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炀是第二节课下课后才来的学校。
他紧蹙着眉,在众人的瞩目下,一身戾气的走进了教室。
看到他,孟弥眼眸一亮,咬着笔头就想跟他打招呼,然而,陆以炀目光只是不经意般扫了它一眼,随后面无表情的将书包朝桌子里一塞,趴到桌子上便开始睡觉。
教室里片刻的沉寂过后,又恢复了一贯的吵闹,但陆以炀仿佛未觉。
唐恬小心翼翼的看了孟弥一眼,随后朝着陆以炀努了努嘴,一脸询问。
孟弥轻轻摇了摇头,朝唐恬摆了摆手,唐恬耸了耸,转过身去看小说。
孟弥一动不动的盯着陆以炀后脑勺看了三分钟,两道眉头微微一蹙,
明明这两天,甚至昨晚上,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又不理人了?
想了想,没忍住,孟弥用笔头轻轻戳了戳他胳膊。
没动。
孟弥抿了抿唇角,手上力气加大了两分。
陆以炀半抬着头,用余光朝她睨来,孟弥清楚的看见,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就像是一夜没睡……
脸上闪过一丝怔愣。
孟弥:“昨晚回去的不算晚啊,你怎么……一夜没睡?”
睫毛一垂,完美的遮住半阖的眸子,陆以炀声音冷淡无比,
“有事?”
摇头,孟弥目光盯着他,
“陆以炀……你怎么了?”
陆以炀顿了两三秒,没有回答,只是扭头趴回身去,淡漠的嗓音从他手臂间传出来。
“没事就好好做你的题。”
握着笔的手指头白了白,孟弥突然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嘶……”
倒吸一口冷气,陆以炀突然弹坐起来,孟弥吓了一跳,忽然发现,陆以炀面色除了有些疲惫,还有些苍白。
心头一紧,不待陆以炀做出什么反应,孟弥突然扣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的袖子捋了起来。
下一秒,孟弥瞳孔紧缩:“这……怎么弄的?”
孟弥愕然的看着陆以炀的胳膊,他的小臂线条很是流畅漂亮,只是,此刻,他整个手肘异常的红肿,上面布满了青到近乎发紫的淤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猛的收回手,将袖子放下去,陆以炀眼尾一沉,漂亮的下颌线绷的发紧。
“不小心摔了。”
孟弥不信,她眉头紧紧的蹙着,
“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陆以炀没说话,他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抬手就要趴回到桌上去。
孟弥突然抬手,扣住他的下巴。
身子一僵,陆以炀扭头看来,瑞凤眼里带着一抹深邃的有些复杂的光芒。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唇瓣轻轻动了动,孟弥妥协的叹了一声,
“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但你胳膊伤的这么严重,不能不管。”
陆以炀偏开目光,态度依旧冷淡,但声音较之早上,温和了不少,
陆以炀:“嗯,放学了我会去医院的。”
孟弥不赞同的看着他。
…………
两个小时后。
从医院大门走出来,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包着纱布,吊在脖颈上的胳膊,在看看站在前面马路边垂着头,一脸闷闷不乐的孟弥,陆以炀心绪复杂又烦躁。
他抬步走上前去,眉眼不自觉敛去寒霜,声音有些沙哑,
“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孟弥站在原地没有动。
从陆以炀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见她小巧挺翘的鼻头和紧抿的唇角。
她在生气。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陆以炀霎那间有些慌神了。
“孟弥。”
他轻轻唤了一声,孟弥没有反应,陆以炀这一刻极有耐心,
“孟弥,你……你别生气了,抬起头来看看我,好不好?”
孟弥依言抬头,一双眸子眼尾处有些发红。
陆以炀的心,顷刻间如棋盘被人掀翻,棋子滚地,兵荒马乱。
“孟弥。”
他声音暗哑的唤了一声,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孟弥双眼微红的看着他,
“陆以炀,我们是同桌,也是朋友,不是吗?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你就不能告诉我吗?我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解决的。”
目光隐隐闪动,陆以炀凝眸看着她。
孟弥目光清澈水亮,其中隐隐夹杂着一抹担忧。
孟弥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她仰着头,声音极轻,
“你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办法,行吗?”
未曾受伤的大手紧握成拳,有些话,眨眼间,便到了嘴边。
陆以炀目光复杂的看着孟弥,
他要怎么跟她说?告诉她,他是被他亲生父亲打成这样的,而他的亲生母亲出了轨,让他父亲替别的男人养了多年的女儿,而后一经暴露,被他亲生父亲打跑了,而他亲生父亲从一个温和宽厚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整日里酗酒,无所事事,只会往死里打骂他们兄妹的疯子……
告诉她这些?她会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
她帮不了他,甚至于,他虚伪的,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事……
他不愿,他在她心里如骄阳般的形象,有朝一日,乌云蔼蔼,斑点重重。
轻轻吸了一口气,顶着孟弥暗含鼓励的目光,陆以炀抿唇偏过头去。
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孟弥什么也没有说,抬手打车走了。
看着车子混入车流,眨眼间绝尘而去,陆以炀觉得心脏仿佛被锤子轻敲了一下,有些闷闷的发堵。
………
孟弥生气了。
孟弥不理人了。
孟弥忽视了自己。
这已经三天了!!!
陆以炀靠坐在椅子上,余光偷偷瞟向旁边专注做题的人,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自从星期一中午,两人在医院门口不欢而散,到今天周四,三天的时间,陆以炀甚至每天坚持按时来上课,但孟弥就像是彻底与他这个人陌生了一般,别说跟他说话了,就是眼神,也不曾看他一下。
陆以炀心里堵的慌,偏却开不了口。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教室里所有人接连起身朝楼下操场而去。
课间操,陆以炀平时就很少去,此时手受了伤,更是一动不动,他面色坦的目送同学们出去,几分钟的时间,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陆以炀想了想,将孟弥摊开的草稿本拿了过来,垂首在草稿纸上写了一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