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时间到了
“呃。”任安之说, “要我的签名吗？”
魏晶靖震惊地瞪视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任安之？？？”她脸红得像是一个苹果。
崔明智开口道：“是这样的。这个世界里出现的人好像都是你拉进来的。”
魏晶靖震惊道：“我拉进来的？”
刘星泉说：“我也不太清楚原理。颜真说和你的潜意识有关。所以你喜欢的当红明星也进来了。”
崔明智附和道：“对, 这个任安之还是翡翠国王子呢。”
魏晶靖用一种看鬼的眼神看着崔明智。
崔明智再度补刀：“对了, 他在这里还是你未婚夫呢，晶靖公主。”
“啊。”魏晶靖的神情越发惊恐。
“魏小姐。”任安之彬彬有礼地说道, “要我的签名吗？”然后他露齿一笑, 那是能让大部分女孩眩晕的笑容, 他的牙齿洁白得似乎在反光。
“啊。”魏晶靖抱住了头, 她蹲了下来, 发出了一种啊啊啊啊啊的奇怪惨叫。菲菲露好奇地蹲在她身旁。
“她怎么了？”刘星泉问道。
“因为自己隐秘的少女情怀被发现了, 外加翡翠国王子未婚夫的设定被当众说破。”小真冷静地说道, “对于她来说, 大概就是不下于凌迟的公开处刑吧。崔明智同学的补刀真的太狠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魏晶靖抱头惨叫。
“晶靖？”盛诗华和魏鸿卓低头安慰她。魏晶靖惨叫道：“啊啊啊啊啊我好想死啊！”
虽然你死了我们就能出来, 但为了这种事还真没必要。
琴酒跳下了马，“现在魏晶靖也复原了，那么我们可以离开游戏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再度陷入沉默。
那个无法回避的, 却一定要面临的问题。
问题又回到了起点。
听完了小真的叙述，琴酒低声说：“我早该想到会如此。等一下, 为什么这个游戏只能有六十一天？”
“我不太清楚。但从上一个版本来看，这个游戏机内的游戏周期就是只有六十一天。到了六十一天就会重启世界。”
琴酒竖起了耳朵，“重启世界？那我们可以重生吗？”
小真摇头, “我们是被拉进来的外来物，在重启之刻就会被全部消除, 不留一点痕迹。换句话说, 我们会跟着这个周期的世界一起完蛋。”
“这太不讲道理了。”琴酒走到了刘星泉身边, 它的尾巴一摇一摆。菲菲露跟了上来, 小小的爪子追逐着它的尾巴。琴酒不满地回头瞪视了一眼菲菲露，“现在也只有它这种原始人才会没心没肺想着玩。”
“它不是人。”小真纠正道。
“这种时候你就别在意这种用词了！”
林婆婆环视着四周，“啊，我们是不是少了一个，蘑菇精灵呢？”
崔明智跟着说：“对哦，蘑菇精灵呢？”
盛诗华垂下眼睛，神色哀伤。
“蘑菇精灵……”林婆婆犹在搜寻它的踪影，在注意到盛诗华的神色后，老人微微一愣，随后目光黯淡，“那孩子是不是已经……我知道了。”
琴酒望了一眼老人，它蹲在刘星泉和小真面前，“我们现在还有多少时间？”
小真回答道：“第六十一天结束之日就是这个世界毁灭之时，目前我们还有还有三个小时。但恐怕实际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会这么多。”
“事先说一下，我可不赞同献祭人类小姑娘来换取我的生命。这违反了我身为吸人类爱好者的基本准则。”
“彼此彼此。”小真说。
“嗯，那么，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琴酒问道。
在狂风呼啸的荒漠之上，他正凝视着这台正在运转的机械。
闷雷轰隆，空气中旋转着浮躁的风暴，机械咔哒作响，犹如病人般发出残喘的声响。
“大人。”洛坤领主出现在他的身后，他的面色暗沉。旅人缓缓挪步，转身望向他。
“大人，经过技术人员的分析，我们目前没有有效的方法将被摄入的意识从中解救出来。”洛坤说，“一旦本周期结束，下一个周期开始时，由于失去了宿主制约，传导器将会陷入一种混乱无序的状态，这就将导致……”
旅人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静谧的姿态，等待着他的叙述。
“那将会导致更多的意识被拉入那个次元世界，根据计算，下个周期将会产生成千上万的受害者。所以……”
“所以？”
“在下一个周期开始之前，将这个仪器彻底毁灭，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受害者产生。”洛坤领主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判断。“最好的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游戏次元世界内那几位玩家在这周期结束之前终结那个少女的生命，等他们撤离后我们毁灭这台仪器。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如果他们没有杀害那个少女呢？”
“那只能由我们出手。”洛坤的语气低沉，“在卷入更多无辜者之前，将那个次元世界和他们一起直接摧毁。”
他的君主没有说话。
