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文字、探魔力、寻异种、搞基建……对于毋国的子民来说, 新世界忙碌的生活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只要能走路的,就没有一个人能够闲着。
而在另一边的大陆, 同样忙忙碌碌, 想改善木城郡环境的裴家父女两,也陷入了困境。
裴宜一心想给木城郡的女孩谋出路, 然而太小的不合适,上了五岁又是半个劳动力, 从未读过书、从未见识过更远的地方的百姓, 根本不可能将自家女儿交到裴宜手上,倒是见裴宜有心, 想直接出手卖女儿的不少。
反正就几岁的小丫头, 还干不了什么事,不如跟裴宜签个卖身契,每个月还能往家里拿钱。
你说这些人蠢吧, 又把闺女和裴宜算计的精明的很,说他们聪明吧, 不管裴宜如何劝说,女孩子学了东西,未来更好, 人家就是不听!不跟你讲什么未来, 现在就要钱!
别说读书识字这种长时间见效的学习了, 就算是寻常的纺衣织布,整个木城郡也没有市场, 普通百姓家,不说是缝缝补补又三年了,穿个三十年都是寻常。
而对于木城郡家世好的来说, 自然有途径从别地购买绸罗锦缎、云披华裳。
最后裴宜还是收留了不少的女孩子,全是家里实在过不去,她不收只能饿死的,其中也有几个小男孩,也是家中难以养育,求着裴宜收做小厮。
虽然开局困难,但慢慢的也在转好,木城郡的冬天并不难捱,位于南方地段,就算没有足够的衣服,总归也冻不死人,裴老爹见今年冬天天气好,干脆动员起现在家中的百姓进行各种建设。
而裴宜手下的这批小姑娘也总算是有了点存在感,都是不到十岁的年龄,贫户出身,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缝衣纳鞋,对这些小女娃来说也算不得难事。
规矩能干、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们,成了冬日里的暖阳,也入了木城郡百姓的眼。
好像……这些跟着裴家小姐的丫头们,比咱们家的野丫头灵动啊,而且还会教咱们这些大老粗认字!
裴宜见情况大好,趁机提出想建个女校,被裴太守阻止了,到底还是裴宜心急,这路子还是得一步步来,如今木城郡百废待兴,百姓生活尚且不能满足,先建女校,显然不合时宜。
裴宜也知是自己的过错,然而有些人总能从失望与打击中成长,经过先前种种,裴宜行事也越发稳重。
除了木城郡中的事宜外,还让裴宜觉着担忧的便是杨俊,距离先前颖儿离开又有数月,杨俊却仍旧没有到来,若非时常有信件送到,不然裴宜还当那男人出什么事了。
而杨俊的信件,也引起了裴老爹的怀疑,裴夫人是个心大的,虽然成天念叨着自家女儿的婚事,然而杨俊寄给裴宜的信件,却总被裴宜糊弄过去,反倒是裴老爹看着一次,就从裴宜神态中发现了不对劲。
“当初你爹我有心见过杨大人一面,宜儿,有些事看着简单其实难啊。”
裴宜笑道,“爹,女儿现在做的事就不难吗?爹您现在做的事就不难吗?有些事看着难,其实……我们心甘情愿。”
“非一路人,如何一路走?”
“世间道路千万条,怎知异路不同归?”
裴太守还能如何,只能叹息着任由女儿自己了。
……
“‘仁’之一字,从人,从二。告诉我们相互理解与关爱,仁者,人之本也,君为仁,则天下安,民为仁,则四海平,来,大家自己动笔写一下。”
裴宜缓缓穿梭与埋头写字的小姑娘之中,此时窗外阳光正好,屋内也是静谧的写字声,而裴宜也时不时的停下,纠正孩子们的书写。
忽而心有所致,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男子颜丹鬓绿,身披朝霞,目带晨星,就那样的冲着她微笑。
裴宜叫侍女先替自己看着,这才出去,冲外面守着的侍者发怒,“为何来外人也不通报一声?”
侍者面红耳赤,“这……这位大人是从老爷那边过来的。”
裴宜哪还不明白,杨俊这男人,显然是先去见了自己父亲,定然是父亲同意了,或者已经有了同意的意思,然后这家伙这直接来找她了。
侍者慌忙退下,杨俊才冲着年轻姑娘道,“这可真是愁人,心中人视吾为外人,见着则怒斥侍者,吾心痛不已。”
他明明只是含笑打趣,然而一双水光潋滟桃花眼,却总觉着漫不经心,又分外勾人。
裴宜冷哼一声,“多月未见,还牢记郎君牵挂,竟有此闲心作弄与我。”
见裴宜不高兴,杨俊不敢再打趣,连连道歉。
“我见屋内有读书声,又有女夫子讲书声,恐惊扰这美景,故而叫侍者别出现,不想令裴姑娘误会。”
裴宜捂嘴轻笑,“你这莽夫,以前总是一副吓死人的模样,怎么现在又装得如此有文酸气?”
