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及借刀杀人后的第三日,周岌领八万忠武军进郑州,并在虎牢关外设下大营,连日差人送战书来给钱留。
邀钱留出郑州城,在虎牢关下一决雌雄。
钱留中军议事,手掌压了压周岌的战书,笑道:“这个周岌也不是草包,还知道叫我出城一战。”
弟弟钱铎道:“兄长不理他就是,他若有本事,就叫他来攻郑州。”
钱铎、钱銶这些宗室将领,算是阮结一手提拔起来的。
古时都有任人唯亲的说法,我们不能说任人唯亲就一定是坏事。
宗室血亲,是可以加强自身的统治的。
像爱才惜才的曹老板不也同样扶助起了夏侯惇、曹仁的宗室八虎将吗?
任何政策都是具有两面性的,我们不能以高人之姿,站在历史长河上来非黑即白的断定眼下的好坏。
阮结帮钱留扶植宗室将领,就是为了增强钱留对军队的控制。
作为宗室将领领路人的阮结,在钱铎说错话时,自然是要第一时间站出来呵斥一二的。
他出来呵斥,远比钱留和其他人说,要好很多。
阮结轻咳两声道:“目光短浅,这一仗无论如何也是要打的。”
钱铎年纪轻,似乎还有点头铁,反而问道:“表兄,难道死守郑州就不对吗?”
阮结翻了个白眼,问道:“死守郑州?你说得轻巧,你哪来的粮草?”
钱铎瞪大了眼睛,原本还有些不服,但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红着脸,低头不语。
这还是他第一次中军议事,可没想到刚先表现就碰了一鼻子灰。
钱留笑着摇头,拍了拍钱铎的肩膀,以作鼓励后,对众人道:“阮结说的没错,我郑州被黄巢洗劫一空,我等粮草不足半月,郑州坚守不得,此战必须接下。”
“来,拿图志来!”
一幅都畿道地图被亲卫拿了上来,钱留指着周岌大营处,道:“此处是虎牢关,是进东都之要道。周岌在虎牢关外设营,其原因是为了限制我方骑兵的发挥。”
“虎牢关多次险要,皆是易守难攻之处。”
“虎牢关外有汜水,极其限制骑兵的发挥。”
“尔等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虎牢关和汜水关曾经爆发过不少的经典大战,如三国的十八路诸侯围董卓的虎牢关大战,又如楚汉争霸时的汜水大战。
此处容易爆发大战,不仅是因为虎牢关是通往洛阳的要道,还是因为此处是易守难攻,主动挑选战场时,守方多会在此处设营。
钱留抬头看向众人,看到张鲁时,张鲁憨憨一笑,道:“将军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要不是中军议事,钱留就赏这家伙一记板栗了,那憨憨的模样,真像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易阳武认真的看着地图,思量良久,摇头道:“将军,这周岌不好对付啊!周及在此处设营,就仿佛设好了险境,就等着我们攻呢!”
“周岌八万人,我方要是有个十万,或许还能强攻一番,可我方只有一万骑卒,根本拿周岌没办法啊!”
张虎、赵立跟了钱留也有五六年了,钱留的作战风格,二人耳濡目染之下也是有了些精进。
张虎道:“主公,我们得用计……”
张虎、赵立都在刻意的模仿着钱留的兵出奇招,可模仿得都不高明。
张虎说派间谍,在大营制造混乱,然后强攻周岌。
钱留摇了摇头,先不说派细作一事是何等的艰难,光是强攻大营,就有些够呛的。
周岌大营靠山而建,这样的地势冲进人家的大营简直就是在送人头。
赵立这家伙更是天马行空,说要火烧周岌。
这个主意都不用钱留否定,阮结从地上抓起一块湿土,就放在了赵立面前。
如今新春刚到,正是春雨连绵之时,说要火烧,完全是笑谈。
这些主意,钱留虽然没能看上眼,但对众人肯于思考的态度还是肯定的。
他们都还很年轻,有的是时间培养,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要善于思考,钱留才能逐渐引导。
钱留语重心长对众人道:“奇谋不是直接用来取胜的, 奇袭亦不是为了奇而奇。”
“作为主帅,应该明白最重要的一点,奇招是为了扩大或是发挥己方优势而制定的。所谓绞尽脑汁出奇谋,也同样是为了得到获胜的条件。”
钱留在给他们讲述作战的心得,纠正的是奇招与获胜之间的关系。
当核心驱动力为发挥自己的优势,奇谋才能变得有意义。
“这也就是兵法中所言的,可胜与不可胜。”
“以我军之不可胜,攻敌方之可胜。”
钱留看向众人问道:“尔等以为,我军之不可胜在何处?”
钱铎看着哥哥挥斥方遒的模样,心中崇拜到了极点。
本就心思活络的他,立即回道:“回将军,我军乃骑兵,不可胜在野,若敌军出汜水,来汜水东岸我军将不可胜。”
兵法中的不可胜,其实就是自己的优势所在。
钱铎也分析到了关键处,只要战场在空旷的平原上,他们就是不可胜的。
钱留点了点头道:“同样的道理,周岌背靠虎牢关,占尽地利,亦是不可胜之敌。我军要取胜,须让周岌来汜水东岸平原决战,方能取胜。”
“而我们现在要谋的奇谋,就是把周岌骗过来。”
“如何骗?怎么样骗?这就是奇谋的关键之处!”
钱留看着众人继续道:“我军不可胜在野,这是为何?因为我军骑兵善于奔袭,优势在冲杀和速度上。”
“奇谋如何谋,我们也要利用我们的优势做文章!”
钱留正了正身子,下令道:“众将听令!”
青隼斥候校尉钱铎、镇江军一营副将张虎、赵立、镇江军二营三营主将易阳武、张鲁皆是站直了身子,听到钱留的军令。
“钱铎,领本部斥候以密县(许州和周岌大营的中间县城)为中轴,展开侦查,务必摸清周岌大军的粮草动向。”
“末将遵命!”
“张虎、赵立,领兵三千,即刻奔袭洛阳,寻黄巢洛阳粮仓,若寻不到焚毁洛阳城外渡口的船只,就立即回营,不可与其他乱军部队缠斗。”
“张虎、赵立,遵命!”
“易阳武、张鲁,调集郑州百姓,运送粮草到汜水东岸,随我在东岸扎营。”
张鲁挠了挠脑袋,问道:“将军,你好像忘了,我们已经没几日的粮草了,这点粮草根本不用征调百姓。”
在场的,恐怕也就只有张鲁没听出钱留的布局来了,易阳武对于这个憨憨,觉得非常丢天平军老卒的脸,只得无奈摇头道:“你个痴儿,将军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假装运粮过去,你就算装些沙子也是可行的。”
“哎!真是少根筋啊!”
众人闻言,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唐广明二年、齐金统二年,正月初三,钱留带大军于汜水东岸驻扎,大齐自建国以来,此战为第一战。
各方势力,都在瞧着这一战,唐齐第一战,亦像是两国之国运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