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姝带着这些流民继续向前, 她所过之处万物兴盛,粮草丰茂,圣女之名, 如同乘上了冬季的南风,在广大而贫瘠的大济领土上呼啸而过。
她身后的跟随者也越来越多,在占领一处小城后,那姝暂缓了前进的脚步, 着手恢复本地的生产与秩序。
而她的秩序,便是打破原来的所有秩序, 一切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官员皆被砍头, 新上任的组织者, 名义上是主人, 实则除了分配与组织的权力外, 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按照圣女的说法,人人平等, 就不该有官员的称呼,那是错误的,是那些自以为的上等人对他们的压迫,他们现在要做的, 便是打破这些曾经的压迫的秩序。
城中的资源更是以贡献分配为主,需求分配为辅,在除了几个世家豪门与县衙后,根本没有人再挨饿受冻。
原本富丽堂皇、充满艺术人文的豪宅大院, 住进了从前连门也无法踏入的泥腿子,原本的夫人小姐,被拉去田间种地,这些养尊处优的上等人, 也终于见识到了世界的另外一面。
然而他们并不会因为开眼界而对圣教有所感恩,憎恨和厌恶才是这些上等人的普遍的心态。
他们的家被占了,财富被搜刮了,还要被强迫做下等人的活,何等的羞辱与可怕。
不过短短几天,自杀的夫人小姐,甚至侍妾侍女不下其数,她们临死前大多叫着不愿辱没家族尊严,为了所谓的世家门风,死前还带着不愿屈服的骄傲,若是身旁有些‘下等人’,还会斜眼而对,说些不甘于卑贱之人为伍的话。
那姝带着慈悲和怜悯,为这些‘上等人’收敛了最后的尸骨,架上火堆,点燃圣火,愿他们灵魂能得到安息。
大济贫瘠,那只是属于九成九的下等人,这是个等级分明的国家,下面的人是实干为耻辱,做官者崇尚清闲的官职,最好整日弹琴作诗、邀几个好友与竹林间清谈,他们的脚是不能碰地的,肮脏的灰尘会弄污他们的衣摆。
那姝所做的一切,如同她在周国的待遇一样,很快引来了官府的军队。
然而大济的百姓与周国不同,大济的军队与周国更不同。
周国人丰衣足食、商业发达,日子过得并不差,能安稳度日,少有人被那姝蛊惑,而贫寒至极,年年饿死人的大济,只要一口饭吃就能瞬间倒戈,更何况她不仅给吃给喝,还给所有圣教信徒安排妥当,有房住、有地耕、有尊严。
由最虔诚的圣教徒组成的圣教军,在面对周国的军队与天机楼时不堪一击,在迎接大济军队时,却战无不胜。
圣火在大济军队中燃烧,点燃了身后百姓埋藏的火苗。
一辈子勤勤恳恳,却被逼的卖儿卖女的老汉提起了锄头,孩子被打猎的贵族随意猎杀的农夫拾起了镰刀,年迈的老妇人一口一口咬死曾欺辱自己女儿的世家马夫……
“入我圣教,百邪不侵。
愿我世人,长安喜乐。
众生平等,为我神国。
……”
一败涂地的大济军仓皇逃窜,如同丧家之犬。
短短数月间,大济一半土地落入圣教之手,而大济最强的军队已经被打得分崩离析,圣教的前方,再入敌手。
圣教徒劝那姝乘胜追击,那姝却摇头而道,“我们打仗是为了解救我们未来的家人,而不是造更多的杀戮,更多的牺牲,马上就要入冬了,得准备过冬的物资和房屋。”
提出乘胜追击的教徒立马低头认错,反思自己的过错。
在被圣教占领的城市里,每一座城市的中央,百姓都自发建造出一座雪白而明亮的建筑,建筑中央立着一位垂眉低首、面带慈悲、气质安详、手捧圣火的女子。
在周夏二国因为夏季炎热,战火暂歇的时候,大济也悄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若是按卜尔上辈子的地理知识来划分,大济是个南北长条形国家,大济与夏国相接处,已经靠近赤道,然而那里山脉起伏,山脉向南,又是无尽的荒野和沼泽,跨越沼泽再向南,才能发现大济百姓的踪迹,而大济的中央,在更南方,那里已经位于南半球的高纬度地区,冬季寒冷干燥。
至于为什么朝廷和中央不设在更温暖的北方,还不是因为北方沼泽山脉众多、还有毒虫瘴气。
所以夏周二国的夏季,正值大济的深冬。
这也是夏国明知大济存在,也懒得占领大济的原因,费心吧啦浪费资源,离得又远,不好管理。
当大济的冬天过去,第一块冰开始融化,圣教军披着白色长袍,来到宜城之下,这是前去国度的最后一道防线,宜城若破,圣教军便可长驱直入,整个大济再无防御。