男人一脸委屈,“哪有吓死人,明明是看裴大小姐脸色行事,况且见着才情惊人的夫子,总得收敛几分吧。”
两人对视而望,忽而双双大笑起来。
若问人间有无真情,定是眼前良人。
裴宜此刻是如此深信,若非世事弄人,若非天公不作美,若非……
当女孩的鲜血铺满裴宜眼底,曾经美好的幻想也被现实撕开。
“裴宜,那小女子是周国间者,莫要妇人之仁。”
裴宜望着那姑娘倒在地方的尸体,她还很年轻,甚至说很年幼,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裴宜记得她,说是家中受了难,流落到木城郡的,因为裴府的帮助,勉强有了个落脚地。
如今想来,虽然一切看起来没有破绽,然而来历不明,没有证明人,就是最大的破绽。
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年轻的姑娘,竟会是敌国间者?
裴宜只觉着可笑!悲哀!
而杨俊毫不犹豫的出手,飞溅的鲜血,也不断在裴宜脑海中浮现。
她微微一笑,“我没有说你是错的,家国大义,敌国探子,本该如此对待。”
然而如此冷静的裴宜却让杨俊慌了,她若是生气、愤怒都行,偏偏这么一副冷静持着的模样,最令人害怕,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相隔山海。
杨俊解释道,“因这人身手不一般,有保留后手,我担忧她会伤害到周围的人,所以才下了死手,裴姑娘你不是应该在裴府吗?怎么出来了?”
裴宜没有直接回答杨俊的话,“向她这样的人多吗?”
“多,甚至许多都是很小便被送过来,越是看着弱小的存在,越是不引人怀疑。”
“大夏也有对吧。”
杨俊轻轻点头。
是啊,如此年幼的小女孩,背井离乡,去到异国,谁能想到她是一个间者,周国如此,他们大夏呢?
她一心想让所有孩子过上更好的日子,想给他们谋求一个更好的未来,如今看来,自己的想法何其天真,孩子啊,在有心人眼中,在上位者眼中,是工具、是利益、是随意可以抛弃的。
究竟是她的错,还是这个世道的错?
为什么战场延生到这些孩子身上,将士保家卫国、大臣谋划天下,不该是保护这些年幼的孩子吗?
裴宜不知道答案。
理智告诉她,多么正常,风卷诡谲的家国背后,就是这些阴诡地狱的对决,感情却不断的叫嚣,这是不对的!不该的!
“为什么不该变呢?这些危险,不该是几岁的孩子来承担?”
杨俊拧起眉头,“裴姑娘,没有那么简单。”
“没有那么简单……我当然知道不简单,只是无法接受,以不简单的缘由,将责任交给不该承受的孩子。”她看着杨俊的眼睛,“如果世事艰难,便该奋起拼搏,群山相阻,便翻山越岭,杨大人,真正阻碍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杨俊苦笑,裴姑娘虽聪慧坚韧,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啊,“有些事情,不是因为想做就能改变的。”
“但不想不做永远不会改变。”裴宜扭头,“我们何必在这儿争执这些无所谓的问题,杨大人还是给这位间者收拾尸首,看看有没有什么信息吧。”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步履从容。
光阴将他们的身影远远分开,彼此陌路。
杨俊怎么也想不到,他来木城郡竟然会以如此结局收场,他心仪的姑娘,最终会冷着脸,拒绝他的提亲,他曾经爱上的聪慧大气,也成了他们分离愿意。
多么特别的姑娘啊,与别人都不同,不是那张脸,不是她的身份,只是她勇敢诚挚的内心,可是这与众不同的姑娘,拒绝时也是如此干净利落,叫人心中苦闷。
裴宜仍旧照顾着她院子的孩子,跟着父亲一起计划木城郡的未来,而杨俊也在不久后,失落的离开,他的身份不允许他长时间的在此停留,云州的超凡事件还需他解决。
颖儿来信告诉裴宜,说她先生在京城受到冷落,去赶去做了吃力不讨好的活,还说京城的超凡力量真多,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隐藏的,对于云州来说,隐秘而神秘的超凡,在京城几乎人人都知道,天子脚下,果真不一般。
絮絮叨叨,有忧有喜,好似好友就在身边,令裴宜因为杨俊而烦闷了多日的心情渐渐缓解。
不要悲伤了,她和他都有自己的道路,父亲说的没有,他们不是一路人,方向不同,异路如何同归?不过是越行越远,那么杨大人,祝你前程似锦。
他们皆愿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可是有些规则的存在,让这些心愿皆成泡影,一个懵懵懂懂,正跌跌撞撞的往推翻规则的道路上跑去,一个坚定不移地维持着既定的规则,对规则内的苦难视而不见,无论对错,不关情爱,唯道不同而已。
心之所向,情不及矣。
温润如玉的棋子,凝聚在指尖,原本两颗棋子间本就暗淡的红线彻底消失不见,卜尔放下棋子,轻轻叹息。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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