是风景最好的地方,离着柳风和阎红充作新房的客房并不是很远,就隔着小花园的假山和池塘遥遥相望。
她们这边儿起来的早,那边儿新婚的两个居然也早早就起来了。
两拨人马从小花园子中间穿过去到正房大厅,刚刚好就在月亮门儿前面碰上了。
穆清先看了看她表妹阎红,见到她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便就知道她对自己这个费尽心思得来的“如意郎君”很是满意了。
再一看那位新郎官儿柳公子,却险些吓了一大跳。
昨天看时,这柳公子只是有些受惊过度、还被打得有些鼻青脸肿,故此看着有些目光呆滞。
但今日再看,却见到他竟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目光阴沉如水,跟穆清他们冷冷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再不开口,不知道在暗暗想着什么。
想来是阎红心疼她这新夫君,弄了不少好药给他擦伤口,柳风脸上的伤今天看着已经淡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他对阎红也是淡淡的,虽然对她的亲昵并不抗拒,但是也并没有多热络。
穆清见此情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自希望她表妹真能降服住他吧。
偏偏阎红哪壶不开提哪壶,见到穆清跟她夫君相携而行,十分亲密,当即夸赞道:“表姊和姊夫果然都是才貌双全,真是一双璧人。”
穆清也只得客气笑道:“红表妹和妹夫也是珠联璧合,恩爱非常,我们自叹弗如。”
这基本上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而且面对着人家新婚夫妇自谦几句也是基本礼仪,但是偏偏就有实诚孩子当真了。
她家冰棠想是早间被穆清和她夫君秀恩爱的画面刺激到了,一听这话,居然有些替她跟她夫君打抱不平,当即喜滋滋地跟她一向看不对眼的“表小姐”炫耀起来:
“要不说表小姐眼光好呢,一眼就能看出我们家姑娘和姑爷感情好。我们姑爷对大姑娘那真是没得说,每日早起的时候,都要替她挽发系衣带呢。”
这话一说,穆清当即有些想要扶额。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本来是演戏的玩笑,居然还真的被当真了。
而且居然还拿出来炫耀……规矩之类暂且不提,穆清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看起来跟她夫君“合离”这条路估计走不通了。感情这么好,“合离”是没可能“合离”了,那不如还是试试“丧偶”?
她歪着头看着她夫君,心里头盘算着这些有的没的,半点儿旖旎的想法都没有。
但是落在旁人眼中,显然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雪梨照旧还是在小声责备冰棠“尽在那里浑说”、“半点儿规矩都没有”,但是看在阎红和柳风的眼中,就是一副主仆情深、夫妻恩爱的模样了。
阎红对穆清的东西向来只有羡慕的份儿,也是最早接受她跟她夫君这对“患难夫妻”的人。故此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甚至还忍不住憧憬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表姊和姊夫如此恩爱,那想必也很快就要有小外甥、外甥女儿们啦。到时候跟我们的孩子一起玩儿,就跟咱们小时候一样,那该有多好啊……”
她这么一说,穆清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小腹。站在她身边儿的柳风也在同时移动了目光。
只不过穆清看的是她表妹阎红的肚子,而柳风看的却是她。
说你老婆是不是有了你看我干什么?
穆清正有些疑惑不解,柳风却已经冷冷开口道:
“才圆房而已,哪那么容易怀上。再说,如果是有缘,便就是嫁人生子,又能如何?夫妻再和美,福分不够,一方早死的不要太多。前朝又不是没有出过圣人娶了带孩子的寡妇的‘佳话’。”
他这话一说,阎红立刻就不依了:“相公你瞎说什么?我觉得我应该很快就能有了……表姊也是,以后我们一大家子人在一处儿,和和睦睦的,可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听着怪吓人的。”
穆清看着阎红装作对一切一无所知,还在努力放低身段儿迎合柳风这个心上人的模样,不由得为她感到一阵悲哀。
不过事已至此,再多感叹都已无益。
她想了想,还是果断对今日的行程做了安排。
首先还是要先去正房拜见长辈。
表妹阎红新婚,她跟她夫君也算是新亲,虽然说位次很靠后,这新人茶还是得喝。
因着柳风无父无母,基本算是赘婿。再加上阎老爷气得险些中风,今日也操持不了什么,少不得由她爹娘出面主持大局了。
然后因为阎红很看重柳风,所以有些地方还是要给他些面子——之前穆清看着柳风的眼神儿感觉他有点儿不对,但是既然已经进了阎家的门儿,最多也就只能帮衬表妹一二了。
这事儿她爹她娘眼睛里也不揉沙子,还有她大哥穆海在。交给他们穆清很是放心。
而且,总感觉,她若是不在场,可能更方便他们行事。
故此,在象征性地喝了新人茶,封了新人红包之类简单仪式之后。穆清就跟她娘说了几句悄悄话,迅速寻了个借口脱身,就拉着她夫君登上了去法华寺的马车。
从始至终,她夫君都在一旁安静看着她,不管她做什么都陪着她,甚至还跟她打了几次配合。
穆清再次感叹她夫君真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合作伙伴,然后决定这次一定好好表现,“投桃报李”,帮她夫君应付完他那位难缠的嫡母,为这次合作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
想来是她表现得太过高兴,她夫君几次看向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夫人何事如此高兴?”
