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椒房殿。
直至深夜,襄阳郡主才依依不舍的惜别离开。陈夫人频频回头张望着站在前殿的陈皇后,此番作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重新见到。
而管事女使拿着绢帕递过去,低声说道,“娘娘,拭拭泪吧。若是待会儿陛下来,怕是又该说您了……”陈皇后将帕子接过来,心里却始终悬着事情,迟迟没有落下。
柳答应处,怀着龙嗣的事情传开,倒是有许多宫婢过来打探消息。
无外乎是想知道,柳答应腹中怀着到底是皇儿还是公主。御膳房每日给柳答应送什么吃食,怕是都已经喧闹到人尽皆知。
李景丰赏赐,特意让当日同献舞的舞姬们过来伺候她,彼此曾经是姐妹,倒是也知根知底,轻车熟路。
柳答应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榻上,眯起眼眸吃着进贡来的绿葡萄。这便是西域的特产,整座皇城里怕也没有几份,李景丰特意赏赐给她,也算是彰显了抬爱。
“小蛮,你腹中的孩子能够留得住么?”舞姬担心问。
当日的红花汤是亲口喝进去的,只是等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婢嬷嬷离开以后,用手指顺着喉咙扣着呕吐出来罢了,多少都残留在体内,这皇嗣原本是怀不上的。
可西域却有着独门秘法,能够让女子容易怀胎,只不过此胎来之不易,太医如今看不出是强求的,等五六月脉象显示出来的,便有些事情总瞒不住。
“腹中的孩子是生是死,都要看着红姨在外的筹谋和本事。”
小蛮也是有些犹豫的,“若是西域出兵,能够征战德胜,到时候天底下都是咱们的,腹中的孩子就算是留不住又有什么关系?可若是到时候咱们败了……这便是我的保命符,如今别管是什么山珍海味,保胎的药都是需要吃着的,希望能够在腹中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一切尘埃落定。”
作为暗棋,这些年来小蛮的处境并不好,作为谁都能够调戏的舞姬,她需要看着豪门权贵的脸色。
李景丰跟她之间,虽然是刻意勾引,可如今的宠爱却不是假装出来的。
“小蛮,你是不是……喜欢皇帝了?”舞姬问。
小蛮冷着眼眸抬起来盯着她,压低声音道,“此事莫要随便胡说,皇城里,你可知道哪里暗藏着谁在偷听。”
此话落地,屋内都是沉默。而小蛮听见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跳声,也不知刚刚的下意识反驳到底是心虚,还是来自于其他的念头……
椒房殿,李景丰来时都已经三更天,陈皇后沉沉睡着,他便坐在卧榻旁,静静看着许久。
次日清晨,齐王府。
暗影抱着柴火从外院进来,见暗零正斜坐在树梢上擦拭着宝剑,四周环顾并没有看到李景行的身影,便吹着口哨,问道,“王爷呢?”
暗零听闻,挑着眉,努努嘴的瞥着主屋庭院里盯着绒花树,始终没有移开视线,甚至是眼眸都没有眨的李景行,叹口气说,“都已经这样坐着足足两个时辰,怕是鬓间都有寒霜落着,晚些时候,你端着热水过去,王爷别是冻住了。”
“言墨没有传什么消息回来么?”暗影也十足受不住王府内的低气压,问。
暗零扁扁嘴,摇头。也不知为何,小苍自三日前将琪树琪花受到暗杀的消息传回来以后,就再无音讯。
暗影试探的在门廊处唤着“王爷”,结果李景行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是老僧入定。
门房小厮小跑着过来,作势脚底挺不住便想要往里面冲,暗影赶紧抬起手拦着,说,“你不怕死?这时候往里面冲,什么天大的事情?”
“襄阳郡主在外面等着,说是要见王爷!”
门房小厮说罢,暗零也惊讶的从树梢上跳下来,眯起眼眸追问,“跟随着夫婿驻扎在边陲的襄阳郡主?她什么时候回到京城了?怎么没有听闻。”
这失察的事情,若是让李景行知晓,怕是免不得一顿责罚。
而门房小厮点头如捣蒜的回道,“听闻是夫婿回来述职,郡主说是想念京城,便随着回来。昨日刚到,今日便登门期间不知为何故,还不赶紧去通报王爷,误了事,怎么办?”
“让开……”不知何时,李景行已经走到两人背后,冷冷说道。
暗影暗零都吓了一跳,神情慌张的看着他到前院。
襄阳郡主见李景行,微微笑着说道,“七王爷,有段时日未见,别来无恙。离开京城如此多年,风度翩翩仍旧像是昨日,怪不得京城许多女眷都巴望着能够嫁到王府来……”
襄阳郡主说罢,李景行也露着疏离客套的笑意,指引着到偏厅饮茶,说,“郡主倒是说笑,我就算是再风光无限,哪里有当年郡主远嫁的时候来的热闹。不知京城里多少公子哥都是借酒浇愁,买醉到深夜。”
“你我两人,就不要这么客套了。”襄阳郡主摇头,倒是也免得跟他一顿寒暄。
两人说起来的渊源是有些的,襄阳郡主年幼时在皇城里养着,时常到太后王妃的寝殿里玩闹。
太傅在宫墙里讲学的时候,她也曾经听过几堂课,那时还跟李景行争辩过,两人谁都不肯想让,最终还是太傅从中调和才能够让两人稍微停住。
若是没有远嫁夫婿的事情,怕先帝是想要让襄阳郡主嫁给李景行的。
只可惜,两人都对彼此没有什么其余的情感。
“今日到王府,不单单是想要跟我呈口舌之快吧?”李景行问。
襄阳郡主也并未反驳,“陈家想求你做宗亲庇护,保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位不会易主。你可是愿意?”
这明明说出来是诛九族的杀头之罪,可襄阳郡主却说得如此坦荡,甚至是声量都没有半分消减。
也亏得齐王府的内院是铜墙铁壁一块,否则,明日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会要在午门抄斩。
“是陈宰辅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李景行并未拒绝,若是想要夺权,陈家便是一颗可用也可不用的钉子。
襄阳郡主见他并未一口回绝,笑着问,“可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