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得知章沐秋就在府中，沈天舒却纠结着要不要主动与她接触。</p>
遇到陈雪莲就已经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前世她与章沐秋关系太近，此时当真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不敢与她见面。</p>
送走陈雪莲之后，沈天舒决定下楼去祖父的书房内碰碰运气。</p>
不知是不是因为范昱如打点到位，所以王元九并没有在书房内留人看着他们。</p>
一众学子都在西面屋里誊抄医案脱不开身，沈天舒无论如何走动都没人来管。</p>
祖父的书房门是关着的，跟她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遭到歹人的破坏。</p>
沈天舒站在书房门口，仿佛有种重回前世的错觉。</p>
仿佛只要推开门进去，就能看到祖父坐在书桌后面，一脸严肃地执笔写着什么。</p>
祖父每每听到门响，都会眯起眼睛抬头看过来，一见是她，就会露出慈祥的笑容，招呼她到桌边来，将自己刚写的医案拿给她看。</p>
就在沈天舒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却意外没能推开。</p>
与此同时，她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这个书房不能随便进。”</p>
沈天舒循声回头，便看到自己刚才还在纠结要不要见上一面的章沐秋站在书房大门口，正看向自己。</p>
看清章沐秋的面容之后，沈天舒一阵心疼。</p>
不过才过去三年时间，章沐秋看起来竟像是老了十岁都不止，双眉间的褶皱好像都已经定型，即便她此时面无表情，依旧死死刻在她的眉心。</p>
更让沈天舒惊讶的是，章沐秋原本那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竟然用一根长簪盘在脑后。</p>
她，她竟然自梳明志，终生不嫁？</p>
难怪之前看到背影的那一瞥，沈天舒当时就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原来就是头发的问题。</p>
前世看惯了章沐秋背后甩着一条长辫子的模样，万没想到她如今竟将辫子盘了起来，所以看到背影只觉得熟悉，却一时间没有想到她身上。</p>
面对章沐秋，沈天舒有满腹的话想问、想说，却一句都不是她如今身份能够说得出口的。</p>
“东侧两间书房不招待外人，你想找书还是医案，都请去楼上。”章沐秋见沈天舒没有反应，又稍稍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p>
沈天舒这才回过神来道：“我们已经跟王总管打过招呼，他说是可以进的。”</p>
章沐秋闻言皱眉，对沈天舒的话表示存疑。</p>
“那你先等一下，我去问问王管事再说。”</p>
不多时，章沐秋从外面回来，面色比刚才还要难看。</p>
想着刚才王元九的话，她忍不住再次上下细细打量了沈天舒一遍。</p>
王元九说这人跟郡主有旧，还跟着郡主学过医术，可为何自己却对她毫无印象？</p>
虽然不清楚这位潼娘子的年纪，但是章沐秋差不多是十年前开始跟着姜潼的，难不成这人还要更早？可看她却又不像那么大年纪的样子。</p>
章沐秋心里揣着事儿，面色就更加冷了，垂眸道：“既然王管事说你能进，那就进去吧，不过我要在旁边看着。”</p>
沈天舒：“……”</p>
她是要进去找东西的，这么大一个人杵在里面看着，那还能找什么？</p>
但事已至此，沈天舒也没有别的办法，今天只能先这样了，只能回去问问范昱如，看明天能不能找个什么借口把章沐秋支走，自己再进书房好生找一找。</p>
章沐秋见沈天舒点头同意，这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跟在沈天舒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p>
进屋后沈天舒环顾一周，发现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桌上甚至还有写了一半的医案，忍不住问：“这书房这几年一直都是保持原状的么？”</p>
“是的，出事的那天，姜神医就是在外间正堂被歹人所害的，好在那些人最后只是在地上浇了油，并没有破坏其他东西，否则就算最后没有点火，书房里这些东西也不可能保存的这样完好。”</p>
沈天舒上前几步，坐在姜濉的椅子上，看着桌面还没写完的医案。</p>
祖父写字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生怕别人看不清楚认错。</p>
医案上最后两个字却写得歪歪扭扭，最后更是拖长了一笔墨痕……定然是写到一半听到外面有动静，所以急忙出去查看才会这样吧？</p>
沈天舒伸手轻轻抚摸着纸上的字迹，脑海中浮现出祖父坐在桌前，认真记录医案的场景。</p>
她一心沉浸在回忆中，丝毫不知道章沐秋见她这样，越发觉得心里不舒服。</p>
“你非要进姜神医的书房，他写的东西都看得懂么？若是看不懂就不要在这儿乱摸了。”章沐秋对屋里的一切都熟记于心，连桌上写了一半的医案都能倒背如流。</p>
桌上的医案刚巧涉及到通里攻下法治病的问题，于是章沐秋忍不住问道：“刚刚听王管事说，潼娘子也颇为擅长医术，甚至还得过高阳郡主的指点。你既然对着这医案看了这么久，想必也是有所领悟的吧？那不知潼娘子能否说说看，什么叫肺与大肠相表里？”</p>
沈天舒刚才根本没注意医案中的内容，此时听了章沐秋的话，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拔|出来。</p>
好在她的基本功相当扎实，听到提问也丝毫不慌，稍稍回忆之后便道：“有关肺与大肠的关系，《黄帝内经·灵枢》中早有记载，曰：‘肺合大肠，大肠者，传道之腑。’《灵枢·经脉》中亦有云：‘肺合大肠，大肠者，传道之腑。’‘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脉。’</p>
“在证因脉治卷三中也有论述，曰：‘肺气不清，下移大肠，则腹乃胀……”</p>
章沐秋突然打断道：“谁让你说这些了，书背得再好也是别人的东西，背出来又有什么用？就是你的了？”</p>
沈天舒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前一世都是自己考校章沐秋，万没想到如今竟都反过来了。</p>
不仅如此，更是风水轮流转，章沐秋更是把当年姜潼训她的话，都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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