圣教军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懂些战争的圣教徒相互讨论着应当怎样进攻,他们的圣女却仍旧面带微笑,告知他们无需再做准备。
在他们扎好营帐的当晚,便有斥候通过天空的灵鸟看到城中乱象,这宜城中人,显然是内乱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无数宜城百姓,提着宜城官员的脑袋,开门迎接圣教军的到来。
迎接圣教军的城中百姓沿着整个入城大街,蔓延数里,看到那姝的出现,皆狂热的呼喊圣女,他们提着篮子、装满鸡蛋与仅有的肉条,纷纷向前挤到圣女身边。
那姝断然拒绝,她声音温柔而果断,传遍整个大街,“我等到来是为了带给大家好生活的,是为了让大家人人都能吃饱穿暖,而不是搜刮民脂民膏,那与如今的朝廷又有何区别,我知道大家只是想送些微薄之礼,可若我今日拿了,那明日便有无数的人上行下效,同样拿大家的东西。
我知宜城百姓的心意,亦感动于宜城人对我的信任,但东西我不能拿,都收回去吧。”
城中百姓仍旧坚持想要那姝手下,数次被拒绝,知道圣女意志不可变,这才眼中含泪,遗憾收回。
宜城的中央,一间雪白高大的房屋被一夜间建起,那姝当然知道这是一位超凡者的手笔,一个工匠的虔诚。
那姝做出于房屋中的圣女雕像一样的动作,垂首低眉,手捧圣火,炙热的火光突然在那姝手中燃烧起来,而那雕像上的手心里,同样燃起了圣火。
围观百姓无不惊叹,齐呼圣女之名。
呼声从建筑旁传出,影响到外面的街道,圣女的呼声传到大街小巷,很快,整个城市皆想起了圣女的呼声,那是整座城的狂欢。
不费一兵一马,占领一座险要城镇,那姝前方,再无阻碍,圣教军剑锋所指之处,再无拦路者。
大济都城。
这座千年的古都,巍峨的皇城、随处可见的风度翩翩世家子,如今也迎来了千年未有的大变局。
都城内的千年世家谢家族长,坐在祠堂之上,涕泗横流,他有着大济上层贵族最欣赏的清瘦身形和缥缈气度,梳着朝堂内外闻名的美髯,一身青衣,就算已经五十多岁了,仍旧叫人惊艳。
“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大济将亡,天将倾啊!”
他执着手中长剑,执剑的手微微颤抖,“我顾延深绝不做贪生怕死之人,绝不坠我顾家千年清誉!”
说罢,自刎而亡。
不久后,管家才匆匆推开祠堂,“家主,家主各院现在都混乱不堪,各房人心不齐,还请家主前去组织,跟随各家一起离开都城。”
话音刚落,管家才看到自家族长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没有了掌事之人,整个顾家还未等圣教军进城,便已分崩离析,千年世家,一夜间成为笑谈。
而这样的情况,在整个大济都城并不少见,比起惶惶不安,又略有期待的普通百姓,上等人物对圣教可谓是恨之入骨,偏偏周夏都在打仗,他们寄去的求助信如同水入大海,没有半点声息。
然而大济朝廷不知道的是,他们对外的求助,早就被那姝和圣教徒截下,根本送不到周夏二国。
圣教徒涌进都城,直奔城中各个世家,以及皇宫所在之处,在那姝的观察下,所有隐藏的超凡者与收藏物,皆被迅速解决。
城中百姓紧闭大门,以为会听到些打斗喊杀声,然而半日过去,只有身穿白袍者前来,告知他们已经可以正常出门。
大济,尽数落入圣教之手。
……
宋习之再次返回南岷,按照酒肆老板娘的指引,来到一处院落前,他耳力好,清晰的听到快活的哒哒哒跑动声,明显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直接上门说收徒是不可能的,哪有老师自己上门的,宋习之拿着取燧司给的大笔钱财,买下了海家隔壁的院子,望着自己可能会住很久的新家叹息。
此时腰间的传声虫轻微触动,宋习之取下传声虫,一道苍老的声音便从中传来。
“习之啊,你到了吗?住处安排好了吗?怎么也不给爹娘报个平安?”
宋习之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两边勾起,“娘,我到了。”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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