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之后, 二十七中的同学又弄个聚餐,高夏把覃最给叫了过去。
这次的人不多,都是关系比较好的那些,一群人吃吃喝喝, 话题全绕着以前上学的日子。
覃最在这种场合都没什么话, 吃饱了就靠着椅子咬根烟听着。
大学真的就是个改变的门槛, 虽然就一学期没见,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了变化。
班里哪对小情侣分了, 谁谁谁高考完才知道爸妈已经离婚一年了, 谁谁谁复读快崩溃了……吧啦吧啦。
“杜苗苗是不是也复读了?”高夏跟个长工似的在给陆瑶剥花生和毛豆,听见“复读”这俩字儿,他晃晃膝盖碰了下覃最的腿。
“嗯。”覃最应了声。
“他能学进去么。”高夏想象不出杜苗苗能有个好好学习的模样。“挺聪明的脑袋, 一天晃晃荡荡盛得全是水。”
江初带他去跟大奔他们吃饭的时候, 那些人看见覃最也顺嘴提了提杜苗苗。
杜苗苗的复读真是无形中牵动着老中青三代的心。
江初说连他妈都知道,老杜那个侄子去传说中一天睡不够五个钟头的学校复读了。
毕竟他以前实在太废, 谁都不觉得他复读有用,心里又都想看看睡不够五小时是不是真能逼出奇迹。
那顿饭老杜没去,覃最也没能见着他那个女朋友。
回学校之前, 他找个时间又去跟杜苗苗见了一面。
这时间“找”的不是覃最的,得是杜苗苗的。
“就半天假,过会儿五点还得回去上晚自习。”在吃饭的地方一见面,杜苗苗开口就是这句。
“累死了。”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没骨头似的直接朝后一瘫,“宝贵的时间都给你了,请好好珍惜。”
覃最打量他一眼, 第一感觉是杜苗苗瘦了。
他以前也瘦, 但是没这么厉害, 几乎快成了上大学以前的梁小佳,端起杯子喝饮料的时候,手腕看起来掰一下就能折。
“怎么样。”覃最问他。
“你说哪方面?”杜苗苗挠了挠脸,盯着他问回来。
“一块问不行么?”覃最说。
“一块儿那就都稀巴烂。”杜苗苗笑了。
“以前睡不够现在睡不着,食堂的菜死难吃,一个半月放一次假,过年就歇两天半,今天要不是要去弄什么狗屁学籍我也出不来,班里人都好土,还有个人有狐臭,学校的理发店跟狗啃一样,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得套着傻逼校服,天天丑得想哭,月考比上次掉了五十分,班主任念叨个没完,这种日子我还得熬半年,我叔有女朋友了,过年就那两天假,他跟那个女朋友去见她爸妈,我自己在家下的速冻饺子,难吃得要命,皮还煮烂了。”他在桌上用手指头一下下转着杯底,毫无起伏地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今年的春晚死难看。”说完最后一句,他红着眼圈冲盘子里的鸡翅膀愣了两秒,又迅速吸溜一下鼻子笑了。
“我的妈,我可真是太惨了。”他跟自言自语似的,埋着脸边搓边嘟囔。
覃最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杜苗苗变了。
不止是变瘦,他整个人都有一部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惜不全是因为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的复读。
等杜苗苗搓完脸,听他又叽咕几句其他有的没的,覃最摸到今天穿的衣服兜里有两颗薄荷糖。
还是上回穿着这件跟江初去吃火锅,服务员递来时顺手接的,他掏出来抛给杜苗苗。
“我不吃,这一看就是送的糖。”杜苗苗看了眼,特嫌弃地搁在旁边。
“吃饭吃饭,”他掏出个比覃最当初那部o还破的老年手机,摁亮了看看时间,“吃完我就得走,今天都是你请啊!说好了的。”
覃最“嗯”了声,又给他点了杯喝的。
“好好复习,高考完就好了。”他只能这么说。
“随便吧。”杜苗苗耷拉着睫毛往嘴里塞了口肉,“不好拉倒。”
吃完饭,杜苗苗把剩下没吃完的烤串鸡腿都给打包带着,说要拿回去给寝室的几个书呆子也香香嘴。
覃最陪他溜达到学校路口,杜苗苗还得躲着门卫先把外套脱下来,跟穿在里面的校服外套掉个个儿。
“神经病。”覃最靠在树上帮他拿着那包鸡腿,没忍住笑了一声。
“你潇洒,你大学生还大长腿,往后的日子就剩下浪了。”杜苗苗飞快地换完,把鸡腿抓过来。
这学校不让从外面带吃的进去,他还得隔着外套塞进校服里,揣着兜悄悄用手托着。
“我都忘问了,你有什么艳遇没啊,医学院能有帅哥么?一待还得待八年。”他调整着鸡腿的位置问。
“我不是么。”覃最说。
“你是你是,”杜苗苗笑了,敷衍地直点头,“反正就算全校丑男,至少你还拥有飞机杯。”
“门卫往这边看。”覃最也笑了。
“靠,我走了。”杜苗苗胡乱朝他一摆手,“高考完再见!”
