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理由都是现成的，“珠儿有东西忘了拿，我给她送去。”</p>
老太太话音刚落，秦氏就搭上了腔。</p>
“娘，是什么东西，我送吧。”</p>
平日没见秦氏这么好心肠，她那花花肠子，老太太一猜一个准。</p>
老太太也不说话，只眼睛盯着秦氏瞧，把秦氏盯着不敢乱看。</p>
“这大老远的，我怕您累着。”</p>
她喃喃解释，就怕老太太盯上她。</p>
老太太连钱老大都敢打，难道还不敢打她吗？</p>
秦氏彻底怵了老太太，连声音都比平日弱了几分。</p>
钱老二不忍媳妇儿受委屈，拼命给钱老四打眼色，这个时候他不好开口，但钱老四没做错事，他可以开口。</p>
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钱老四没有视而不见。</p>
“看山叔把村里的牛车赶走了，三十里地全靠步行，您能行吗？”</p>
他说的也是事实，从上崖村到城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来回六十里地，他怕老太太的身体吃不消。</p>
老太太还真不知道要这么远，可眼下让谁把野山参送给女主她都不放心。</p>
“不行也得行，女儿家的贴己物，你们汉子别插手。”</p>
老太太以“贴己物”为依托，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她不但带上了钱老四，还要带上小秦氏。</p>
而知道实情的钱老三夫妇连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再让老太太心气不顺。</p>
老太太盯着这几个各怀心思的人，丑话先说在前头：</p>
“你们几个在家看好了老大，人要是跑了……你给他还钱。”</p>
她盯住钱老二，甭管别人怎么着，钱老二这笔账赖不掉。</p>
“凭什么！”钱老二可不干亏本买卖。</p>
钱老大欠的债凭什么他来还！</p>
在触碰到老太太意有所指的目光后，钱老二顿时萎靡了下来。</p>
“我……我知道了，娘。”</p>
他还有一笔账没和老太太算清，不是老太太不用他还，而是用他将功抵过。</p>
一旦没了功劳，他的过错就要重新来算。</p>
钱老二被老太太拿捏得死死的，更是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p>
老太太带着钱老四夫妇准备赶往县城，还没出村，就碰见了一辆驴车。</p>
赶车的人见到老太太赶忙跳下了车，眼圈红红的，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老太太面前。</p>
“钱大娘，白哥儿的娘在家吗？”说话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粗布衣裳，却不显臃肿。脸蛋儿圆圆的，看起来与王氏有几分相似。</p>
钱老四认出了他，忙问：</p>
“王大哥，出什么事了？”</p>
一句王大哥，道出了男人的身份。他是王氏的大哥，王明理。王氏是家中小女儿，一直颇受宠爱，王明理来给王氏送过亲，钱老四自然认得他。</p>
老太太也冲他看了过去，王氏的大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呀。</p>
果不其然，王明理红着眼圈说：</p>
“我爹快不行了，想在临走前看看孩子们。”</p>
王老汉的身体其实早在多年前就每况愈下，去年眼瞅着有了好转，今年说不行就不行。王明理也是想着让王氏见老爷子最后一面才来了上崖村。</p>
“不行了！”钱老四吓了一跳，“怎么会不行了？”</p>
王氏很少提及娘家的情况，这事一点先兆也没有，不怪钱老四吃惊。</p>
“说来话长。白哥儿的娘……”</p>
王明理不想多谈，家中的老爷子也等不及他多谈。</p>
“在呢，在家。”小秦氏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忙不迭招呼着王明理往家里赶。她回头小心看了眼老太太，毕竟，他们原本打算去城里。</p>
老太太倒是心有所感，却没想到王老汉的病如此迅猛。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那个时间节点，如今少了女主的存在，王老汉还怎么药到病除？</p>
“娘？”</p>
接触到小秦氏询问的目光，老太太叹了口气。</p>
“回去吧。”</p>
无论情况怎么样，她最好是跟着王氏回娘家一趟。</p>
人都到了跟前，她也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p>
当王氏得知家中老父即将去世，整个人差点昏厥，幸好钱老三眼疾手快将她搀扶。</p>
“真娘，爹在家里等着你呢。”王明理也不忍心催促，可现在时间不等人。</p>
真，是王氏的闺名。嫁到钱家，也就钱老三偶尔会这样叫她。</p>
听到王老汉还在等她，王氏也顾不得晕厥，爬起来就要回家。</p>
“回，我这就回家。”</p>
她恨不得马上飞到王老汉身边，冷不丁看到了一旁的老太太，畏缩了一下。</p>
“娘，我……”</p>
她这表现，像是怕极了老太太。</p>
老太太又没虐待她，这怕来得着实突兀。</p>
这个时候又没法和她计较，老太太心中挂念着王老汉，叹了口气。</p>
“罢了，我和你们一起去。”</p>
她总得看看王老汉的身体到了哪一步，能不能等得及女主回来。</p>
对于这个书上寿终正寝的老人，老太太总不忍让他得不到应有的救治。</p>
王氏顿时感激涕零，就连钱老三也尤为珍重。</p>
“老二、老四，好好看家。”</p>
老太太的话意有所指，钱老二和钱老四也不敢忽视。</p>
“哎，娘。家里交给我们，您就放心吧。”</p>
钱老二连声保证，他知道老太太这是不放心钱老大呢。</p>
有他和老四看着，钱老大就算插上翅膀也跑不掉。</p>
王氏想了想曲，又带上钱书羽。</p>
钱书白马上就要考试，耽误不得。钱兰儿又刚去了城里，也赶不回来。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钱书羽还在身边。王老汉的心愿是最后看一眼孩子们，王氏自然要把钱书羽带上。</p>
驴车上，钱书羽窝在老太太怀中，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p>
王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钱老三不住在旁安慰：</p>
“爹会没事的。”</p>
钱老三登王家门的机会不多，最近一次还是三年前，王明理的儿子娶妻时。他对王老汉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山耕地时，乍听老爷子将要仙逝，打心眼里不信。</p>
可这话又是王明理亲自传达，他也不好反驳，只能尽量安慰着王氏，期盼这件事是哪里出了岔子。</p>
钱书羽就算刚开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经过王氏和钱老三的对话也明白了个大概。他畏缩，蜷缩在老太太怀中轻声问：</p>
“奶，外公真的要去了吗？”</p>
小孩子的眼睛纯粹无辜，那份担忧同样洁净无瑕。</p>
对上这样一副目光，老太太感触良多。</p>
“会没事的。”</p>
她轻轻拍了拍钱书羽的小身板，本是一句寻常的话，听在钱书羽耳中却是莫大的安慰。</p>
他安心待在老太太怀中，不吵不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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