在这个意识世界中，本质上他们的情绪是可以互相感知的，但此刻他没有感觉到对方情绪的一丝动摇，这位君主像以往任何一刻一样，沉静如渊，镇定自若。
他注视那台运转不止的机械。洛坤领主能够感觉到君主目光中凝聚的力量。他知道此刻那个类似游戏的次元世界中几位被牵扯进入的人类是无辜的，包括拉他们进去的那位人类少女——传导器的宿主，她也是无辜的。但眼下已经没有路可以选择。
一侧是游戏次元世界中那几位无辜之人的性命，另一侧是未来可能成千上万的受害者。当到了做出抉择之刻，他知道这位君主会做出最理性的决定。
作为监督之眼的成员，他们早就历经过无数次这种抉择。不需要任何愧疚和解释，在真实的残酷面前做出最优解，哪怕在其他智慧生命眼中看起来这是无情的恶行。
“等待。”
他听到了君主的话语。如冰一般冰冷，如刚一般坚硬。
等待什么？
等待里面的玩家们杀害那位无辜少女逃脱，还是等到最后一刻毁灭那个次元世界？
洛坤没有继续发问，而后他听到了一句轻柔的话语。
“小真。”他的君主近似于呓语般轻声道。
“所以说，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吗？”任安之说。
没有人回答他。
“不管怎么说，说什么要杀害魏先生的女儿才能得救，都实在是太离谱了。”任安之方才已从崔明智嘴里得知了唯一的脱离方法，“这种道德拷问是有病吗？”
没有人回答他。在反反复复得出无解的答案后，所有人都显得很沉闷。
小真一直保持着沉默，刘星泉觉得他肩膀上的这位好友一直在看菲菲露。
崔明智低着头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着无意义的圈圈。末日即将来临，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在画了数十个圈圈后，他突然抬头喊道：“啊糟了！！”
刘星泉问道：“怎么了？”
“我电脑里有些文件没删啊啊！”崔明智绝望地喊道，“要是清理遗物被亦阳那小子和我后妈看到，他们肯定要宣扬到所有亲戚都知道！！完了完了完了！”
刘星泉幽幽地说：“你都已经死了还在意那些干嘛。”
“完了我要社死了啊！”
“你人马上都要物理性死亡了还要在意什么社死啊。”
“不行啊这种绝望之心会一直伴随我到死亡那刻，这简直是超绝地狱体验啊！”
任安之噗嗤一声笑了。在崔明智和刘星泉一唱一和下，场上的气氛稍微放松了一些。但随后任安之跳了起来指着远处高喊：“那，那个是什么！！”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远方，只见刹那间乌云涌动闷雷隆隆。远处的建筑正在如融雪般消逝，地面，树木，天空，房屋，人影在瞬间浸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一个个方块般的黑影正在扩散，它正在侵蚀着一切。
世界正在崩坏，所有的像素都在被无光之黑所吞噬。
末日的终结开始了。
所有人呆呆地凝视着远处，黑暗正如海啸般袭来。
盛诗华突然尖叫道：“晶靖！！”
原来魏晶靖趁着大家注意力被远处的黑影吸引之时，她不知从何处偷拿了一把匕首。少女跑出几米距离将匕首横在自己的咽喉之前。
“晶靖！！”
“晶靖不要！！”魏鸿卓吼道。
“爸爸，妈妈。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魏晶靖的眼睛发红，她的语气有些颤抖，“我已经明白了，是我害大家这样的。现在只有这个方法。只有这样才能救大家！！不要阻拦我，你们不要过来！！”
“晶靖！！”盛诗华喊道，“不要做傻事！！”
“晶靖！！放下匕首！！快放下！！”
魏晶靖闭上眼睛，她咬牙正欲把匕首往咽喉上按去，突然间一股外力袭来，她的匕首猛地被风给刮走了。她顿时变得两手空空。
林婆婆举着法杖，她的法杖上闪烁着魔法的残影。“卸下对手的兵器，这种法术叫做卸甲术，是我前两天刚学会的。”她说道。
盛诗华抓住间隙扑向魏晶靖，把她紧紧抱住。
“晶靖，林婆婆要跟你说，如果你这样死了，你将会给你的父母带来一辈子都无法走出来的痛苦。”
魏晶靖抽噎道：“可是，因为我，爸爸妈妈马上就要死了啊。”
“你刚才如果死了，你的爸爸妈妈会比死了更加痛苦。有些事，是无法判断对错的。”
“但是，还有大家，我的同学，都会因为我……”
老人摇头，“现在不会有任何人因为你而死去了。”她的周身散发着光芒，青色的光在法杖上流转。风在她身边起舞。
魏晶靖睁大眼睛：“什么——”
“小章鱼说因为你的体内有某个东西才会导致大家都不出去。正好法师有个法术，叫做替身术。”
“林婆婆……”魏鸿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法术是可以转移一个目标选择一个玩家对象当做替身。”林婆婆笑道，“那么这个替身，最合适的人也只有我了。”
“你在说什么！！”盛诗华喊道。
“我已经把晶靖体内的东西转移到了我身上。”
“林婆婆你——”
老人平静地宣布道：“所以现在只要我死就可以了。”
“这——”
林婆婆看向她，“小盛，你和你女儿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我的日子却已经到头了。不要哭。我本来就是已经在等死的人了。”
