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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舍不得

    宴母却是苦笑,“他连看到我,都要奚落我两句,要是我去帮他画图,只怕是他连工作都不肯要了,会直接收拾东西回山里去。小曦,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必定会对你的公司造成影响,这件事,还是算了。”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道:“也许我和他,这辈子的父女缘分已经尽了,所以……”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其中的意思却显而易见——她想要放弃了。

    沐曦心中一紧,急忙伸手握住对方的,劝道:“阿姨,这才刚刚开始,您怎么能放弃呢?何老的脾气您也清楚,他最硬心软,纵然话说得难听,但心里未必真的是那么想的,您千万别气馁。”

    “算了吧,小曦。”宴母偏过头去,声音陡然挂上几丝哭腔,“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宴母越说越难受,起初还只是轻声啜泣,到了后来,她再也抑制不住哭声,肩膀剧烈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宴遇白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他眉头一皱,登时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担忧道:“妈,您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你先出去。”沐曦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我来劝阿姨就好了,你去外面坐一会儿。”

    “可……”宴遇白还是不放心。

    沐曦冲他笑笑,低声道:“你还不相信我吗?快出去快出去,要是我真的劝不住,你再进来也不迟。”

    “那……好吧。”

    宴遇白不放心地出去了。

    门一关,屋内便只能听到宴母满是委屈的哭声。

    沐曦轻叹口气,也没特地凑上前,而是微微拔高了声调,用宴母即便在哭泣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当初,我和助理一起去找何老的时候,他还住在那间小木屋里,屋内外都堆满了木头和木雕。有雕好的,但更多的还是半成品,甚至还有不少因为各种原因做坏了的,都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一起。”

    “那个时候我就想,何老为什么不把这些雕坏了的仍了呢?就算是嫌弃路远,也可以把它们当成柴火烧了。”

    说到这里时,宴母的哭声已经渐渐弱下来,沐曦也就配合着放轻了语调。

    她道:“当时我刚认识何老,虽然好奇,但也怕触到什么我不知道的逆鳞,所以没敢问。直至回到a市,何老来了我们的车间,每一块木料,他都再三斟酌、检查,好知道该如何下手,不至于毁掉木料。”

    “但是,饶是何老这么好的手工艺人,也难免有出差错的时候。有一天,他一晃神,再加上错误判断木料的坚硬程度,以至于把即将完工的木雕给劈成了两半,都没办法补救。”

    “我为了不让何老一直想着这件事难受,就让人偷偷把雕坏了的木头给扔了,然而,何老吃完饭回来,一见木头没了,大发雷霆不说,还急匆匆地去翻车间的垃圾箱,好把那块做坏了的木头找回来。”

    宴母听得入神,也忘了哭。

    沐曦趁机看向对方,笑着问道:“您觉得,何老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宴母完全沉浸在她所讲的这个故事当中,早已将伤心事搁置在了一旁,她以自己对父亲的了解,试探道:“是因为他舍不得吗?”

    “是。”沐曦点头,道:“何老觉得,但凡是经过他手的木头,不管结果好坏,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木雕在他手里雕刻,不管时间长短,都和他有情分在。他自己说,自己是个念旧的人,所以舍不得扔。”

    闻言,宴母皱了皱眉,若有所思。

    “您看,您和何老这些年虽然鲜少见面,但是您毕竟是他的女儿,对他还是很了解的,对不对?”沐曦一点点地帮着对方拾起自信心,“阿姨,您别气馁,这一次您好不容易来了,又遇到这么好的机会,若是轻易放弃,下一次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宴母垂下眼帘,显然犹豫了。

    故而,沐曦再接再厉,“还有,何老连短暂陪伴过他的木头都舍不得扔,更何况是他亲自看着长大的女儿呢?我想,这些年在您想念何老的同时,何老也一定很想您。”

    “会……吗?”宴母不确定地看向她的眼睛,满是不自信。

    她越是不自信,沐曦回答得就越是坚定,“会!”

    她重重点头,看着宴母的眼睛,笃定道:“何老一定想过您,也回想过当年您尚未出嫁时的种种场景。他是个念旧的人,手头的物件尚且舍不得,更何况是这么多年的情感呢?”

    宴母眼中重现光彩,但还掺着些许不自信,“这样……真的可以吗?”

    “一定可以!”沐曦再次肯定道:“阿姨,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带着您去公司,然后找何老好好的谈一谈。”

    今天仍是工作日,昨日小于就耐不住找自己求助了,以他的性子,若不是实在撑不住,断然不会来找她。

    想来,再过半日,何老就要撑不住了。

    他们这时候去,正合适。

    “啊……”宴母瞬间慌了起来,忙不迭下床,拿起桌旁的瓶瓶罐罐往脸上抹,“我哭得这么丑,还要出门,到时候一定难看死了,我父亲——”

    “要得就是这个效果。”沐曦笑着上前按住她的手,一挑眉,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何老是您的亲生父亲,他嘴上不说,但如果看到您哭成这个样子,您猜他心里会不会很难受?”

    闻言,宴母登时一僵,皱眉道:“这……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沐曦敛起笑,严肃道:“就算他是您的父亲,可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也得负责人呀!更何况您也没让他怎么样,只是让他看看自己有多么难受,让他心里内疚而已,这有什么错的?”

    宴母犹犹豫豫的,“这样总觉得好像再骗他……”

    “可您这模样,就是被何老给气得哭成这样的呀。”沐曦道。

    如此,宴母方放下各类精华、眼霜,下定决心般点点头,“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