穆清笑道:“自然是好事。”
她夫君静静看了她一眼,继而叹了口气道:“因为柳风跟表妹成了亲?”
穆清一下子就噎住了,暗道她这夫君也太过敏锐了吧,她这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看出来了?
幸好是选择跟他合作,这要是作为他的对手,一定会很惨。
穆清正色看了她夫君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哎呀,夫君真是的。表妹嫁给了她的如意郎君这当然是件喜事……”
见到她夫君一言不发,只是那么静静看着她,穆清很快就泄气了,主动投降道:
“好吧,的确是有别的原因……这个我以后告诉你……不过夫君啊,你的嫡母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很厉害啊?”
穆清干脆利落地转换了话题,把话头转到了她夫君的嫡母头上,果然成功分散了她夫君的注意力。
“她的确很厉害。”
楚钰说了这么一句,便就陷入了沉思,他努力回忆自己跟这位贵人全部的交集,还是摸不清她这次这举动到底有何深意。
另一边儿,穆清见到她夫君又陷入了沉思,不由得也暗暗叹了口气。
看起来她夫君这位嫡母不是一般的厉害,若是不然她夫君也不会一提起这位嫡母就如此不对。
不过不管如何,还是去会会再说,再怎么厉害,也总不能把他们俩给当场吃掉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很快就到了法华寺。
法华寺占地不大,但胜在清幽僻静,又是在京城近郊,传闻中是京中达官显贵、甚至是皇亲国戚们最爱来的寺院。
穆清是第一次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但是她夫君却似乎很是熟悉,领着她一路朝着内院行进,轻车熟路地就把她带到了后山的佛堂。
数百年香火供奉出来的古寺果然不同凡响,特别是这种深深藏在后山里的佛堂,真的有种特别清幽之感。
穆清身处其中,耳边听着梵音阵阵,鼻端萦绕着檀香袅袅,恍惚间也有种“脱离尘世”、“心境空灵”的“入定”之感。
便就是在这样一种身心宁静的禅意状态之中,穆清终于见到了她夫君的嫡母。
这位贵夫人穿着极为简朴的衣服,但是通身的气派,便就是穆清见过的最富贵之家的老太太都比不过。
她静静坐在山间凉亭里,自树影婆娑之中,垂头看着穆清,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漫不经心的从容。
穆清一看这架势,就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放缓了呼吸——可能这位老太太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难搞。
但是来都来了,再难也还是得搞一搞。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她夫君握紧了她的手,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穆清会意,当即也对他露出了一个“不用担心”的微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回握了他的手一下,就跟他并肩朝着那位贵夫人走去。
学着她夫君的模样行礼过后,穆清被那贵夫人叫到身边儿问话。
这个时候,方才的那些锋芒就好似忽然消失了一般。她表现得就如同穆清平日里见过的那些普通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太太们一模一样。问的也都是些姓氏名谁、今年几岁,家住哪里,有些什么人的问题。
穆清表面上也十分自然,这夫人问什么她就说什么,看起来乖巧又嘴甜,但心里却一直绷着一根弦。
两个人几番简单谈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玄机。
寒暄过后,终于说到了正题。这夫人看着她,微微一笑:
“那阿清觉得,我们家老四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鱼做到了!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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