覃最看他跟拉肚子似的揣着腰跑进学校,掏手机叫车回家。
他屏保的照片仍然是江初的腹肌,滑开时没忍住笑了笑。
杜苗苗不知道这是江初,当年看见的时候他只是吓一跳,然后追着覃最问了半天是不是喜欢男的。
覃最一直没搭理他,他最后急了,说我数一二三你不否认我就当你是了啊一二三!
见覃最真的没有否认,他立马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还往后弹了一下:“什么年代了你还弄个腹肌当桌面,你这也骚low得太明白了吧!”
所以在杜苗苗心里,覃最的形象一直是个虽然外表冷漠,内心却很low地渴望着腹肌帅哥,然而现实中只能拥有一个飞机杯的骚性恋。
覃最也没想过更正他这个印象。
他到家时,江初正好前脚刚回来,衣服都没换,接了杯水站在厨房门口“吨吨”地喝。
“就回来了?”他灌完水又长“呼”了一声才说出话,“没跟杜苗苗一块儿吃个饭?”
“吃过了,他回去上晚自习。”覃最换了鞋进去摸摸他肚子,“你跑回来的?这么渴。”
江初去了趟老妈那儿。
大奔前阵子买了个按摩椅,一天在群里发八百遍物超所值,说一遍还得配一个小视频,一身肉在椅子里乱哆嗦,看着都要溢出来了。
江初打开他那个链接看看,顺便就给老妈订了一台。
今天按摩椅到了,老妈非说不会弄,让江初过去给手把手教一遍,又给他塞了一堆吃的拎回来。
“没有,就突然想起来好像今天一天都没喝水,渴劲儿上来了。”江初说着,又把杯子端起来喝。
“尿道结石就爱找你这样的。”覃最覆手过去。
江初没嘴说话,边喝水边从杯沿上看他。
“怎么不弹了?”覃最笑了,歪过脑袋用鼻梁蹭蹭江初的脖子,“不是回回猛地攥一下都得蹦么?”
“你也好意思说是‘猛地’,”江初放下杯子抹抹嘴,“你不要开学了么。”
“开学了待遇就高了。”覃最攥紧那一包提了提胳膊,盯着江初的脸细细地看。
他喜欢观察江初各种细微的表情和反应,这样什么都穿得好好的被他扥在掌心里,比直接拽出来还让他上头。
“轻点儿。”江初皱皱眉,往后靠在厨房门框上,从外套兜里挺费劲地掏了个盒子出来,“回来顺便给你买了个手机。”
“买它干嘛。”覃最用另一只手接过来。
“想买就买了。”江初说着话,突然条件反射地绷紧肚子,扣住覃最的手腕简直想笑,“你能先放开么?都给你个手机了,还他妈换只手接。”
“那你保持一会儿。”覃最又拍了一下才笑着松手。
江初确实是想买就买了,而且这个“想”的念头还出现的非常突然。
他自己用手机慢,平时也不怎么关注新款,只要没用出毛病,三两年都想不起换,连带着就没想过覃最换不换。
从老妈家回来的路上正好要经过一家手机店,平时他都没在意过。
今天等红灯时扫了眼,“给覃最买个手机”这念头自己就冒出来了。
“你现在用的不还是我那个旧的么。”江初脱掉外套,去卧室换了身衣服。
“那个也用得好好的。”覃最把盒子打开,是最近刚宣传的新款。
“买了就用,这么多废话。”周腾蹲在厨房门口舔毛,江初用腿给它扫开,进去翻翻老妈给的吃的。
他这会儿也不饿,还刚灌了一肚子水,就有嘴馋。
翻来翻去,最后只倒了一盘子地瓜丸出来,歪进沙发里蹬着茶几开电视。
“你手机在哪?”覃最问。
“柜子上吧。”江初偏偏头看他,又转回去接着换台,往嘴里扔了个丸子。
柜子在他们家里指的是玄关柜。
覃最搁下手机起身过去,玄关柜上脸朝下趴着一部一模一样的手机,也是新的。
同款。
他摁一下屏幕,江初的手机卡已经安进去了。
“你票买了么,小狗。”江初窝在沙发里喊他一声。
覃最把手机扣回柜去,转身回客厅抄起江初给他的新手机,腿一跨,直接坐在江初身上。
“哎我!”江初一盘子地瓜丸就搁在肚子上,差点儿让覃最给掀翻。
“掉地上的你给我捡起来全吃了听见没?”他朝覃最胳膊砍了一巴掌。
“吃。”覃最一手摁着手机,另一只手摁着江初,“先给我拍个新屏保。”
“拍什么?”江初抓着他的手,眉毛差点儿飞出去。
“我喜欢看你搏启的样子。”覃最埋头贴在他耳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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