“不，不，不。”盛诗华泣不成声，她的手牢牢抓住老人。
“孩子，你就和我的沐理年纪一样大，你们都应该是好好活下去的年纪。时光于我已无用，我知道。现在正是到了时候。”
“不，不该这样……”盛诗华泪流不止。
林婆婆周身的光愈发耀眼，劲风围绕着她旋转，她平静地笑着。
“林婆婆……”
“林婆婆！”
“林婆婆——”
勇者们呼喊着她，但似乎有无形的重压将她隔绝于众人之外。黑暗之潮正在逼近，带着毁灭一切的呼声，这个世界本次周期的终末。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这个进程。
林婆婆高举法杖，勇者们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八角魔法阵，刹那间红光与蓝光交错奔腾，她在将他们转移至更安全的地方。
“林婆婆——”
老人抬起头微笑了。
那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微笑。
那黑色浪潮扑涌而至，它们如同瘟疫之毒，蝗虫之潮，侵蚀着这世上一切存在的物质。
随后，黑暗吞噬了老人。
……
……
众人被转移到了狮牙堡外的一处山坡上。
盛诗华抱着魏晶靖低声抽泣。人们红着眼睛看向林婆婆消失的地方，那里已只剩黑暗。
小章鱼爬下了刘星泉的肩膀。菲菲露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它跑到了小真的身前。
小真对菲菲露说：“时间到了。”
琴酒注视着它们。
“……啊，原来如此。”琴酒看向菲菲露，“把林婆婆带到这个世界的，是你啊。”
……
……
林婆婆处于黑暗之中。
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吗？
在她的眼前，是无穷无尽的黑色像素，它们在消化分解着方才吞噬的现实。无数色彩明亮的存在一接触这种黑色像素后在瞬间被溶解。她能听到四周的空气呼啸声，数以万计的这个世界的生命正在这深渊般的黑色像素中哀嚎嘶鸣，他们哭泣，他们求饶，他们尖叫，但很快就成为了无意识的黑色像素的一部分。
马上，她也要进入无意识的虚无。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死去。
只可惜她仍旧没有找到她的小沐理。
但在死亡之后，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也许会有什么转世投胎，但那个时候还是自己吗？
还是说死亡只是一场永不醒来的梦境？
老人不知道，她抬起双眼，平静地等待着终末之刻。
而后黑暗之中出现了光。
先是一点光明闪烁，然后是更多的光跟着绽放。就如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的苍穹。
老人瞪大了眼睛。
黑暗像素像是愤怒般地发出了嘶鸣。随后这无数黑色像素组成的空间被拉开了一道口子，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了。那是一只猫儿。它是如此的灵活而娇小。在黑暗之中，它的身影将虚无化为现实，将绝望化为希望。
老人认出了它，它是她救过的那只三花猫花花，它在幼年时期被人从高处摔下多处骨折。她把它捡了回去悉心照料，很快它就恢复健康变得生龙活虎。紧跟着又一只猫儿出现了，它是她的贴心大白猫小梦。它被汽车撞伤拖着残躯在街上挣扎，当林婆婆将它捡回时，它的身上爬满了蠕动的蛆。现在的小梦是流浪猫狗之家里最讨人喜欢的白猫。很快又一只猫儿紧随其后，它是被人恶意虐待的小母猫欢欢，当林婆婆发现它时它的右眼被戳瞎，身上有多处烫伤。它极为害怕人类，如今的它健康而活泼。
然后一只又一只猫儿出现了。社区公园的黑猫爪刺，吉祥街的流浪猫水水，石牌巷内的阿黄兄弟……它们是这地球上千万生物中最平常的生灵，它们是尚未开化的原始物种，它们是这城市的猫儿，它们是游走于黑夜的精灵。正如爱尔特人所说，猫儿们的心灵们有着模糊的感应，如风儿一般的低语，凭借着这一点点思绪的传递，数以千记的猫儿们互相轻声呼唤着她。
无数的猫儿，在街道，在公园，在屋顶，还有城市数不清的角落中，带着模糊的思绪进入了梦中。
林婆婆。
林婆婆。
救出林婆婆。
于是这黑暗之境里，点亮了无数灿烂星辰。
黑色像素为这些生灵意识的出现而愤怒，在这跨次元的世界内，黑色像素试图将这些生灵们的意识溶解吞食，黑暗充满恶意地朝猫儿袭来。但这集体意识的潮水却是势不可挡的洪流，猫儿们奔涌着，它们的思绪跳脱而不可捉摸，比起能进行缜密思考的智慧生命，它们是难以捕捉的轻风。它们的意识在无畏中迸发光华。
它们就如黑夜中的星火，向着她奔腾而来。
只为了此时此刻，将这位老人带出黑暗之死境。
“啊，是你们啊……”老人的眼中浸满了泪水。
来吧，来吧，猫儿齐声喵呜。
在黑暗之中，猫儿们为她开辟了一条道路。
前方的缝隙中是璀璨的光亮。
外婆，去吧。
她耳畔似乎响起了一个她魂牵梦绕的声音。
老人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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