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小子不负所托,于昨晚率义勇攻破湖心岛,取来贼首苟神通首级,特送与使君过目。”
韩端率领二十名家兵,带着用石灰腌过的首级,吃过饭食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到了山阴,于府衙内见到了沈恪。
听闻韩端这么快就破了贼匪巢穴,并斩了贼首头颅,沈恪也是换了副嘴脸,他自胡床上站起身来,脸上满是笑容:“韩小郎君以束发之年,入湖破贼,为会稽百姓除一祸害,日后定当名传江东。”
“使君过誉,小子愧不敢当。”韩端拱手作揖罢,便垂手立在堂下,口中却侃侃而谈,“小子能在数日内破贼,全仗了使君所赐山阴义卒之名号,使得乡人鼓舞,义勇用命而贼寇丧胆。”
这话也不完全是拍马屁,会稽太守沈恪代表的是朝廷,他赐下的“山阴义卒”名号,确实能起到一些振奋士气的作用。
沈恪对韩端这番话很是受用,他拈须微笑,随即又问起此次破贼之事来。
“纯属侥幸罢了。”韩端再拜而起,“昨日水贼中的耳目传来消息,说苟神通新纳美妾,在湖心岛上设宴庆贺,岛内疏于防范,因此小子便带了两千义卒,趁夜混入岛上火烧水贼大寨,大破贼匪。”
韩端说得轻松,但沈恪却认为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于是追问道:“义卒们伤亡如何?贼匪死了多少,俘虏多少?”
“义卒伤亡数百,贼匪被烧死、杀死上千,趁乱逃掉的也有不少,至于俘虏……如今儿郎们还在岛上搜索,也不知能抓到多少,但估计不会多。”
“数千贼寇,至少能俘虏千来人吧?”
韩端道:“千把人是有,但基本都是老弱妇孺,小子正愁没地方安置他们,使君既然问起,那我改日便将他们押送到府衙来,听凭使君处置。”
来此之前,韩端已经考虑过沈恪会问到俘虏的问题,说没有俘虏肯定不可能,那就只有以退为进,将那些老弱妇孺抛出来,想必沈恪也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果然沈恪一听此言,顿时便沉吟起来,过了半晌,他才狐疑道:“俘虏中没有青壮?”
“有,但是极少。”顿了一顿,韩端又道:“小子率人攻上岛后,先放火烧了他们的寨子,当时就烧死了数百人,随后又被义卒们杀死不少,剩下的也都四散而逃。”
“我们对岛上不熟,又是夜晚,水贼们趁乱抢了船只逃窜,根本就没办法追赶,留下的只有那些老弱妇孺。”
沈恪虽然有些不相信,但韩端说的也在情在理,无法反驳,韩端见他沉吟不语,又道:“那些老弱妇孺做不了事,但每日消耗却不少,还请使君给他们寻一个去处。”
“本府如今连被劫的漕粮都还没有凑上,哪有多余的钱粮来养这些贼人?”沈恪根本就不遮掩他对这些水贼老弱的厌恶,连脸上的笑容都收敛起来。
韩端故作为难地问道:“那要如何处置他们?难道任其自发自灭?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子以为……”
“韩小郎君若真有此菩萨心肠,大可将彼等收留在韩家。”
沈恪嘴角颤动,扯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本府听闻你家如今家道中兴,光耶溪畔的田庄就有数千亩,想必安置数百上千人应当不在话下。”
“若这些人多少能做点事,我韩家也不是不能收留他们,但上千人不做事光吃饭,又有谁家能养得起?”
沈恪随意摆手道:“韩家若不收留,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韩端迟疑道:“若置之不理,恐于我韩家名声有损……”
闻听此言,沈恪却犹豫起来。
韩家名声好不好他不在意,但若此事有损他的清望,他就不得不思量一二了。
安置流民百姓本就是地方官吏的职责所在,如今山阴县丞身亡,县令有等于无,若是任由上千老弱妇孺自生自灭,传言出去,别人指责的肯定就是他这个会稽太守。
但如何安置这些人,却又是一个难题。
别说没钱,就算有钱,他也不想白养着这些人。
两人都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韩端才开口道:“使君,我有一个法子,不知是否可行?”
沈恪抬起眼来,道:“是何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苟神通盘踞的湖心岛原本只是一座荒岛,但若是开垦出来,应当也有两三千亩田地,小子斗胆向使君讨要此岛,一则养活那些老弱妇孺,二则可让山阴义卒驻于其上防范贼寇,不知使君认为是否可行?”
沈恪没有回答行或不行,而是反问道:“湖心岛有多大?”
“方圆约有一二十里,不过大多是贫瘠丘陵,土肉浅薄,不宜耕种,只有水寨所在的低洼地带方可开垦,但开荒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也极为庞大。”
开垦荒地非一朝一日之功,而且新开垦出来的田地粮食产量也不高,若真是只能开垦出两三千亩田地,养活上千人都有些吃力。
沈恪觉得韩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正想再问,却听得韩端又道:“如今湖中水贼虽然四散,但却并没有根除,假以时日,彼等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再占据湖心各处岛屿,又会成为山阴大患。”
“乡土不宁,我等也不得安心,山阴义卒驻于湖心岛上,既可屯田自给,又可防范湖中贼寇,此为一举两得之策。”
说到这时,沈恪已然有些心动,但他却不想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此事非本府一人可以作主,尚需请郡府户曹诸吏丈量田亩,登记造册……”
“使君此言差矣。”韩端见他仍拿这些来糊弄,心下便有些不满,“湖心岛本是无主之物,此事也非普通的田地买卖,何需户曹吏丈量田亩?”
“山阴义卒虽灭了苟神通,但只要湖心岛还在,日后就一定会有李神通、赵神通,小子向使君索要此岛,也并非为了那些荒地,而是为了防范贼寇死灰复燃。”
“若使君坚不应允,小子也是无话可说。”
沈恪问道:“若是将湖心岛给你韩家,便可保镜湖之内再无水贼?”
“短期之内自然办不到,但使君只要给小子两年时间,小子便敢向使君担保镜湖之内再无水贼。”
明年沈恪便要离开会稽,无论镜湖如何他都再也管不着,更何况两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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