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州城下,钱留一万骑卒列阵以待。
黄巢破长安,绝不是剿贼的结束,而是剿贼的开始。
李儇下诏,让各路唐军入关中勤王。钱留停留魏州数月,今日也该动身了。
罗绍威亲送钱留出城,陪同罗绍威的还有他的堂妹,那名被誉为是魏博第一美人的陈姓女子。
纵然女子娇容,惹得魏州百姓伫立忘神,也难从钱留坚毅的眼神中分走一寸余光。
自古就是美人爱英雄,英雄爱天下。
在锦绣河山面前,难怪魏博第一美人也会黯然失色。
钱留对罗绍威,发自内心地说道:“幸得端已贤弟(罗绍威字)收留,我等才免做那游荡孤魂,贤弟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罗绍威笑道:“具美兄客气,都是自家人,这魏州就是具美兄的家,在家停留何来谢说?”
“眼下黄巢破京都,我军各部闻声而逃,唯具美兄逆流而上,具美兄此去万险,望具美兄保证!”
钱留重重点头,原本一些话他不该说的,可罗绍威如此推心置腹,钱留临别时,不得不建议一二。
“如今眼下将乱,各地军阀拥兵自重以备日后图谋。俗话说‘计绝莫过绝粮,功高莫过救主’。此去伐贼虽万险,但……”
钱留没有把话说透,但都是人精,说到此处罗绍威已经懂了。
钱留和罗绍威的交情,其实说白了还是政治利益上的交换。他罗绍威以礼相待,只不过是为了日后的一些政治交换。
此时钱留会直言相劝明显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罗绍威也不隐瞒,直言道:“具美兄说的道理,愚弟也清楚,只是愚弟之能实在不能与具美兄相提并论 ,具美兄能安稳杭州带兵出江南,说来不怕具美兄笑,若我带兵出了魏州,恐怕没有两天这魏博就会大乱。”
钱留这才恍然,魏博这十万兵,看来也不是像平常看上去得那么好控制啊!
罗绍威继续问道:“不知具美兄要从何处入手?”
钱留没有隐瞒,如实相告道:“黄巢目光短浅,只为长安一城得失。如今六十万乱军入长安,之前攻下的东都洛阳守军薄弱,我初步计划是,下东都洛阳,若能夺回洛阳,便可将黄巢封死在关中。”
罗绍威点头道:“若是如此,那愚弟再助具美兄一臂之力。”
“魏博境内的卫州距离洛阳不过百里,具美兄可以卫州作为据点,南攻洛阳。卫州刺史乃愚弟之从弟罗绍武,我即刻传信于他。让他给具美兄粮草、战马补给。”
钱留也不扭捏,回道:“如此,便再谢贤弟了!”
和钱留一同出城的,还有丑才子罗隐。
罗隐身边还跟着郑畋的女儿郑丹青,原本罗隐想托付钱留,把郑丹青送回长安,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郑丹青说她不相信罗隐能做成天下皆知的谋士,说要跟着他去杭州。
钱留知道这郑丹青多半是对罗隐暗生情愫了,便劝罗隐,长安被破,虽然郑畋郑大人又被提任凤翔军节度使,但如今的关中地区正逢战乱,远比不上杭州安全。
并且钱留还给郑畋寄去了书信,帮郑丹青报了平安,郑畋收到钱留的书信,必定不会过多挂念,此去杭州是可行的。
钱留好说歹说,这罗隐才听进劝。
郑丹青看罗隐那扭捏的模样,都忍不住翻了几个大白眼,在她心中,这罗隐不但丑,还多了不知女人心思的刻板印象。
护送罗隐的是两名骑卒,这两名骑卒身披黑甲,配有吴钩标志性的短竿吴钩。(竿首三尺,钩锋如枪,两刃有曲刺,形式宋代短兵钩竿)
二人头戴青铜面具,似乎并不愿以真实面目示人。
二人对钱留行礼,钱留微微点头,二人便领罗隐踏上了前往杭州的官道。
钱留送走罗隐,一扫大军,看到不少面孔这几日已经被养肥了不少,忍不住骂道:“一群吃不得肉的家伙,是不是过得太安逸了?来,先跑个一百里!”
骑卒哈哈大笑,拍马随钱留往南而去。
罗绍威目送钱留的背影远去,直至只剩漫天烟尘时,才重重的作了一揖。
他们不是诗人,不能像诗人那般临别时作出什么感人泪下的惜别伤离的千古名句来,有的只有英雄相别时的相对无言。
比起文人墨客的伤情离别,他们之间的离别更是萧索,因为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下次见面时,可能就不会有今日的惺惺相惜了。
或成敌人要刀兵相向,也都说不准。
钱留狂奔百里至卫州,卫州守将罗绍武已经收到了罗绍威的密信,早在卫州城外相迎。
这次来卫州可不是来吃吃喝喝的,而是要打仗的,故而和罗绍武闲谈了两句之后,休整半日,即大军南下。
罗绍武承诺,若是钱留前线不敌,会立即出兵掩护钱留退回卫州。
罗绍武原本想让钱留多带些粮草的,钱留为保持队伍的高机动性,谢绝了罗绍武给钱留配辎重部队的提议。
钱留和罗绍武借了几日的口粮,又补充了些战马后,又急行而下。
行五十里,南渡黄河,直扑郑州而去。
钱留三日,直接杀到了郑州城下。
郑州守军乃投降了黄巢的忠武军,钱留抬头,对守城将士道:“吾等乃昭义军骑卒,新投大齐,金统皇帝陛下让吾等前来郑州协防,速速开门!”
郑州守军根本不加查证,就直接开了城门。
不是这支郑州守军太傻,而是眼下的形式,根本不可能再有敌军。
黄巢刚称帝没几天,义军入关中,关中、河中地区的唐军基本上都投降了,不投降的也远遁千里了。
所以郑州守军根本就没想到这附近还有敌军。
故而郑州守将听了钱留的话,想都没想就直接开门了。
钱留入城,直接杀了前来迎接的守将。
在郑州守军措手不及之下,以雷霆手段夺了郑州城。
郑州守军大部分都死在城墙上,因疏于防范,连下城来展开巷战的机会都没有。
郑州城被破,天下震惊。
倒不是郑州城有多么难打,也不是因为郑州城有多么的重要。
而是在这黄巢刚登基的时间节点上,钱留破郑州,这无疑是在打黄巢的脸,摆明了要和黄巢不死不休的节奏。
而对唐朝廷而言,钱留的捷报,也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因为这是李儇离开长安以来的第一封捷报,也是下诏勤王后第一支响应的部队。
其意义不可谓不大。
逃到半路的李儇听闻钱留收复郑州,直接被感动哭了。连呼三声忠义之臣,郭子仪第二。
田令孜看到这个昏庸的皇帝和钱留隔空对话,半天搞不出点实际的东西来,连忙提醒道:“陛下,钱留忠肝义胆,又是善战之臣,陛下快将河阳三城节度使封给钱留,好让钱留继续报效陛下。”
李儇这才反映过来,连忙道:“对对对,赏赏,该赏!”