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氏说这些是为了激起钱喜儿的自信心,而钱喜儿从她的讲述中,仿佛经历了一个腥风血雨的年代。
“娘,这些年你怎么不说呢?”
钱喜儿心疼极了,想想二十年前,小秦氏可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与家人走散,还入了难民的队伍,来到陌生的地方,进到陌生的人家。
钱喜儿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够苦的了,她竟然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这种的落差,如何让她自洽?
“如何说?”
小秦氏摇摇头,无奈一笑。
就算说了,又能改变什么?
朝中的事瞬息万变,她甚至都不知道娘家有无损伤,又如何去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得多了,万一招惹了有心人的注意,钱家是护不住她的。
这些话,小秦氏没有说出口,她今日会说这些,也是为了让钱喜儿能够敞开心扉,接受宋清词。
小秦氏的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她希望钱喜儿能够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村子里的人家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嫁给谁都大同小异。可嫁给宋清词不同,他如今已经是秀才公了,按照钱书白的说法,他的学业也是不俗。
那么,他将会有很大的可能性考中举人。
考中了举人,半条腿已经迈进了统治阶层。钱喜儿的人生也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是小秦氏希望看到的。
“娘便期望你能够有所造化,说不定这辈子还能够见一见你外祖父、外祖母一家。”
小秦氏知道钱喜儿的心思,便也把她的愿望加于她身。
不过这些只是愿望罢了,能实现固然很好,倘若实现不了,她也不会强求。
“娘……”钱喜儿心疼不已,她可以想象,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儿流落在这乡野之地是怎样的心情。
小秦氏这些年居然就这么过来了,她没有厌弃没有逃离,她像一个寻常逃荒的村妇般毅然决然选择了留下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小秦氏看懂了钱喜儿眼中的心疼,但也还好。
“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就很好。你爹、你奶都很尊重娘,便是嫁进大户人家,也不过如此了。”
小秦氏说的是实话,或许一开始有过埋怨,有过奢求,可当日子一天天过,当她真心融入钱家时,方才感到自己的幸运。
无子一事,便是钱老四也未苛求于她,老太太那里就更不用说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小秦氏很知足。
“喜姐儿,莫要自卑,你足以配得上最好的存在。”
以钱喜儿的身份,这要放在以前,可是要进宫选秀的。如今区区一个秀才罢了,何以不敢面对?
在小秦氏的鼓励下,钱喜儿敞开心扉。在思量再三之后,她认真告诉小秦氏:
“娘,我是愿意的。”
褪去所有的顾虑,单纯以个人而论,钱喜儿其实是喜欢宋清词的。原本她未曾察觉的事,因钱香儿的提醒而变得真实。
就算未曾发生今日之事,就算宋清词未曾来求娶,她,也依旧是喜欢他的。
“这可太好了,娘这就去告诉你奶。”
小秦氏欢喜不已,废了这么多口舌总算有了成效,她迫不及待就要把这一好消息于老太太分享。
“娘,我……”钱喜儿喊住小秦氏,那副欲言又止的姿态看得小秦氏心中一紧。
“怎么了?”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对上小秦氏的不安的目光,钱喜儿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原本她是不打算与小秦氏说这些话的,可自从贺望春的乌龙一事发生之后,钱喜儿渐渐意识到许多时候自己想的并不一定是对的。
未免再重蹈覆辙,哪怕她不想说,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不想,不想让宋公子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而赖上他。”
女子贞洁一事要紧,虽说宋清词为此事而来,可她到底不想只用一个“贞洁”将他们彼此捆绑。
隐隐的,钱喜儿也觉得这样的结合并不符合常理。
小秦氏心中一松,脸上呈现笑容。
“娘知道,放心吧。”
钱喜儿能想到这层,看样子她也是真心爱慕宋清词的。
男女一事,一份“真心”比什么都重要。
天作之合,再加上一个两情相悦,方才是良缘。
……
老太太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瞧见小秦氏欢欢喜喜的模样。
宋清词来到钱家求娶,老太太未曾看到小秦氏出现,就猜到她许来询问钱喜儿的意思了。
既然她来了,也省的老太太多费口舌。
“看来,你们娘俩儿都商量好了?”
从小秦氏的姿态中,老太太也不难猜出她们商量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重要,但有些事更为重要。
“娘……”小秦氏略有羞涩地笑了笑,钱喜儿已是低下头,并不敢直视老太太的眼睛。
老太太走到钱喜儿面前,声音里透着几许凉意。
“说说吧,你和宋清词是怎么回事?”
在此之前,老太太可不知道钱喜儿和宋清词的关系好到这等地步。
说是因坏了钱喜儿的贞洁才来求娶,但老太太看得明白,哪怕没有今日之事,宋清词也早晚会来求娶。
钱喜儿整日待在钱家,她什么时候和宋清词打成一片了?
“娘,我……”小秦氏见老太太冷脸,心道不好,她急于为钱喜儿辩解,老太太却不愿多听。
“让喜姐儿自己说。”
自己的事,自己解释。
钱喜儿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她有嘴巴,知道解释。
小秦氏怏怏住了嘴,老太太的目光犀利至极。
“单是今日一事,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他宋清词怎地就这般与众不同,偏偏知难而上?喜姐儿,你和宋清词……”
“奶,我没有。”
钱兰儿的事情当前,老太太一提,钱喜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猛烈摇头,原本的羞涩也便急切所取代。
“我和他只是相看过一回,这事,还是我娘安排的。”
她才没有和别人私定终身,虽然老太太说过他们的亲事可以自己做主,可到底她还保持着女儿家的矜持,未曾与别人牵扯什么。
贺望春那事,已是她最大的胆子,至于其他,她从未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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