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悠然口中发苦,她不得不竭力稳住这四匹犹如脱缰野马一般肆意奔跑的双翼骏马。
她双手抓紧缰绳,用力拖扯着,差点被这四匹马带下金车。
车轴喷吐火焰,秦悠然掉下车的半条腿又赶紧收了回来,法厄同的小腿被烧黑了一块。
要是这是我自己的肉身就好了,秦悠然不无悲哀地想到,法厄同身为凡胎,力量并不比凡人好多少,而且她的神魂弱小,进到这副肉身,甚至不能发挥他全部的力量。
秦悠然如今就像一个小孩,她竭力想要控制住一切,但并没有足够的力量。
光是修炼肉身果然不行,秦悠然想,自己要是能活着度过这场游戏,一定要想尽办法壮大神魂,要是她的神魂能跟身体一样强壮,昨日也不至于差点被诸神的法则冲击崩溃,今日也不至于连区区法厄同的身体都掌握不好。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秦悠然伏低身体,不让自己从金车上掉落,熊熊火焰从车轴上腾涌而出,几乎能蹿上车身。
马匹撒野狂奔,带着太阳金车一路奔上高空。
秦悠然双手勒紧缰绳,偶尔朝下张望。
万米之下是诸多的国家与大片土地,秦悠然并不恐高,滑翔伞运动还是她以往最爱的运动之一,加之有了蝠翼后她也经常飞在千百米高的空中,不管怎么想,她都是不该感到害怕的。但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身体紧张地僵直着,膝盖也在抖索。
那是法厄同的意识……
秦悠然把视线收回,果然,身体好受了很多。
本来就很难了,法厄同的意识还在影响她。
秦悠然咬牙,但她神魂弱小,对此也无可奈何。
身体恐惧时拉着缰绳的力道更小了,骏马感受后,它们更加肆意快活地狂奔,太阳车离高高的天空越来越近。
秦悠然不敢再往下望去,辽阔的大地与无边无际的海洋在法厄同眼中展开,他铁定能害怕得摔下去,连带着她一起,摔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骏马奔驰的道路并不笔直,它们一时颠儿颠儿地往上,一时又几乎往下倾斜将近九十度,秦悠然像是在坐过山车,除了手中的缰绳,她更是连个安全座椅都没有。
天空在不断地迅速转动,秦悠然必须奋力与它平行逆转,还要竭力压制住法厄同意识对身体的影响。
她没一会就累得满头大汗了。
秦悠然回头望去,只见自己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可是面前的路更长,她不能肯定自己的精神力足够支撑她走完这漫长而艰辛的路程。
但她也不敢放松休息,手中的缰绳绕了几圈捆在手掌上,她伏低身子、压低重心,与飞驰的骏马博弈着。
她要它们飞低一点,太阳金车快烧到天空了。
但那小小的力道对于骏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骏马拉动太阳金车越过了天空的最高点,它们欢快得干脆离开了原有的轨道,漫无边际地溜入陌生的空中地盘,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完全没有目标。
有时几乎触到高空的恒星,有时几乎坠入邻近的半空。它们掠过云层,云彩被烧烤得直冒白烟。后来,马儿又漫不经心地拉着车,差点撞在一座高山顶上。
秦悠然都要被它们颠吐了,眼前的景象飞速旋转、变化,身体几乎漂浮在半空。
终于,法厄同受不了了,在太阳金车要撞上高山之顶时,他大概是晕了过去,秦悠然终于能全盘接收这副身体。
她直接站了起来,往后拉着缰绳,骏马在即将撞上高山之时垂直往上奔去,太阳金车与高山平行骤升,秦悠然变成身体与大地平行。
她咬着牙,双手绕着三圈缰绳,又往前紧紧一握,才没有在此时摔落五千米之下的大地。
骏马直直往上奔驰而去,就算越过了高山,它们依旧在往上跑。
于是太阳金车被它们拉到了天际之端,秦悠然伸手就能触到星星。
空中的星星呈现荒诞又可怕的形象,它们散布在空中,奇异而又可怕的形状如同魔鬼,点点星芒闪动间,一个个星宿怪物冒了出来。
有持弓的人马座男子,有威风凌凌的巨大狮子,有高贵华丽的金牛,有飞速游动的双鱼……
秦悠然僵着脸,看着那命定的大蝎子拦在前路,它光滑的鳞甲微微泛着紫黑的光芒,锋利的双钳,泛着精光的毒刺在高高竖起的尾巴上。
星宿们出现得很快,它们收到众神的命令,要把不受控制的太阳车阻拦下来。
秦悠然没有控制住太阳车,大地受尽了折磨。酷热难熬,地面龟裂,大地上的各种水分全都烤干了。田野里差一点就冒出了枯焦的火花,草原上一片干枯,森林里频频起火,没一会,大火就会滚动着来到广阔无垠的平原。
庄稼地犹如一片沙漠,多少城市在烈火中变成灰烬,农村和农民们早就被烧烤成焦土灰烬。
丘陵、树木,甚至光秃秃的山石上到处都是烈焰腾腾。汹涌的大河翻滚着沸腾的热水,可怕地溯流而上,朝着源泉席卷而去。大海在急剧收缩,从前是湖泊的地方,现在成了一块块干巴巴的泥沙地。
天昏地暗,人世间充斥了无数的怨气。
秦悠然有看到地面各处都在冒火,但她真的尽力了。
热浪滚滚,直冲九天云霄,她自己也快要忍受不住了,呼吸出来的空气就像是大烟囱底里冒出来的一样,又烫又呛。脚下的金车像是一座燃烧的火炉。
浓烟和蒸汽从四面八方裹挟着她。
但秦悠然还是不想放弃。
她也不能放弃。
烈焰在狂乱地跳跃,秦悠然担心会烧伤法厄同的身体,她低头看了一眼底下的广阔大地、万里河山,接着便奋力跳出金车,往前一跃。
她抓住了骏马光滑的毛发,一骑身,就跨上了其中的一匹。
没有了金车,她的身体彻底暴露在星宿的眼中。
最先冲来的,或者说,四匹飞天骏马率先冲去的,是那命中注定的大蝎子。
毒蝎的尾巴高高立着,秦悠然盯着它,松了两圈手中缠绕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