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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吴王夫差之后

    此番拒绝朝廷诏令,意味着从此之后,韩端和陈国朝廷将彻底决裂,他必须认真考虑,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种种难题。    若陈军击退周军保住了江陵,事后肯定会追究他“抗诏不遵”,这种可能虽然微乎其微,但也不敢保证完全没有。    去年沌口之战,关键时刻风向突转,叛军放火却烧了自己的战船,这种邀天之幸的事情,谁敢说不会再次出现?    总归起来,无论陈军此战是胜是败,战后都不会放过他这个“逆臣”,除非陈国朝廷自顾不暇。    周军趁胜渡江攻掠陈境,朝廷会自顾不暇,陈国国内出现叛乱,朝廷也会自顾不暇,前者完全不受控制,后者目前也没有什么迹象。    韩端明明记得陈废帝被废之后,广州刺史欧阳纥便起兵造反攻打衡州,但眼下皇帝已经被废数月,广州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历史因为自己的来到发生了改变?    其实,并不是历史发生了改变,而是韩端自己记错了。    广州刺史欧阳纥起兵造反是没有错,但那是在明年陈琐正式登基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陈琐篡位,弑其侄废帝陈伯宗与其弟始兴王陈伯茂,因得位不正,又有华皎谋反在前,自然对各地拥有兵权的方镇刺史心怀戒备。    欧阳氏自前梁时入南粤,在岭南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而且欧阳頠欧阳纥父子对百姓广施恩惠,治理有方,深得民心。    但越是如此,陈琐越不放心,于是下诏征召欧阳纥入京,封他为左卫将军。    从一州刺史到左卫将军,品级上是升了,但却是明升暗降,陈宣帝削藩之心昭然若揭,欧阳纥大为不满,拒绝奉诏,并于太建元年十月起兵叛乱,攻打衡州。    也就是说,即便历史没有改变,欧阳纥起兵也要等到明年十月。    但韩端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细末,因此左思右想一阵之后,还是决定加快速度,增强自身的实力。    打铁要靠本身硬,若自家没有强大的实力,做起事来难免事倍功半,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    如今陈周大战之际,却正是他积聚实力之时,韩端只希望两军不要太快分出胜负,那样陈国朝廷上下,才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兵力来钳制自己。    时间不等人,韩端只在汉寿歇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便率领二十多名部曲前往湘州。    这一次,他吸取了在义陵的教训,来到湘州治所临湘(今长沙)之后,便立即去找到了盐队在此地的分销商长沙吴氏。    长沙吴氏始祖是汉初长沙王吴芮,经历数百年变迁之后,吴氏已经不复当年荣光,但虎死不倒架,如今的吴氏在湘州,也是仅次于刘氏的高门望族。    世家大族子弟最让韩端厌恶之处,便是其无处不在的优越感。    在他们的眼里,无论官做得多大,只要没有门第传承或门第寒微,全都是来历不明文化不高的“不入士流”之辈。    特别是像韩端这样的武宗“暴发户”,更是不受吴氏这样的望族待见,他到了临湘之后,便立即命人送上了拜贴,然而足足等了三天,才有吴府下人来通知让他次日入府会见。    “简直是欺人太甚!郎主以韩家家主之尊,竟然遭吴氏如此小视!”    部曲们全都愤愤不平,韩端心里虽然也有些许恼怒,但他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后世唐高宗时,出身官宦之家的宰相李义府想要和关东高门四姓攀婚,但四姓高门却认为他“不入士流”,拒绝了他通婚的请求。    高门望族,甚至不屑与皇家联姻,唐文宗便曾经哀叹:李唐天下已经两百年,然而想和“四姓”通婚者,却还是远远多于想和皇室联姻之人。    若韩家不是为吴氏提供食盐,可能韩端来到临湘,吴氏家主连见都不会见他一面。    “吴王夫差后裔?亡国之君,有何值得自傲之处?”韩端冷笑一声,将直刀悬于腰间,然后站起身来往外便走,蔡抒古等人随后跟随而行,却被韩端阻挡了回去。    “尔等想上门自取其辱?”韩端声音不大,但蔡抒古等人听在耳里,却犹如钉子般刺人心扉。    “连我亲投拜贴,吴氏也让我等了三日,若带了你等前往,到时不让你等进门,又当如何?”    “我独自前往,他即使再不待见,也不可能将我拒之门外。”    “那我们离吴家远一些便是。”蔡抒古沉声道:“主辱臣死!若今日吴氏辱了郎主,便是与我韩家上下为敌,来日我定将率部诛其满门!”    “没有那么严重。”韩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韩信能忍胯下之辱,我虽做不到那种程度,但些许小辱,该忍耐时还是得忍耐。”    出得门来,韩端在街上随意买了些糕点礼品,一只手拎着礼盒来到吴宅,蔡抒古等人放心不下,便在吴宅外不远处找了一间酒肆等候。    吴府下人将韩端引入前庭正厅,又等了半个时辰,吴氏家主吴逑方才姗姗来到。    “劳韩家主久等。”吴逑行至厅内,哈哈一笑,便来到主位坐下,然后训斥堂下侍立的下人:“贵客临门,怎么不见煮茶汤上来?”    那下人慌忙躬身回道:“家主未回,小人不知应该如何接待……”    韩端笑着打断他的话,“是我来得冒昧,多有打扰!吴公,我今日来到贵府,一来拜望长辈,二来是想和吴公再做笔买卖。”    吴逑闻言,立即便蹙起了眉头,缓缓说道:“君子不言利,韩家主若有买卖要做,我可让我家管事来和你说。”    “君子不言利而利在其中。”韩端仍旧笑道:“这笔买卖,恐怕管事作不了主。”    “那你且说说,到底是何买卖,非得要和我谈?”    “其实对吴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韩端已经不想再和他虚与委蛇,干脆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若是不成,再想其它办法。    “我家在上虞有一间船场,上月接了一笔海商的买卖,要造几艘万石海船,但家里的造船工匠却没有这份手艺,听说湘州这边造船工匠手艺高绝,因此便想来此延请一些回去。”    “造船工匠?三吴之地船场无数,难道还请不到会造海船的工匠?”吴逑半眯着双眼,却是已经隐约猜出了韩端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